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音戴得是假发,因为实际上她的头发只到肩胛骨那儿。
无惨在盯着弥音看了一会儿,看得弥音都难为情了,这位少爷忽然说道:“我觉得很漂亮。”
这话着实有些莫名,弥音又愣了下,面前的人继续道:“又不是没有头发,弥音的话就算没有齐腰的长发不也很漂亮。”
这还是弥音头一次从这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低沉磁性的音色在美化了这句话的同时,也让弥音有种耳朵发痒的感觉。
弥音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张脸是漂亮的,庭院里的人或妖怪们也这么夸赞过她,然而等她出去了,没人会对她说这句话,但会有不少人送一些和歌给她。
弥音表示看不懂,送信笺的人立马拉下一张脸,迅速给弥音打上了“丑女”的标签。
……真是格外现实的民风啊。
能把不看脸这一点发挥到极致,该说这些人是真得很厉害吗?
因为她没有及腰或是拖地的长发,也不会和歌这种东西,更不会时不时捧着一卷轴,表现出很有文学气息的样子,美女三要素她一样不占,然后她就被无情地归到了“丑女”的行列。
弥音看着面前的人,忽得就跪坐到了他面前。
“无惨少爷。”弥音说得有些郑重,反而让面前的无惨有些懵。
她又伸手抓住了无惨搁在被子上的手,低垂着眉眼感谢道:“你真是好人,我还是头一次听不是家人的人这么夸我呢。”
无惨被弥音抓着手,柔软而又温润的掌心盖在他手背上,明明两只手看起来都不是那么大,却将他那只手整个包裹在里头。
无惨没有动,而是任由弥音抓着,不过在听了她的话后,他抬眸再度审视起了面前的人,最后得出结论——
这个名叫笼岛弥音的女人,出奇地好骗,外加好哄。
无惨没吭声,弥音倒是松开了手,自顾自地嘀咕了起来:“原来我在无惨少爷眼里是美女啊……”
无惨:“……”假装没听到。
无惨:“……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
弥音“唉”了一声,抬眸的时候正好撞进了无惨看过来的眼神中。
最近,也不知是吃了药的关系,亦或是他身体有所变化的关系,无惨的瞳色似乎变得更深了,有种像是泼了血,明明主色调仍旧是黑色的,却给人一种红到发黑的感觉。
而他的瞳孔也从圆的,变成了微不可查的椭圆。
……越来越像猫了呢。
弥音这么想着,却也觉得这双眼睛似乎越来越好看了,尤其当他一瞬不瞬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旋涡,会把人吸进去。
弥音甚至能看到里头倒映出的自己,她看到自己笑了:“好啊,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无惨了哦。”
*
酒吧的灯光依旧昏暗。
少年在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酒杯后,冷不丁再次开口道:“所以就因为他夸弥音长得漂亮,弥音就喜欢上他了?”
在少年看来,这是多么荒诞的理由啊,更别提身边的人本来就很漂亮,这是事实,夸不夸都摆在那里。
弥音也让老板新添了一杯酒,跟着反驳道:“你不懂,那时候的审美可不是看脸,是看内涵,是看你的文学素养。”
“……所以?”
“所以不是家人还夸我漂亮,我当然觉得他和外面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啊,尤其是在知道我不懂和歌,不会多少汉字的情况下。”
弥音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边上的少年沉吟了片刻,或许也是思考了片刻,最后把一切归结到时代背景不同。
不过……的确不同呢。
说什么自己是很久以前的人,已经活了很久了,还总是会莫名跨越时间,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想去自杀什么的。然而在少年听来,这些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实在很难想象弥音是那个时代的人呢。”少年说着趴到了桌子上,面前的酒杯里还放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冰块,他就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情,伸出手指时不时去戳那个冰球。
弥音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看着边上的人:“我也很难想象,我随口一说,你竟然真得相信了。”
少年仍旧维持着趴在桌上的模样,下一秒也偏头看过来,“那弥音是在骗我吗?”
