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功劳征人归来

    一夜温存过后,赵世简去了衙门, 直到出发, 再也没回来过。

    过了几天, 朝廷大军开拨, 李姝在人群里目送赵世简离去。

    只见他穿着一身普通士兵的铠甲,年轻的脸上满是期盼。他们是押送辎重的队伍, 走在军队的最后方。前方平正涛作为主帅,在接受了景平帝的亲自送行后, 又接受了全程百姓的瞩目相送。

    赵世简遥望着平正涛的银色铠甲,内心有羡慕, 有不平。他也是自幼学文习武,十几年刻苦, 如今只能作为一个低等小队长混在普通士兵中。如果自己不想法设法往上爬, 以后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不管多么努力,上升的渠道依然窄小。

    赵世简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极目望去,他在街道左边一处铺子的二楼边角,看到了自家娘子。李姝穿着全套的红色衣裙, 裙摆在初春寒风中飞舞,鲜艳夺目。

    是了, 不管全程百姓如何瞩目主帅的英姿勃发,但姝娘的目光永远都只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了她,为了我们以后的儿女, 我定要多立些功劳,封妻荫子,改善门庭。

    夫妻二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互相都对着对方笑了笑。赵世简感觉怀里还残留着前几天夜里娘子的体温,馨香而又温暖。这一路北上,千里迢迢,愿阿娘保佑我,平安归来。愿娘子给我力量,让我奋勇向前。

    队伍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见一丝影子,李姝落寞地带着下人一起回家了。

    征人在外,奋勇杀敌,思妇在家,苦待归期。

    李姝原来觉得那些古人的诗词都是瞎矫情,如今只想狠狠唾弃自己。丈夫出征,家里婆娘如何能不挂念。

    李姝感觉自己吃不香睡不香,每日掰着手指头计算大军到哪里了。三两天回趟娘家,或是去柿子树巷,打听平叛消息。好在朝廷捷报不断,但赵世简在队伍中并不显贵,根本没有他的只字片语传来。

    这一日,李姝又回了柿子树巷。

    孙氏知道她近来忧心二叔,见她来了,忙丢下家事,带着慧娘一起陪她闲话。

    “弟妹回来了,我今儿正要带着妹妹去银楼置办首饰呢,弟妹眼光比我好,咱们一起去吧。”

    李姝想了想,一拍脑门,“是了,妹妹的嫁妆正经该置办了,妹妹的嫁妆银子还在我那里呢,我明儿送回来给大嫂,好在我近来也无事,咱们一起给妹妹置办嫁妆。”

    孙氏笑道,“有弟妹在,我就放心了。若指望我一个人,哪里能置办得好。”

    还不等李姝客气,慧娘忙道,“谢过大嫂二嫂为我操心。”

    李姝摆摆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妹妹不用客气。今儿既然要去银楼,那就去吧,没带银子不要紧,我先记账。”

    孙氏哈哈笑,“哎呦,弟妹如今去银楼都能记账了,咱们跟着弟妹一起去,也风光风光。”

    李姝也笑了,笑过后对孙氏说道,“大嫂,阿娘当日给妹妹留了四百两银子,按照阿娘的意思,留五十两婚礼上用,其余留作置办嫁妆。官人不在家,我做主了,给妹妹添一套赤金首饰,再加五十两压箱银子,明儿我都一并送来给大嫂。”

    孙氏想了想,“弟妹大手笔,我也照着弟妹的来,给妹妹添一样的妆奁。”

    慧娘讷讷道,“两位嫂嫂为我操劳,怎么还能让你们破费。”

    李姝拉着她的手说道,“妹妹不用客气,以后妹妹出了门子,咱们和尹家,就是正经亲戚。妹妹不知道,在朝廷做官,单打独斗太难了,以后咱们这些骨肉亲人,都要互相帮衬,才能一同进益。娘婆两家如何维持好关系,全要妹妹去张罗,这点子东西算什么呢。”

