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晰离开了酒店,时间还很早,港市的一天刚刚开始,到处都充满着宁静与安谧,清晨的薄雾尚未化开,出租车载着她行驶在车马稀疏的道路上,一小束阳光从车窗斜照进来,映着她的半边脸。这座初醒的城市像极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检查了手机上的未读信息,刚回一条,林答就直接把电话打过来:“怎么样?说了吗?”
“嗯……”夏晰只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听见她的话还有下一句:“这么久才回我,担心死了。”满满都是抱怨。
她本来想陪着夏晰一起来,又不巧丢了护照,因而只陪到了机场。
从夏晰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林答的心就一直悬着,夏晰失联了一整晚,恐怕她觉也没睡好。
夏晰都明白。
她抱着歉意地对林答说:“对不起,出了点小意外。”
然后,告诉了她:“已经说了,都结束了。”
“太好了!”这句话险些要从林答嘴里脱口而出,她及时控制住自己,换了一副镇定且关怀的口吻:“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毕竟是七年的感情被画上句号,林答屏住呼吸,静了下来。
良久,夏晰在电话里微微一笑。
“我很好。”
似乎觉得不够,还补充了一句:“好得不能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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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卓凡那头已是另一番境地了。
昨夜的宿醉尚未消退,一大早,他就被一通夺命连环Call叫醒,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火急火燎地赶到顶层的套房。
“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早?”
眼看着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陆冕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他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夏小姐呢?”
“走了。”陆冕盯着他,说。
那眼神有些恍惚,并不带有攻击性的成分,却无端令人背后发凉。
卓凡“咕嘟”咽下一口口水。
“……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他是确认了虚惊一场以后,才放心睡下的。
这还没能合一会儿眼,就被叫了下来。
卓凡小心翼翼地问道:“夏小姐是还在生气吗?”
“她说不是。”陆冕这时才移了眼神,令卓凡顿感轻松不少,别过脸暗暗吁出几口气。
再看陆冕时,他的眼光已移到某处,失了焦,看着像是颇为专心致志地思考着什么。
思考了有好一会儿。
然后用一种不耐的语调咕嘟出一句:“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小脾气。”
一边说,一边抬手用力地拧了把眉心。
“订机票去宁市吧。”他思考无果,单手撑起下巴,目光总不免飘忽不定,“越快越好。”
“哦好……”卓凡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刚拿了影帝,这几天都是专门空着的,稍微放松一下,就当作小吵怡情。
他很快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关于小潘……”小潘,就是昨天接夏小姐的那个助理。
卓凡刚提到那个名字,一个抱枕就朝自己砸了过来,直中胸口,他手忙脚乱抱了个满怀。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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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晰的航班要改签。
来港城之前,她买好了当夜回程的机票,因为昨晚的那段小插曲而误了机,只能去柜台办手续。
早上的机场人很多,她排在长长的队伍后等待,恍惚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小晰。”
她回头四处望望,没有立刻找到声音的来处,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直到又听见了一声:“小晰。”
一个衣着考究、风度不凡的青年男人,从视野的一侧,朝她走了过来。
“东霆哥哥。”夏晰有一点意外,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蒋东霆朝她点点头:“有一阵子没见过你了。”
夏晰与这位蒋家的长子并不熟悉,他身为兄长,对她们这些后辈是照顾的,然而他性格寡淡,天然有种疏离冷漠的气质,总是让人无从亲近。
“要回宁市么?”蒋东霆问她,她也点点头,他便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长龙,“队伍这么长,飞机赶得上?”
