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按照规矩办过了英娘的后事, 该有的体面, 一样没少她的的。胡氏一家人一直盯着,从棺木材质、席面规格、陪葬品类别,样样都不能差了。李家也不预备在这上面落口舌, 称出了足足的银子, 采买时带着英娘的兄长,样样捡好的买。
忙忙碌碌了几天,英娘被体面地送出去了。李氏族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只剩胡氏一家人还留在李家。郑氏精神好了些,但人变的有些阴郁。
她抱着瑞娘冷笑道“我还不知道她,左不过是想着英娘的嫁妆。都给她, 以后就当瑞娘外家都死绝了。”
胡氏虽然想要嫁妆,但英娘也是她的女儿, 现在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她心里未尝不悲痛。然而, 儿子媳妇们像豺狼一样盯在后面,她根本没时间去伤心女儿的早逝。
瑞娘她也抱过, 抱着孩子的时候,胡氏忍不住心想,要是女儿好好活着该多好,这要是个男娃多好,要是李家二房也答应了亲事该多好。她两个女儿把持住李家第三代中馈,她还愁什么呢,她哪里还需要去讨好儿子儿媳。
可是啊, 世事总是这样不如人意。女儿没了,只留下个丫头。过个一两年,李家必然要娶新人。到时候,这个小可怜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命。也罢,与其把嫁妆留给后面人,还不如她带回去给英娘的兄弟姐妹们。
第二日一早,胡氏吃过早饭,留在正堂和张氏说话。
“亲家老太太,英娘没了,也没留下个正经骨血,英娘的嫁妆,您看我们可能带回去做个念想”
张氏半晌没说话,郑氏冷笑“瑞娘才死了亲娘,你又要咒她了,她难道不是英娘生的”
胡氏的二儿媳帮腔“六姑妈,瑞娘不过是个丫头,哪里能算正经后人。”
郑氏继续冷笑,不说话。
张氏想了想,英娘那点子嫁妆,李家也不是一定要死扣着不放。只是,今儿给了她嫁妆,明儿不知道这一家子人又要打什么主意了。但不给她,以后三天两头上门,家里还过不过日子了。
张氏道“这嫁妆你们拉回去了,以后又是个什么说法瑞娘难道不要外家了”
郑大郎说道“瑞娘愿意来,我们做舅舅的,虽然穷了些,管口饭还是没问题的。就是承祖表弟,以后难道不是我娃的姑父”
郑氏讥讽道“嫁妆都要拉走了,以后还要靠着亲戚的名分打秋风我大郎难道是冤大头合该欠你们的我告诉你们,嫁妆你们可以拉走,拉走了以后就不要在上我李家门了瑞娘有我们李家,还怕亏了她你们可别来充什么好舅舅了,想把她称斤卖了的,头一个就是你们”
郑二郎接口道“姑妈说的甚话好歹是亲戚呢哪能再不上门呢就是三郎娶亲,我们也要请姑妈和表弟的。”
郑氏气的直骂“亲戚呸,别不要脸了。当初我李家下了多少聘礼把英娘的嫁妆拿出来数一数,你们克扣下了多少你娶老婆的钱是从里面克扣出来的吧怎么,把这嫁妆拉回去卖了,你再娶个小老婆还是给你亲爹再娶个小娘不急,你还有个妹妹呢,何愁轮不到你”
张氏见郑氏骂的不好听,忙制止她“老大媳妇,你去歇着吧。左不过是那点子东西,何苦来,我手里还有些棺材本,明儿补贴些给大郎。”
郑氏道“阿娘,媳妇哪里是为了这点子嫁妆。媳妇是为英娘叫屈呢,她才死了几天。瑞娘这样小,这起子豺狼,不问一句瑞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惦记着抢瑞娘的东西。那是英娘留给她闺女的,她要是知道了她挣命生下的闺女被你们这样对待,半夜变鬼也要吃了你们。”
郑氏说完,抱着孩子去了东厢房。
胡氏忽然哭了起来,“我能怎么办啊老天爷,你咋不要了我的命一个个都这样逼我啊,都说多子多福,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胡氏的男人忽然开口了,“回去吧。”这个沉默的男人不怎么说话,但他一张口,家里人都不敢吱声了。
英娘娘家人都走了,嫁妆到了还是没拉走。郑氏心里总算平了一口气,亲娘死了,嫁妆难道不留给孩子小瑞娘多可怜啊,能多一份嫁妆总是好的。
郑氏亲自查看了英娘的嫁妆,为表公正,她拉上了肖氏和李姝。英娘上过身的衣服都烧给她了,有几件没上身的新衣服,郑氏挑了放一边。另外有几匹布匹,留着给瑞娘做衣服。大件家具,给大郎继续用。郑氏把家具和布匹折算成银子,再加上英娘的金银首饰,合在一起,让李姝写了单子,一式三份,郑氏自己保管一份,张氏一份,肖氏一份,算是给瑞娘留的嫁妆。
东西还由郑氏保管,以后瑞娘大了,除了家里给的嫁妆,这是她另外的一份。
肖氏道“大嫂做的很公正,提前算清楚,以后谁也没话说。”肖氏说的含糊,但郑氏心里清楚。以后大郎还要续弦的,不提前算清楚,这也是上百两银子的东西,谁能保证以后的后娘不动心呢。