    孙氏也点头,“妹妹,你二嫂说的对,阿娘去得早,你们兄妹三个,定要手足和睦,不然外人都欺负咱们。”

    姑嫂三个说了一阵子话,然后结伴一起往最近的银楼去了。

    李姝给慧娘挑了一套赤金首饰,没有镶嵌宝石,共十二样,重七两二钱,当下一两金兑十两银,加上手工费,花费银子整整八十两。孙氏也挑了一套差不多的,费银七十二两。

    孙氏想了想,她是大嫂,总不能比弟妹花的还少,官人知道了又要说她。又给慧娘单独挑了一根金步摇,上面坠了好几颗宝石,又挑了两个金戒指,零零总总加起来,共计八十五两银子。

    李姝今儿没带钱,本来预备记账,店家掌柜认识她,先记上,回头再给,这是大户人家常有的事情。哪知孙氏今儿带的银票足,先给李姝付了。

    后面一段日子,李姝为了不过度思念丈夫,每天到柿子树巷报道,跟着孙氏一起给慧娘置办嫁妆。家具、首饰、衣裳鞋袜、布匹、文房四宝,连续忙活了一个多月才算规整齐了。

    李姝见慧娘只有一个丫头,与孙氏商量后,汇报赵书良,要给慧娘再买人。

    赵书良为了给女儿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又给了妯娌两个三百两银子,让她们给慧娘打一套贵重些的首饰,剩下的给慧娘压箱。其余事情,买人也好,买东西也罢,不用跟他说,妯娌两个商量好了直接办。

    孙氏带着她二人一起,又给慧娘买了一个婆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蓉娘过两年就要长大了,到时候得配人,这个小丫头正好就长大了。婆子老道些,遇着一些妇人家的事情,也能提点两句。

    慧娘的嫁妆刚置办得七七八八,李姝又回了趟秀水坊打听消息。听得严氏说道,朝廷平叛结束,大军即将班师回朝。因叛军里吸纳了大量土匪盗贼,作战手段颇是下作,朝廷五万大军损失了有三四千。

    严氏的父亲严文凯这一次作为钦差大臣总理抚恤灾民各项事宜,严氏能得到许多一线消息。李姝三天两头回去打探,严氏也不隐瞒她,有一说一。

    李姝听严氏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惊肉跳,三四千个家庭啊,有人没了儿子,有人没了丈夫,最可怕的是有许多小娃娃失去了父亲,从此任人欺凌。

    李姝从秀水坊告辞回家,一路上心绪无法平息,她迫切地想知道,赵世简是不是平安归来。

    这样又等了近半个月,大军终于凯旋归来,先驻扎在京郊西营东侧十里路远的一处荒地上,经检查批准后才能回营。

    景平帝着平正涛进宫面圣,又命王太师至京郊犒劳西营将士们。王太师是先帝老师,一向只忠于先帝。先帝在时,王太师在诸皇子之间不偏不倚,从不朋党,先帝虽然去了,景平帝依然很敬重他。

    景平帝为平正涛办了隆重的庆功宴,并当场封平正涛为正二品节度使,统领京畿两营十万大军军权。

    庞皇后在庆功宴上笑得很勉强。

    大景朝明面上五十多万军队,南面十万,归世代镇守在那里的镇南王世家统领,东南面十万,有水军、陆军,归朝廷统管,每隔几年都会换统帅,如今的统帅是西凉候甘侯爷。另外京畿东西两营十万军队,与三万御林军、两万五城兵马司共同守卫京城安全。这十五万军队,没有一个归庞家管。

    庞家的兵权在西北,庞家人三代统领西北二十万军队。这二十万军队,如今只知有庞家,不知有帝王家。二十万只是明面上的数字,这些年庞家私自招兵买马的事儿没少干,实则有近三十万人,故而说庞家掌了大景朝近一半的军权,并非空穴来风。

