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凄凄梦回前生

    李三郎回到家后, 肖氏喜极而泣, 拉着他左看右看, 要不是三郎长的比她高了一大截, 她都想把三郎抱进怀里搓揉一番。

    小儿子回家了, 肖氏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亲自给三郎铺床叠被, 到厨房给他做好吃的, 又给他裁衣做鞋。

    三郎在外浪荡了两年, 如今不大在意吃穿, 但阿娘一片慈母心, 他也不拒绝。这样在家里任由肖氏疼爱了一番后, 三郎又想跑了。

    肖氏让下人锁进了大门, 坚决不许他出门。三郎很无奈,整日在家恹恹的没精神,开始不好好吃饭,肖氏又心疼又生气, 这个小冤家, 就是来克她的。

    肖氏只得拿好话劝他,“就快要过年了, 你这会子走了, 我和你阿爹两个又要孤零零地过这个年,你陪着我们过个年,过了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三郎只得作罢,反正都快年底了, 既然不走了,索性再待一阵子。

    他与肖氏商量,“阿娘,我在家过年,但您不能整日把我锁在家里啊,我总得出去见见同窗啊。”

    肖氏让他一再保证,不偷跑出京城,才半信半疑地放他出去,且让家里几个小厮跟着。

    平康坊那头,庄小郎去了国子监读书,庆哥儿也不在家,他索性也住到国子监去了,只带走了白鹿。庄姨娘怕他受委屈,背着洪姨娘给他塞银子,他也不拒绝。

    玉娘和墨染回到平康坊后,立刻抓起了家里的大权,玉娘主内,墨染主外,庄姨娘识趣,立刻做起了甩手掌柜。让玉娘管家,玉娘公正,总不会克扣她们娘儿两个,连弟弟每个月的月钱都和庆哥儿的一样,各色衣裳鞋袜,有庆哥儿的,就有弟弟的,庄姨娘再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自己管家,洪姨娘在一边虎视眈眈,又捞不到好处。

    赵书良见老二媳妇派了心腹人回来,再不管家里的事情,除非是有需要主子出面,墨染两口子就会请他出头,其余小事,他一概不理。

    李姝送回来的年礼,玉娘往各家都送了一些,家里留了一部分。送回来的银子,给了庆哥儿一些零花,其余的都给赵书良保管。

    赵书良原来预备不管这事儿,墨染忙跪下说道,“老爷,二爷不在家,您不管,还有谁管呢。哥儿虽说是二爷的嫡长子,可他还小呢。二奶奶心疼哥儿,送回来这许多银子,若一下子全给了哥儿,他一个小孩子,倒不怕他花钱,就怕外头有那黑心肠的勾着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赵书良这才接下了银子,每回庆哥儿回来,给他一些。宫里人最是势利眼,哪里不需要打点。银子,是这世上最好的敲门砖。

    京城这边暂时风平浪静。

    李姝在泉州,带着平哥儿和闽娘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庆哥儿和三郎走了之后,宅子里忽然空荡了起来。李姝刚开始为了缓解思子之痛,带着一儿一女到处逛。

    庆哥儿走的时候,闽娘已经一岁多了,刚刚走稳,娘儿三个先是在清源山一带逛,带着一干随从和护卫,后头跟着马车,一路玩一路走。平哥儿在前头跑的飞快,闽娘在后头颠簸着两条小胖腿拼命地追。

    在京城的时候,规矩重,李姝极少出门去逛。上一次去京郊,还是她没嫁人之前。自到了赵家,她就整日宅在家里,除了去银楼或绸缎庄逛逛,再无他处可去。

    现在在这泉州的夫人圈子里,她最大,谁也管不了她。她想玩就玩,想吃就吃。今儿去庙会,明儿去寺庙上香,越玩越有劲头。好几回赵世简夜里回来了,娘儿三个还在外头疯。

    赵世简看到她带着孩子们玩,心里总算放下了心。又给她们增添了几个护卫,时常往家里拿钱,让她随便花,其余并不管她,爱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也有人对此颇有微词,你一个元帅夫人,整日跟个疯婆子似的到处乱跑,还有没有一点妇人规矩了。

    赵世简嗤之以鼻,老子拼命往上爬,难道是为了让家里婆娘和孩子更受委屈你看不惯,那你就滚吧。李姝就更不理了,好不容易离了京城那个规矩窝,现在在这里我是老大了,我还要听你的,我男人都不管我,你啰嗦个屁,赶紧给老娘滚。