张氏也点头“老大媳妇,你这才是做婆母的样子。这样算清楚,对瑞娘,对她以后的后娘,都是好事。你看豆娘,就是没个明白的阿奶主事,被后娘折腾成那样。不过,大郎再娶亲,不能只看女娘好不好,还要看家里人。”
郑氏点头应了“阿娘说的是,结亲结亲,可不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儿。”
婆媳三人说着话,李姝和三郎在看瑞娘。
瑞娘脸色有些黄黄的,李姝知道这是黄疸。郑氏等人虽不懂什么叫黄疸,但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有些黄,稍微晒一晒,过一阵就好了。
李姝心里庆幸,老祖宗们医疗虽然不发达,但观察生活的本领真很强啊,要不然她又要磨破嘴皮子了。
三郎看着瑞娘,感叹道“她好小啊。”
李姝笑话他“瑞娘可不小了,她出生8斤多,你出生才5斤多了,跟猫似的。”
三郎犟嘴道“胡说,我怎么可能那么小”
肖氏听见了,笑道“大小都没关系,只要身子骨结实就可以。”
三郎满意地笑了。
李姝摸了摸瑞娘的小手,热乎乎的。郑氏给瑞娘包裹的很厚,虽然李姝自己穿着单衣,但她也不敢说郑氏给孩子穿的太多了。在这个没有空调和暖气的年代,李姝对于如何养孩子,不发表任何看法。她只是一样样仔细观察肖氏如何养三郎,再看郑氏如何养瑞娘,一些好的方法,李姝暗自记在心里。
瑞娘出生快十天了,能吃能睡,哭声响亮。家里的奶羊产奶多,小羊羔和瑞娘一起喝都够。怕奶羊产奶不好,郑氏特意去打听羊都能吃哪些东西,给羊吃好些,也能产些好奶,光吃草怎么能行呢。
李承祖当初买羊的时候,本来预备只要母羊,他给的钱足,卖羊人也不好说什么。但那小羊羔实在太小了,他忍不住劝李承祖“大官人,您把这小羊也带上吧,没了奶喝,它怕是活不成了。您每日少给它喝些,先紧着贵府的小姐,剩下的给它喝两口,留它条命。”
李承祖心里正悲伤着,听他这样说,心里更难过,女儿没了娘,怎么能让这母羊再没了孩子,李承祖索性把小羊也带回来。好在母羊争气,每日奶量足,对得起郑氏每日给它的加餐,小羊羔和瑞娘都被养的很好。
郑氏收拾起悲伤,每日惊心照顾瑞娘。每日夜里,郑氏忖度着瑞娘快要醒了,她就爬起来挤奶,挤过后用温水温着,瑞娘醒了后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一个夜里,她要起来两三趟。
李承祖自己要起来,郑氏不让,儿子白天还要当差呢。张氏见郑氏夜里这样辛苦,也不忍心,白日里让李姝姐妹接过照顾瑞娘的活,让郑氏多歇息。
英娘的丧事过后,李承祖又去当差了。因生而失母,瑞娘的洗三也没过。李承祖把悲痛都化作力量,拼命当差。瑞娘现下还小,他也不知道买什么给女儿,只能给郑氏钱。连李姝姐妹因为帮着照顾瑞娘,李承祖也时常给她们买东西。
丽娘不要,张氏劝她“你们收着吧,你们收了东西,你大哥才能更放心。当爹娘的,都是这样的。”
丽娘刚烧了热水,把戚妈妈挤的羊奶温着,瑞娘估计又快醒了。这小东西一个多时辰就要喝奶,李姝姐妹感觉整日都在催促戚妈妈挤奶,然后烧热水、温奶。哦,还有洗尿布。
郑氏年纪大了,带孩子辛苦。肖氏带着丽娘姐妹白日揽下了大部分活计。肖氏还带着她们姐妹做了不少尿布,张氏也赞同道“三郎出生的时候,你们都小,就没让你们干这些,你们以后也要学的,不如早些学。”
李姝深深怀念着上辈子用过的纸尿裤,防水、透气,还不用洗。自家做的尿布,尿一泡就潮了,裹在屁股上估计也不舒服。拉过臭臭的尿布,怎么洗都有些颜色在上面。李家还算殷实的,瑞娘的尿布是棉布的,要是用的麻布和葛布,估计效果更差。
李姝头一次抱瑞娘的时候,张氏等人惊奇,竟有模有样的。李姝不好说自己也是待过三个孩子的,只得谎称看郑氏抱的时候学的。轮到给孩子换衣服、擦脸,她也颇有自己的技巧。
丽娘总笑话她“你可了不得了,连这些都会。”
李姝心里暗自流泪,我不会能行吗我儿子是我自己带的,孙子孙女更不敢马虎。
李姝也笑“二姐姐不用急,你很快也就会了。就算不会,事到临头,你就跟开了窍似的,忽然就会了。”
丽娘顿了一下才反映过来她说的什么,羞得过来拧她的嘴“你整日都吃的什么,这样花言巧语。”
笑闹过后,丽娘看着瑞娘道“当日,家里先是多了大姐姐,又娶进了大嫂子。大嫂子带着咱们姐妹三个,整日一起说说笑笑,多快活啊。如今,嫂子没了,大姐姐常年见不着面,又只剩下咱们两个了。”
李姝安慰她“人生在世,聚散无常,二姐姐不要想那么多,好歹,咱们姑嫂四个,也在一起快活过一段日子,也不白相聚一场。”
张氏在一边听到了,接话道“这话很是,丽娘,你就没你妹妹看得明白。人这一辈子,生离死别总是避免不了的,你不要太沉迷于其中。你看看瑞娘,过两年,她会跑会跳了,会喊你姑姑,你就觉得人活着还是值得的。”
丽娘不好意思道“阿奶说的是,是我想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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