    平家原来做过东南军统帅,祖上也是功勋人家。京畿东西两营原是先帝贵妃娘家掌管,后因先太子被毒死,先贵妃娘家满门抄斩,统帅的名额一直空了下来。此次,景平帝借着平叛的由头,把统帅的位置给了平家人坐。

    平家人一下子掌了十万军权,还是守卫京城安全的京畿大营,这如何不让皇后心忧。

    朝廷大军才班师回朝,后宫里忽然也喜讯频传,敏贤妃、周德妃、柳嫔、王贵人等人先后诊出喜讯。庞皇后一边忧心朝政,一边还要强打起精神,照顾后宫一干妃子。她是正宫娘娘,孩子们的嫡母,责无旁贷。

    过了几日,上书房内。景平帝招平正涛和王太师同时议事,讨论此次平叛封赏问题。

    景平帝让王太师把此次平叛的功劳簿呈上,在一众名单中,他很快看到了敏贤妃的妹夫。赵世简的官是他亲自过问的,吏部孔侍郎办好后,偷偷向他禀报过,他记住了这个贤妃赞不绝口的妹夫的大名。兵部正八品书令史赵世简,带领三百人押送辎重过程中,遭遇敌军偷袭,使巧计击退敌兵,并擒获敌方斥候三人,打听出敌方重要出兵线路,为朝廷军队首战胜利立了功劳。

    景平帝手指在功劳簿上轻轻弹了弹,问王太师,“贤妃的妹夫可平安归来。”

    王太师想了想,他虽然不认得贤妃的妹夫,但抚恤名单里,凡皇亲国戚他心里都有数,并未见到此人,故而谨慎开口,“禀圣上,抚恤名单里未曾见到此人。”

    平正涛在一边听到了,笑道,“圣上,这个小子聪明的紧,也立了功劳。只是退敌的过程中,受了些轻伤,如今都大安了。”

    景平帝嗯了一声,“此子既立了功劳,二位爱卿看着给他个封赏。贤妃最喜欢娘家这个妹妹,此子有了封赏,巧娘子诰命升上去了,也能进宫陪贤妃说话。”

    王太师整日兢兢业业,朝廷里的大小事都瞒不过他,景平帝虽然说得没头没脑,但他对这中间的关系门儿清,立刻躬身应了。平正涛如今并不把贤妃放在眼里,圣上要封,封就是了,不过是个小官。

    那边厢,大军回朝当日,到了下午,赵世简得到上官允许后,立刻马不停蹄飞一般往家里赶。

    到了家门口,他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大力拍门。

    开门的是砚台,他惊呼了一声,赵世简摆摆手,径直往里走。

    李姝正带着玉娘几个一起,把家里的一些书拿出来放到院子里晒晒,忽然听得玉娘一声惊呼。

    她一回头,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立刻双目泪盈。

    赵世简直奔过来,一把搂住她,“娘子,我回来了。”

    李姝把手里的书扔了,直接在院子里,也搂住了他的腰,“官人,官人,你可算回来了。”

    石妈妈在厨房,听见声音不对,出来一看,立刻笑了,冲玉娘招招手,玉娘往厨房去了。文崖和砚台低着头,背过身去,看着地上的蚂蚁。

    小两口互相抱着,话也不说。赵世简把头低下,把脸埋在李姝的头发里,像快要窒息的人一样,拼命吸着她头发间的香气。李姝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的酸馊味,顿时觉得心里异常安定。

    过了好久,李姝先回过神,“官人,且先去洗洗吧,身上都臭了。”

    赵世简哈哈笑了,“娘子不知道,军营里全是这个味道,若没有这个味道,夜里都睡不着。”

    李姝爱怜地摸摸他的脸,“官人受苦了。”

    赵世简也摸摸她的头发,“不苦,我心里高兴的很。”

