皇帝卖关子不肯把话说清楚, 让江容好奇了一路,路上的风景似乎也没那么好看了。
狗男人的嘴实在紧, 他想卖关子吊人胃口的时候,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别想从他嘴里得出半个字的答案。江容试探来试探去试探不出什么所以然,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自己生闷气。
紫藤的时间估算得挺准,中午在路上找了个酒楼吃了一顿饭, 他们傍晚才到的行宫。
到达目的地时,又到了吃晚餐的时间。时值初夏, 吃过晚饭后天还亮着, 皇帝摆驾去飞霜殿,把江容也叫了过去。
“什么和你一起住”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九曲回廊上,身后还浩浩荡荡跟了一群宫女和太监。
皇帝腿长步子大,一点儿也不顾及身后之人的感受。江容迈着小步子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又因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她甚至忘了今早出发前他卖的关子。
江容“怎么就要和”
她话说到一半, 皇帝突然停下脚步。江容没刹住脚, 整个人撞了上去, 鼻子撞在他硬挺的后背上,差点没疼出眼泪。
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视线不是很清晰。
女孩眼睛湿漉漉的, 像极了行宫里养着的各种小兽, 它们自幼被人养着, 也喜欢用这种可怜又可爱的眼神看着每一个接近它们的人。
想到她在镜子里时就喜欢招惹那些猫猫狗狗,李晨瀚心底有了主意。
“不愿意”男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江容连忙摇手,否认道“不是不是,就是有些奇怪。臣妾听闻骊宫很大”
不至于要两个人合住在同一个寝殿里吧
再说了,这骊宫的飞霜殿就相当于皇宫里的长乐宫,是专供皇帝住的地方,她一个小小昭仪住进去不合礼数。
虽然这皇帝本来就不怎么管礼数。
两人原本离得近,江容刚才说话的时候悄悄后退了小几步。她努力这么久才拉开的距离,皇帝只消上前一步,就轻而易举地把她逼到了墙角。
他要是再把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就是个标准的壁咚姿势。
“可还记得朕与你说过的好戏”男人凑近了,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要问问题,问就是了,凑这么近做什么
江容心中腹诽,面上一片平静“记得。”
她说完,抬眼飞快地横了皇帝一眼,嘟了嘟嘴。
“陛下不肯告诉臣妾,害臣妾好奇了一路,来的路上那么多风景都没心思看了。”
她话音未落,皇帝抬手掐着她的脸。
“胆肥了,敢给朕脸色看”
他既然能直白地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并没有真的因她的不敬生气,江容的胆子就更往肥里去。
脸上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点点小肉肉还在皇帝手上,江容捉住男人的手自救,一边说道“臣妾怎么敢呢就是有些不高兴。不过陛下告诉臣妾是什么好戏,臣妾就一个笑给您看。”
男人轻嗤一声,好看的凤眸里似有丝嘲弄的意味,静静地打量着江容的脸。
“朕倒忘了爱妃是天香公主,越国第一美人,回眸一笑有倾国之姿。”
江容笑了笑,很上道地表忠心“那些都是虚名,臣妾只要陛下喜欢,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眉梢微挑,慢条斯理道“那真是可惜,朕对美色并不感兴趣。”
江容“也是,陛下俊美无俦,仙姿逸貌,器宇轩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想看美人的时候照照镜子就可以了,普通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就比如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长得好看的人也不一定对他的胃口,比如被他用来“杀鸡儆猴”的盛清河。
想用美色迷惑他,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行了。”皇帝打断她的话,同时也后退一步,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眼神似是在示意她跟上,江容跟在他身后继续往飞霜殿的方向走去,才听他解释原因。
“德妃的父亲盛国安你见过了,蔺嫔的父亲蔺宏博乃辅国大将军,掌管京郊附近的驻兵。”
话说到这里,江容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贬德妃为婕妤,把盛国安那个闹事的儿子盛清江送去边疆,美其名曰为“历练”。
别说盛国安了,就连她也不信皇帝安的是好心。
听说那是盛国安最宠爱的孩子,盛国安爱子心切,皇帝此举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更可能会加深盛国安对他的恨意。
边疆虽无战事却也不平安,盛清江去的是晋鲁两国的交界处,她前几天给皇帝念奏折,奏折上提到了鲁国往其边城增设了不少兵力之事。
这两国一旦开战,盛清江能不能活下来,真的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先是惹怒盛国安,又借着蔺静娴打压蔺宏博,他们一个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一个是掌管京郊驻兵的大将军
同时得罪这两个厉害角色,皇帝是想干嘛
玩刺激
“虽说德妃姐姐、蔺嫔妹妹和那个盛清江都是咎由自取,可陛下如此不给他们留颜面,丞相和蔺将军说不定会以为陛下是在故意针对他们”