弥音被那双鸢色的眸子看得没了声音,原本她还想着就让这人以为是在骗他吧,毕竟这么荒唐的事情,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然而迟疑了下,她终究摇了摇头。
“没有呢,我对太宰你说得每句话都是真的。”
“这么郑重吗?”还是少年的太宰眯着眼睛笑了下,“那弥音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弥音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太宰再度坐起身来,上半身往前凑了半分:“事出反常必有妖,弥音突然这么认真地回应我的疑惑,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在掩盖你的谎言哦。”
弥音倒是没想这么多,被面前的少年这么一说,她又想了想,仍旧觉得自己说的没问题啊。
果然奇怪的人连脑回路都很清奇呐。
对面的少年一只眼睛还在绷带下,弥音看着他眨了眨仅剩的一只眼睛,随后弯起嘴角轻笑了下:“不过,我相信弥音的话。”
弥音有些怔楞地看着太宰,回过神来才扯了下嘴角:“你是想接着听故事吧。”
太宰却依旧维持着方才的表情:“不,我是真得相信弥音所说的每一句话。”
弥音反而奇怪了:“为什么?”
太宰异常肯定道:“因为你没有骗我的必要。”
少年的话勉强算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然而弥音听着却觉得这回答也挺不错的。
这么想着,她抬手就摸了摸太宰的脑袋:“还好之前太宰你没有自杀成功呢,我发现跟你聊天真得很开心呢。”
弥音很快就收回了手,她双手支着下巴,又说道:“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那个人渣对你下手那儿……”
弥音觉得不对,微微皱了皱眉:“……唔,是我开始喜欢无惨那儿吧。”
太宰却笑了:“但在我听来,弥音就像是被骗了一样。”
——也不是没可能呢。
但弥音想,至少那时候的自己是喜欢着的,至于无惨……应该也喜欢过她吧。
*
那是夏天临近结束时候的事,
炎热了一整个夏天的平安京终于迎来了第一阵凉风。
然而对弥音来说,这一阵凉风吹来,虽然吹走了人身上的燥热,却也同时刮走了那一星半点的希望。
无惨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或许也不能说突然,这人身体一向不好,前段时间还被热得中暑了,不过自那以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一直都没好过。
或许是每天躺在床上的关系,无惨的脾气再度变得跟以前一样,反复无常到让人觉得这人是不是每天沉浸在滔天的怒意中。
弥音给他讲故事,这人把头一偏当没听见。
弥音给他梳头,他自暴自弃地让人别动,反正也走不动。
弥音:“……”
走不动是真的,但摔得动花瓶也是真的。
弥音就不止一次看到这人为了把那些侍女赶出房间,又是砸花瓶,又是砸碗的,有次差点把人的头都砸破了。
弥音上去就把快被砸中的人扯开,然后任由那花瓶“哐”一下砸地粉碎。
无惨仍旧坐在床铺上,抬眸看过来的眼神盛怒而又狂暴,弥音微微皱了皱眉,不过眨眼,里头的人就像恢复了神志,眼神再度变得澄清了起来。
说实话,没有攻击性时的无惨委实招人心疼。
弥音走进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要好好劝劝这位少爷才行,丢只碗也就算了,左右以他现在的力道砸中人也不会把人砸伤了。但花瓶就不一样了,这玩意不管有没有用力,砸在人身上都是不小的伤害啊。
结果里头的人没等她开口,反而先抬手捂住了脸。
那模样就像后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弥音看着他,甚至能看到他微微抽动的肩膀。
弱小而又无助。但弥音不会说他可怜,她只是沉默着跪坐到了无惨面前,然后抬手把这人抱到了怀里。
靠在她怀里的身子稍稍僵硬了下,但很快无惨就把脸埋到了弥音的肩膀上,弥音也顺势把手放到了他背上。
“没事的,会好的。”尽管这么说着,但弥音也知道这两句话是多么苍白无力,她又想了想,抬手安抚性地拍着无惨的背,“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安抚好了这位大少爷,弥音又开始想,这么下去也不行,这位少爷的脾气总要控制一下才行。
弥音在的时候,无惨的脾气倒还好,然而她一不在,听说这人就会对过来照顾他的其他人发火。
于是第二天,弥音果断买了一摞的经书,想着佛教宣传的那些教义,或许对无惨有用也说不定。
不过当她把书摆到无惨面前,这位少爷的面色却突然黑了下来。
“连你也一样吗?竟然连超度文都准备好了。”
“……”
弥音满脸诧异,完全不晓得几本经书而已,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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