    自从大军要回朝的消息传来,李姝就预备了很多东西。

    石妈妈见二爷一进门,她立刻带着玉娘,把厨房一口大锅腾出来,迅速烧了满满一锅热水。

    李姝先打发砚台去柿子树巷和秀水坊报信,一边让文崖把自己的浴桶搬出来,想着卧房里东西多,剩余面积不大,官人这一身臭,得洗好几遍,索性把厢房开了,先放一桶水,让赵世简好好洗一洗尘垢。洗过一遍,再加一桶水,彻底把个臭烘烘的丘八,洗得香喷喷。

    李姝给他洗澡时,发现了他身上的伤。一条疤痕,从小腿到大腿,看得李姝直掉眼泪。

    赵世简亲了亲她的脸蛋,“娘子别哭,我平安归来了。”

    李姝擦了擦眼泪,心里决定,她还是不要避孕了,赶紧先生几个儿子。

    洗过了澡,再给他擦干了头发,换上家常的衣裳,赵世简又恢复成过去文质彬彬的读书郎模样。

    几个月的平叛生涯,赵世简晒黑了,脸上多了几分刚毅,手上的老茧越发厚了,身上的腱子肉李姝捏都捏不动。

    小夫妻一起吃了顿晚饭,李姝洗漱过了,拉着他拉拉杂杂说了很多家事。

    赵世简一边认真听,一边动手动脚,素了几个月,他行军时梦里想得都是自家娘子。有时候听着那些大头兵说荤话,他恨不得立刻肋下生双翼,直接飞回来把娘子抱着狠狠搓揉一顿。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说什么家常,听着听着就把她剥了个干净,连蜡烛都来不及吹。

    李姝嗔他,“我还没说完呢,”赵世简直接堵住她的小嘴。

    李姝也想了他几个月,一改过去的扭捏,大胆迎合。夫妻二人都是久旱逢甘霖,看着自家娘子嫣红的脸,赵世简哪里还忍得住,省去了前面的一顿摸索,直奔主题,却意外地发现娘子异常水润,心里大喜,照着谢举人给的论语,卖力服侍起来。

    夫妻二人温存过后,头抵着头说了一会子话,赵世简很快沉沉睡去。

    李姝摸了摸他的头发,靠着他一起睡过去。

    第二日,小两口歇过了中午觉,一起回了柿子树巷。

    孙氏和慧娘高兴地接待了他们,孙氏打发书海去衙门通知赵书良。赵书良昨儿就听说小儿子平安归来,今儿跟上官告了假,提前回来了。

    赵书良和赵世崇先后脚回来了,父子二人见他身上无大碍,又仔细问了平叛过程。

    赵世简把能说的都说了,包括自己立的小功劳。

    赵书良大喜道,“老二这回肯定要升了,这可不是小功劳。”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小夫妻二人一起回了如意坊。

    过了两天,赵世简正常去衙门当差。朝廷的封赏很快下来了,赵世简封了正六品兵部职方主事,掌舆、征讨之事。

    赵家欢欣鼓舞,赵世简这个六品,是正经六部衙门的职位,属于中央直属机关,比赵书良那个六品价值还高。

    但赵世简想着岳父之前的交代,不预备大办,如同赵书良升官一样,只请了赵家另外三房人、吴家及李家,其余一人未请。

    家里的庆功宴办过后,他就要到新职位报道。姚书令等人要他请吃酒,盛情难却,赵世简请油火房一干兄弟们到酒楼里痛快吃了顿酒。

    施书令羡慕地看着赵世简,“赵老弟真有魄力,小小年纪就敢上战场。唉,当日要是我主动请缨,是不是如今我也要高升了。”

    姚书令撇撇嘴,“你还是算了,你去了战场,看到敌军来袭,别说退敌了,怕是要吓得尿裤子了。”