跟在他们身后的宫人们一直都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江容可以放心地和皇帝说话,不用怕被听了墙角。
皇帝并不说话,江容继续猜测道“再往深了想,他们会不会以为陛下是故意借此发难,把这当成是陛下想要动他们根基的讯号”
江容话说的有些犹豫,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皇帝的面分析这么多。
此事涉及朝中大臣,还是那么重要的两个大官,她这么分析几乎可以说是涉政了,和以前那些小打小闹卖弄小聪明不一样。
自古当皇帝的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眼前之人是不喜欢花瓶美人没错,但他的接受程度在哪儿江容心里暂且没有定数。
这也算是她的一种试探吧。
在危险的边缘伸出试探的小脚脚,皇帝若是不讨厌她这样的聪明,她就可以继续理智分析下去,他们之间也能有更多共同话题了。
皇帝只“嗯”了一声“继续。”
江容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神色淡然。本想就此放下心来,却又想起他这个人向来不动声色惯了,表情平淡不能说明任何原因。
她想了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换了个方向问道“陛下说的好戏,难道和他们二人有关”
皇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先帝去后,朕的那些好兄弟为争夺皇位,死伤惨重,只余朕与定王、怀王三人。怀王乃先帝宠妃郑贵妃之子,先帝若能多活十几年,这天下应是他的,只可惜先帝死的早。”
有些人,嘴上说着“可惜”,说话的语气里却一点可惜的意味都没有。
江容再悄悄看了看皇帝,见他表情仍旧如常,也不插嘴,竖着耳朵继续听。
“定王懦弱无能,平日里都缩在定王府,不轻易外出。怀王受惊成了痴傻儿,且年纪尚小还未婚配。皇家暂时无新君可立,哪怕朕已有嗜杀妃子的恶名,他们还要送人进后宫,不过是为了这一点皇家血脉。”
回想起以前看过的影视剧桥段,江容犹豫着插了句嘴“那定王会不会是韬光养晦”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飞霜殿的大门口。
皇帝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江容。
半晌,薄唇微启“倒是聪明了不少。”
江容低眉顺眼表功劳“都是陛下教导得好。”
皇帝挑眉“朕如何教导你了”
江容一脸正色“陛下告诉臣妾盛丞相和蔺将军的事,让臣妾分析其中缘由,不就是在教导吗有陛下这样的先生,臣妾若是不多长点脑子,岂不是愧对了您的栽培”
她这彩虹屁愉悦了皇帝,向来冷俊的男人难得笑了笑,笑容很浅,稍纵即逝。
却还是被江容眼尖地看到了。
就是可怜了她的小脸蛋儿,又被皇帝掐了一把。
有些坏习惯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养成的,偏偏她还不能纠正,只能由着他去了。
皇帝捏了她的脸,周身散发的气息似乎都温和了不少。江容揉着脸跟着他进了内殿,除了薛福和青栀之外,其他人都留在了外头。
青栀和薛福也只是侍立在内殿门口,殿内只有江容和皇帝二人。
皇帝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封信,递给江容。江容拆开粗看了一眼。
“定王妃生了个男孩。”
江容观察皇帝的表情,歪头想了想“所以那些人要开始打歪主意了那陛下前几日的举动,不就相当于间接推了他们一把”
可是这和让她住飞霜殿有什么关系
难道那两人胆大包天想直接刺杀皇帝皇帝怕她这个打手小妹太早领盒饭,才勉强拉她一把
“这几日兴许会有刺客,朕身边是骊宫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爱妃若是不想住这飞霜殿,也可自寻住处,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可就看爱妃你自己的造化了。”
“想怎么会不想呢臣妾恨不得时时待在陛下身边,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江容狗腿地凑到皇帝身边“就是臣妾的睡相不太好,怕吵着陛下。”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爱妃莫非是有夜游症不成”
“那倒没有,就是比较喜欢乱滚被子,偶尔翻个身什么的不过臣妾自己盖一床被子的话,应该就不会吵到陛下了。”
李晨瀚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脸,若有所思。
心难以自持地动了动。
是夜,熄灯后。
今天天气很晴朗,月色正好。躺在龙床上,李晨瀚微阖了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他才睁开眼,侧头看向床内侧的人儿。
让她与他同住飞霜殿,确实是为了护她安全。但他的本意是让她住在偏殿,而不是像这样,邀她与他同塌而眠。
他不敢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更何况,心爱的人就躺在他身侧,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但在听到她说那些话时,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女孩的呼吸很平稳,看样子应该是睡熟了,李晨瀚悄无声息翻了个身,撑着头看她。
“爱妃。”
“容昭仪”
“容儿。”
没有回应。
他掀开两人的被子,把少女从她的被子里捞过来,捞进自己怀里抱着。
好像心都被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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