她只能不好意思地道:“已经赶不上了,我准备办改签。”
“哦。”蒋东霆抬手看了一眼表,似乎是要离开的样子,她也就做好了与他道别的准备。
而他略略转身,对着候在不远处的助理看了一眼,对方便立刻一通小跑步上前:“蒋总。”
“小晰,”蒋东霆对着她说,“可以的话,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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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夏晰在豪华机舱里的真皮沙发上坐定,从空姐的手中接过了一小杯手冲咖啡。
她说着“谢谢”,对方随即拿了张毯子,俯身为她盖在膝上,柔声说:“我的荣幸。”
空姐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舱门后,夏晰扭头,看向脚边不远处的几只大大的泡沫箱。
那应该就是蒋东霆口中要她帮忙看顾的东西。
当时提出那句“帮忙”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原来就是为了这一飞机的彩瓷。
用私人飞机运送几箱昂贵的古董无可厚非,只是眼下它们都被安全气囊层层包裹,五花大绑,夏晰完全看不出哪里有需要照看的地方。
即便有,也不必特地请她帮忙,光是那个服务处处周到的空姐就可以代劳。
蒋东霆只是想让她顺便搭这趟飞机回家而已,但他一板一眼地对她说:“小晰,这些彩瓷对我父亲有特殊意义,我临时有事不能自己去送,务必帮我好好照看,亲手送到他老人家那儿,拜托了。”
能把予人方便这样的事,反说成请人帮忙,如此的绅士风度,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家族产业的男人。
夏晰没有碰那杯咖啡,暖了手以后,她顺手搁在了杯架上,放下椅背,也拉下了遮光板。
戒药有了些日子,身体好像在慢慢恢复正常,她发现昨晚的睡着并不是偶然,躺在这张舒服的沙发上,又有了一点困意。
一觉醒来,飞机落地了。
循着蒋大少的嘱托,夏晰跟随彩瓷一起上了来接的专车,尽心尽力地护送它们直到蒋静儒的滨江别墅。
不巧的是,老先生并不在。
“父亲今早病情加重了,刚去了医院。”是蒋南霆接下了那些瓷器,“没关系,我已经跟大哥在电话里说过了,交给我就好。”
“那就拜托你。”夏晰点了点头,她的任务完成,就要告辞,蒋南霆起身跟出来:“我送送你。”
她在前面走几步,才想起来自己神经粗,忘了关心病人:“蒋先生没什么大问题吧?”
蒋南霆笑着摇头。
“父亲一直很喜欢你,”他只说,“要是有空,可以去医院看看他老人家,他会很高兴的。”
“好。”夏晰答应下来。
无论从前她对蒋静儒看法如何,他始终是帮她的母亲度过了最难的时候。
她想起这个,出了会儿神,还是蒋南霆在耳边叫她:“小晰。”
“嗯?”她抬眸时,下意识地朝人笑起来,却见他怔了怔神,没防备地脸红了,稍挪了眼才问出要问的话。
“你跟陆冕,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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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这串项链的设计初衷是以银河为灵感,为了打造出满天星光璀璨的效果,磨废了百来只高净度优白钻,最后才挑出了最通透的这六颗,用超精细镂空工艺处理过的铂金镶嵌在一起,您看……”奢侈品牌Thetis高定部的客户经理用饱含深情的语调介绍着盒中的珠宝,用双手托稳了盒子,殷情地向陆冕展示。
他手指交叠躺在沙发椅上,倦懒地朝那项链看了一眼,不说话。
“您再看这个,”经理丝毫不灰心,吩咐人把项链撤下,换了一样,“这枚戒指,主题是著名童话《小王子》,戒身的黑曜石代表着B-612小行星,铜质戒圈刻意做旧,雕琢成玫瑰花枝盘绕的形态,别看它材质平平,设计师是已经过世的Thetis创始人米兰先生,助理从他二十年前的手稿里找到的遗作,从上面记叙的文字来看,是他原本打算送给自己病逝的初恋情人作为求婚礼物的,意义非凡……”
陆冕依然只是瞟一眼,不置一词。
“这颗胸针……”那经理锲而不舍地再要献出下一样宝,他忽然开口:“全都要了。”
正一旁静观其变的卓凡立刻两眼一瞪。
“陆先生?”Thetis经理喜不自胜,也受宠若惊,“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话音刚落,那个躺在沙发椅上的男人向他投来没有情绪的一瞥,眸色深沉不见底。
卓凡见状赶紧摆摆手,用眼神把这一屋子的品牌公关都打发出去。
“我让他们先把东西都留下了,要不要再说。”送走了那群人后,他关上门折回来,“你怎么回事,说什么就信什么,给什么就要什么,没必要买这么多吧?”
虽说陆冕在这方面向来出手阔绰,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冤大头。
而他动也不动地倚在那儿,仿佛对着空气问:“她会喜欢吗?”
“当然,”卓凡说着不由抚了抚心口,那么多钱,他都替陆冕肉疼,“我记得夏小姐最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了。”
“嗯。”陆冕只淡淡地应了一个字。
嘴唇却不觉上扬,微微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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