    众人哈哈大笑,施书令是大长公主的孙子,娇养着长大,他敢说上战场,家里人就先把他腿打断。

    大伙儿高高兴兴吃了顿酒,然后赵世简去了职方司报道。

    职方司有郎中一位,姓古,四十多岁;员外郎一位,姓李,五十多岁了,另外一名主事姓张,只有三十来岁。似赵世简这样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在他们眼里,跟自己儿子孙子差不多。

    赵世简去了,大伙儿知道他是贤妃的妹夫,小伙子又能干又勤快,并不曾为难他。才半个月功夫,他就把职方司摸熟了。

    除了这几个上司和平级,还有一堆下属。赵世简专管舆图和征讨之事,手下有四个书令史,八个衙役。这一群人年纪都比他大,好在赵世简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身上气势重。他又有举人功名,不论文武,都能压过这一干人,也无人赶冒刺儿。你不服,来,一起过两招,文的还是武的,你挑一样。

    赵世简很快在职方司站稳了脚跟,他给吴氏和李姝请的诰命也下来了。

    赵书良挑了个休沐日,亲自带了一家人,去吴氏坟上报喜。

    赵书良给吴氏带来了两轴诰命,父子二人一人给吴氏请封了一轴诰命。朝廷发的自然不能带来,他让赵世简手抄了两份,烧化给了吴氏。儿子媳妇并女儿们,又给吴氏磕了头。

    先不说赵家的琐碎,宫里面,平贵妃越发得意,如今局势大好,她也有儿子,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一连两回,平贵妃都以身子不适为由,并未去向皇后请安。景平帝见平贵妃不敬皇后,一连半个月没去她的宫里,只往敏贤妃和周德妃那里去。

    庞家人坐不住了,开始游说庞太后,让景平帝立太子。

    太后如今像个佛爷一样,整日只知道念经,给先帝和先太子祈福,庞家人的游说,她根本不理。

    庞家人说不动太后,就指使一干依附而来的官员奏请立太子。

    景平帝皆留中不发,过了几日,他忽然在大朝会上宣布,追封先太子为孝敬皇帝,重修帝陵。

    庞太后听说后,继续念了三天的经,然后把庞家人叫进宫,狠狠痛骂了一顿,说他们有不臣之心。

    庞家人灰溜溜地回去了。

    平贵妃听说后,笑的直不起了腰。哎哟,圣上可真有手段,不立太子,却追封先太子。在庞家人心里,自然是庞皇后的两个儿子更贵重。但在太后心里,她早死的儿子才是她的命根子。圣上追封先太子,对庞家人来说,丁点用没有。但太后娘娘在乎啊,她的儿子,活着没做皇帝,死了能做皇帝,她也满意了。

    太后投桃报李,自然会打压庞家人。

    朝廷里要立太子的风声忽然就没了,仿佛根本没发生这个事情一样。景平帝却一连几日往皇后宫里去,还亲自过问大皇子的功课。皇后才提起的心,又放下了一半。

    日子仍旧不紧不慢地过,到了八月,李姝被诊出有了身孕。赵世简大喜,立刻四处报喜。

    肖氏听说后喜得直搓手,跟严氏说道,“总算是有了啊,你三妹妹过门都一年多了,一直没个动静,我心里急的不行,又不好催她,这下子我终于放心了。”

    严氏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官哥儿,笑着回答肖氏,“阿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三妹妹”

    肖氏点了点头,“近来天气好,咱们后儿就去吧。她一个人住在如意坊,身边也没个长辈,咱们去叮嘱叮嘱她,可不能不当回事。明儿咱们给她备些东西,你把官哥儿穿过的衣服给她带几件,我厚着脸再问你要几尺你娘家人送来的细棉布,给你三妹妹以后用。”

    严氏笑了,“看阿娘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阿娘不说,我也会给妹妹带一些的。”

    这边婆媳两个商议着要去看李姝,那边赵书良等人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当天夜里,赵书良终于松口气,老二媳妇一直没动静,他一个公爹也不好过问,如今总算有好消息了,娘子彻底能放心了。