    玩了一阵子后,李姝忽然想起平哥儿都五岁了,该上学了。一些开蒙早的孩子,三四岁就开始拿笔描红。李姝怕他人小,手没长好,整日拿笔,伤着小手就不好了。

    平哥儿虽然不会写字,但李姝整日带着他读书,小孩子记性又好,他能把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蒙学背出好大一部分,还能背很多诗词。就等过了年,就把他送到谭秀才那里去。

    赵世简如今做了东南军元帅,有英国公之前一年多的辅助,他顺利地接过了大权,现在在军中威望颇重,他说话,一般无人敢置喙。

    京城那边一大家子要养,特别是宫里贤妃母子几个,宫里花销倒不是太大,但四皇子渐渐大了,他要有自己的圈子。宫外的许多人情关系都需要银子来维护,门下的官员和将士们,人家既然跟着你走,你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给人家的。

    庆哥儿回京城的时候,赵世简把自己搜净了,又想办法拆借了一些,才凑齐了那五万两银子。等庆哥儿一走,他身上精穷精穷的。

    赵世简以前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的时候,为了给未婚妻买金镯子而问哥哥借银子。如今他手里时常过万的银子了,还是要为了银子发愁。光指望俸禄,养家都不够。军饷虽然多,他也不想伸太多手。东南军是自己的根本,他不能亏待自己人。

    最后,他打上了走私的主意。

    朝廷虽然并未完全禁海,但开方的地方也不多,恰好,泉州这边就有港口。他手里有兵,想走几艘船,太容易了。

    但他不能吃独食,福建这一干官员,都得跟着喝口汤,一个锅里搅过饭,谁也跑不了了。

    年前,他让人跑了两趟私货,总督巡抚和窦大人等人都得了好处,全部睁只眼闭只眼。赵元帅不吃独食,大伙儿心里都很高兴。谁不想过个肥年呢,又没贪军费,查也无处可差。

    走了两趟后,赵世简感觉自己人手不足,立刻写信给赵书良,让他把肖青荣和赵世康都打发过来。

    自从赵世简离开了御林军,刚开始,他的职位仍旧保留着,肖青荣在军需处还能待得住。后来赵世简的职位没了,丁大人补上来后,虽然并未说要换掉他,但规矩在那里,肖青荣自己也不好再赖着。如今听说赵世简让他去福建,他忙不迭地打了辞呈,丁大人留他,他坚持要走。

    赵世康那个小管事做了好几年,并无太大起色,如今堂弟那里需要自己,他自然是没有二话。

    两家人一商量,干脆一起走。路上,雪娘和吕氏越说越亲热,赵世康和肖青荣以后要共同做事,二人有心相交,自然也越来越热络。

    还没过完正月,两个人就带着妻小一起往泉州赶来了。李姝提前给他两家一家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子,离这里不远,以后相互有个照应。除了买院子,又给他们一家雇了个当地懂官话的婆子,还一家给了个护卫。

    两家人到了泉州后,头一日,安顿好了,第二日就都阖家来了北清街。赵世简夫妇在家里宴请了他们两家人。

    李姝亲在二门迎接了两家人。

    雪娘一进门,立刻快速奔过来拉住李姝的手,一边见礼一边说道,“姝妹妹,这一年多没见,你还好不好”

    李姝年纪比她小,今儿只续家礼,忙也行礼道,“姐姐来了,我都好,姐姐家里好不好一路上奔波,定然是劳累了,快进屋歇着。”

    然后她又给吕氏见礼,“大嫂子。”

    妇人们见过礼后,李姝又见了肖青荣和赵世康。赵世简还没回来,赵世康自发地带着肖青荣在前院书房带着,文崖在一边陪着说话。

    李姝把吕氏和雪娘及孩子们都带进了后院,闽娘迈着小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阿娘阿娘。”闽娘虽然还不到两岁,但已经能清楚地喊人了。

    李姝爱怜地抱起她,“喊大娘,喊姨妈。”

    闽娘乖巧地开口,“大娘,姨妈。”吕氏两个忙把闽娘狠夸了一通。

    吕氏这回只带了小儿子武哥儿和女儿芳娘,大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孙子小,不好奔波,就留在家里。雪娘的大女儿玲娘九岁了,乖巧地跟在雪娘身后,雪娘另外两个儿子都在前院。李姝把平哥儿打发到前院去跟兄弟们玩,把女儿递给丫鬟,拉着两家女儿的手,一通的夸赞,又给了见面礼。