    孙氏问赵书良,“阿爹,明儿我去看看弟妹,阿爹有什么要吩咐的”

    赵书良嗯了一声,吩咐道,“让她好生歇息,缺什么了,只管回来说。”说罢,给了孙氏二十两银子。

    “当日你有煦哥儿的时候,你阿娘给你置办了各色东西,后来我也给你买了个丫头。你把这二十两银子给老二家的,让她需要什么自己去买,里面也有买丫头的钱,让她自己看着办。”

    孙氏暗自算了算,这二十两银子,足够弟妹买个丫头再加一堆的东西了。

    孙氏接了银子,第二日汇同余氏和吕氏,三人一起去了如意坊。

    李姝有了身子后,赵世简听说前几个月不大稳当,每天走前吩咐玉娘,“家里有事情,你多盯着些,只管吩咐他们去做,你只需看好你们奶奶就可以了。若让我听说还让你们奶奶自己动手做杂活儿,看我回来了饶了哪一个”

    二爷极少说重话,玉娘吓得抖了抖,文崖和砚台在一边听了,也低头称是。

    赵世简又给每个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好生伺候你们奶奶,石妈妈你老道些,帮我多看着。”

    石妈妈见二爷对二奶奶这样细心,想到了自己那个烂赌鬼丈夫,内心又羡慕又伤心。没想到二爷是这样细心的男子,二奶奶真是好命。从此,石妈妈拿出百分百精力,仔细照看李姝的胎。

    孙氏等人来了后,各自带了些自己做得针线和小娃儿穿过的衣服,嘱咐了李姝一箩筐话,方各自回去了。

    孙氏等人才走了,第二日,李姝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肖氏婆媳又来了。

    李姝高兴地迎了过去,拉住肖氏的手,“阿娘来了。”

    问完,李姝又和严氏相互见礼,严氏忙扶住她,“妹妹身子不方面,不要多礼,我又不是外人。”

    寒暄完毕,三人都坐下了。

    肖氏问道,“怎地起来了”

    李姝笑了,“阿娘,我稳着呢,已经两个多月了。总躺着,我骨头都生锈了,起来走一走浑身都舒坦。阿娘放心,我如今不干活的,我连洗脸都是让玉娘拧帕子。”

    肖氏点点头,“这才对,你婆母不在了,你小孩子家家不知道害怕。头一胎坐好了,后面都顺利。”

    说完,肖氏让桂娘把一堆东西交给了旁边的石妈妈,“这是官哥儿穿过的衣裳,都是七八成新的,你看着挑能用的。还有一些细棉布,你嫂子娘家送来的,上等的好料子,给孩子做里衣和尿布,最是舒服了。还有一些普通布匹,你做几身宽松的衣裳穿。”

    娘儿三个亲亲热热说了一上午的话,肖氏和严氏又嘱咐了李姝一箩筐话,李姝点头点的快要脑震荡了。

    快到晌午饭时刻,李姝让石妈妈多做几个菜,肖氏忙拦住她。

    “你别忙,我跟你嫂子等会回去。你家里又没个长辈,什么都让你操持。”

    李姝苦留,肖氏仍旧带着严氏走了。

    夜里,李姝想了想,跟赵世简商量,“官人,我想再买个丫头。”

    赵世简道,“丫头还要,不若再买个婆子”

    李姝摇摇头,她自己经验丰富,不需要太多婆子来指手画脚,她需要丫头能帮她打理日常,外面有些事情交给玉娘,玉娘一旦出去了,她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近来文崖时常跟着赵世简去衙门,总不能让砚台进屋里来帮她找东西。

    “丫头好了,也忠心。婆子们年纪大了,见惯了风浪,不好。且婆子们干了几年后年纪就大了,咱们还得给她们养老。再者,阿爹前儿让大嫂带来二十两银子,就说让再买个人。当日大嫂有煦哥儿,买的就是丫头,我随着大嫂一起,买个小丫头吧。过几年玉娘大了要配人,总得有人顶上。”

    玉娘在一边羞道,“三娘子,我不嫁人的。”

    赵世简哈哈笑了,又点了点头,“那就听娘子的。”

    就在李姝精心养胎的时候,景平帝忽然又下令,明年加开恩科。

    赵世简听到后,十分高兴,去年的春闱他没参加,本来以为要再等两年,明年加恩科,他要提前一年参加了。

    自从当差后,赵世简虽然仍旧刻苦,但总比以前略微松懈一些。开恩科的旨意下了后,他跟李姝商量过了,从此要发奋读书。

    好在职方司当差不是特别忙碌,赵世简管着舆图和征讨,前两年景平帝做太子时,主管着对大景朝天下舆图重新修订了一回,一时半会的不会再重新修订。赵世简手下有四个书令史,他们日常就是整理各类资料,若各地有大型地貌变动,略作修改即可。至于征讨,朝廷才打过仗,这会子更是无事可做。

    赵世简把日常的工作都分下去,自己有大把的时间。且职方司郎中、员外郎及另外一名主事都是进士出身,特别是张主事张尽忠,曾是传胪出身,正经的金榜第四名。大伙儿听说小赵要考进士,都比较支持他。

    几人原来对一个年纪轻轻的举人任六品主事略有微词,好在他立过功劳,又是皇亲,都不好多说。如今他既然要考进士,那最好不过了,省得外头人都以为职方司主事连举人都可以担任。

    赵世简决定要参加春闱后,整天跟在张主事屁股后头,拿出伺候老师的本事,端茶倒水、跑腿传话。

    张主事一向不苟言笑,头一天被同僚这样伺候的时候,撇了他一眼,“赵大人如何这般殷勤”

    赵世简厚着脸皮,把桌上的灰尘用袖子擦擦,一边给张主事磨墨,一边笑道,“张大人学问扎实,我想拜张大人为师,不知道张大人可愿意收下我这愚笨之徒。”

    张主事头也不抬,“赵大人客气了,赵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拜师就不必了。”

    赵世简忙把自己写的文章递了上去,“小弟写了篇文章,还请张大人帮我看看。”

    张主事从文书里抬起头,拿起他的文章,仔细看过了,点了点头,“赵大人文章有理有据,很是不错,不过这行文方式和辞藻,还得再修饰修饰。”

    赵世简忙躬身作揖,“请张大人教我。”

    张主事见这小老弟聪明有慧根,又勤奋,也乐得指点他,从此每天给他批改一篇文章,还把自己以前做的文章拿给他看。

    有了张主事这样的传胪指点,另外古郎中等人也时常过问他的学问,赵世简顿时觉得自己进益颇快。每逢休沐日,他还跑去找李承业,郎舅二人在一起切磋文章。

    李承业蛰伏了一科后,文章越发扎实,只待明春一展身手。

    为了节约时间,赵世简中午又开始不回家。他不在家,姝娘想吃什么做什么,不用考虑他的口味。听张主事说,大肚婆都是口味古怪、脾气古怪,让他一定要处处相让,才能得些太平。

    赵世简当日听得直点头,“张大哥说的对,我定然都是听娘子的,好在我家娘子一向明事理,并不曾胡搅蛮缠。”张主事斜睨了他一眼,这话的意思是我家婆娘胡搅蛮缠就是了

    李姝想着官人当差辛苦,还要苦读,虽不好每日中午往衙门送饭,却每天夜里都整治一桌好饭菜,夫妻二人一起边吃边说笑。

    玉娘带着新买来的丫头封娘一起在一边伺候,石妈妈带着文崖和砚台在厨下吃饭,偶尔不经意间往正房这边看一眼,然后又落寞地低下头吃饭。

    如今李姝养胎,赵世简不再想风月之事,吃过夜饭就一头扎入书房埋头苦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长更,作者已经累得躺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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