    等肖青荣两个在前院喝了好几盏茶之后,天渐渐黑了,赵世简回来了。

    一进前院客厅,他就抱拳道,“康大哥和荣表哥来了。”赵世康和肖青荣不敢拿大,忙站起身,也抱拳回礼。

    赵世简挥手,“都坐,一路辛苦你们了。”

    肖青荣想着自己关系远一些,就没有先开口。

    赵世康说道,“接到三叔的话,怕简兄弟你这里缺人,我们收拾收拾就赶过来了。”

    赵世简又问,“家里都安顿好了吗荣表哥是独子,你走了,舅父和舅妈如何安排的”

    肖青荣忙道,“听说妹夫这里缺人,阿爹阿娘赶着我过来了。阿爹让我不要担心家里,有大房一群兄弟们在,定能照顾好他们。”

    赵世简点点头,“那就好。”

    赵世康也跟着回答,“我把民哥儿留在了家里,他已经成亲了,可以代我看家了。”

    赵世简笑道,“为了我的事情,倒让两位哥哥把家抛下了。”

    赵世康忙道,“都是自家人,简兄弟能用上我们,是我们的福气。”

    赵世简也不客气,一挥手,把人都打发走了,开门见山说道,“此次我让二位兄长来,是想请你们帮我做一些私密的事情。”

    赵世康神色凝重,问道,“不知是何事”

    赵世简用手指头敲了敲茶几的面儿,缓缓说出两个字,“走私。”

    赵世康惊得好悬没跳起来,肖青荣在军需处做惯了,倒不吃惊,点头道,“妹夫只管吩咐,我们旁的不敢说,至少比别个可靠些,有我们看着,账面上定然没人敢弄鬼。只是我们还不熟悉路子,还要妹夫着人多教导我们。”

    赵世康见肖青荣说的跟吃饭一样简单,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简兄弟如今镇守一方,走私些东西太正常。他虽然一直做着小官,也知道一些道理。哪个地方统帅,没有一些自己来钱的路子。简兄弟雄霸东南,守着泉州港口,自然不能放过。这一大家子加上京城里一大摊子,都指望他养着,他难道自己会生银子不成。

    想通了之后,赵世康也立刻表态,“兄弟只管吩咐,刀山火海,我们两个都没二话。”

    赵世简喝了口茶,“康大哥不用担心,倒不用上刀山火海,有你们两个在,我更放心一些。你们先歇息几日,把泉州城逛一逛,熟悉本地的路线,地上的,海上的,都要知道。我让人把舆图给你们看,你们要尽快都吃到肚子里。”

    二人忙一起拱手,“兄弟妹夫放心。”

    赵世简摆摆手,“暂时还要委屈两位兄长,不会有官职加身,且再等一等。”

    二人又说不图那个虚名。

    赵世简见正事说完了,就开始说家常。他见过了两家的三个男孩,都给了表礼,问他们可有在读书。

    赵世康家的老二武哥儿十一岁了,正在读书。肖青荣家的两个儿子小一些,大的八岁,小的才四岁,和平哥儿年纪差不多。

    赵世简点点头,“明儿我让人把几个孩子送到谭秀才那里读书,平哥儿也才去,他们兄弟几个以后每天一起上学,让护卫接送。好在咱们住的都不远,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你们家里有什么难事,只管来找姝娘。如今在泉州城,姝娘的面子比我还大。”

    肖青荣哈哈笑了,“这都是妹夫对姝妹妹好,旁人看的还不是妹夫的面子。”

    说笑了几句后,赵世简让文崖开席。三个男人带着四个小男孩一起吃饭,赵世简让唐副将也上桌,并把他介绍给两位兄长,让他们以后有问题可以先找唐副将。

    唐副将是福建本地人,二十多岁,原来并不出彩,如今做了赵元帅跟前的心腹之人,开始人前显贵,忠心自不用说。他见这是元帅家的兄弟,又是来负责私船的事情,知道是自己人,遂卸下了防备。

    内院里,李姝也带着客人们一起吃饭,女人们在一起无非就是说一些家长里短。吕氏大致说了老太太和孙氏几个后,雪娘就开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肖家和的事情,李姝久不去肖家,变化也大,听她说起,也竖着耳朵听。

    “大阿奶快八十了,身子骨还好的很,大娘家里这两年又添了两个孙子,二娘家里的兄弟一直在外头做官,听说马上就要升六品了。妹妹不知道,去年,咱们家那几个到妹妹家里附学的孩子,有两个中了秀才呢。阿爷高兴坏了,李家想兴旺,还是要人多才行。”

    李姝笑着点头,“姐姐说的是,等过几年,那几个孩子都出头了,族里旁的孩子也能接上。凡大族之家,都是人才兴旺。咱们家这些年吃亏就吃在做官的太少了,阿爹和二哥独木难支。”

    吕氏也点头,“弟妹说的是,不光你们李家,咱们赵家也是一样的。阿爹和三叔这些年一直在扒拉族里的出息子弟,但若想正经科举做官,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旁的子弟,就算机灵些,最多也只能做个小官。还是要读书习武,走后门得来的官位,终究不是那么光彩。”

    李姝笑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暂时人少,能用的都用上,等过个十年八年,咱们家的哥儿们都长大了,总能有三两个能从科举里头出来。”

    雪娘笑了,“哎呦,嫂子和妹妹整日忧心这样大的事情,单我跟个傻子一样,就晓得吃喝玩乐。”

    李姝哈哈笑了,“姐姐莫急,明儿我就带着你们到处逛。姐姐不知道,如今在这福建,官场上一些重规矩的夫人们背地里送了我个外号,就叫逛鬼。哈哈哈,都晓得我整日不着家,到处瞎玩。”

    雪娘笑得只打嗝,“妹妹,你如今也是元帅夫人了,好不好的,不说美名,居然得了个逛鬼的外号,这可真是,若让莲姑妈知道了,定然要给你排头吃。”

    吕氏年纪大一些,没有像雪娘那样大笑,但也撑不住笑了,“简兄弟整日不在家,弟妹在家常日无聊,出去逛逛也未曾不可。如今在这福建,谁还能管到弟妹头上。不过是出去逛逛,又没去她家吃饭,怎地这般刻薄,给人取外号,弟妹以后不要与那种人来往了。”

    李姝笑了,“还是嫂子疼我,亏得我脸皮厚,要是换做个怕羞的,哭都要哭死了。”

    三家人亲亲热热地吃了顿饭后,赵世康和肖青荣各自带着妻儿回家去了。

    自此,赵世简彻底把走私的具体事宜交给这二人,他只过问个大致情况。赵世康本就是个方正人物,兄弟既然托了他,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肖青荣如今好容易攀上妹夫这条高枝儿,定然也要尽心。两个人一个稳重一个机敏,把赵世简的几条私船打理的井井有条,半年的功夫,就给他挣回来十几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赵世简个人分的,底下一干随从,也都赚个钵满盆满。福建的大小官员,等到年底的时候一并送礼,此次并未给他们分红,这也是惯例。原来甘将军在时候,也没少这样干,大伙儿都知道规矩。

    赵世简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二人,如今他们没有官位,只能多给银子,等军营里有缺位了,再给他们一人补一个合适的闲差。

    赵世简把得来的银子,拨出十万两,命心腹之人带到京城,交给岳父和贤妃等人,用来打理朝中的关系,其余的,他自己留了一部分,剩下的都交给李姝保管。

    李姝不管他外头的事情,官人给他银子,她只管收好,一部分留存起来,其余的都花掉了,该吃吃该喝喝,今儿做衣裳明儿打首饰,后天带着雪娘出去玩。赵世简紧着她花,老子拿命挣来的钱,就是要给家里婆娘和孩子花的

    李姝刚来的时候,遇到了件头疼的事情,自从赵世简到东南来了之后,总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想给他送美人。

    李姝刚开始从来没问赵世简一个人在福建的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他是个正常男人,当时做到了东南军二把手,军营里普通的大头兵有了军饷都想去花楼,他能禁得住吗

    李姝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就心里揪着疼,但她不敢问,后来索性不再去想。

    直到后来唐副将有一回喝醉了酒,说给了墨染听,“夫人没来的时候,将军一个人住在军营里,从来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有人给他送美人,他不好驳人家的面子,就把美人放在大营里坐了一宿,他自己跑到外面,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京城的方向发愣。等天亮了,他把美人送回去,自己洗把脸就去找国公爷商议军事。底下人见他实在不要,就不再送了。可将军也是男人,血气方刚的,怎能不想夫人。我有好几回看见,将军睡觉的时候抱着夫人送来的衣裳睡,就连,就连他做梦的时候,喊得都是夫人的名字。”

    李姝听到玉娘的转述后,什么都没说,只夜里更加用心服侍他,夫妻二人情意也越发深厚。

    如今她来了,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开始打她的主意。什么赵将军如今统帅一方,身边没几个人怎么能行,说出去也不体面;什么夫人如今是一品诰命,更要为天下女子做表率,主动给将军添几个房里人,也是夫人贤良的体现。

    李姝听到这些不阴不阳的话后,心里很是不痛快。合着你们一天天没事干就惦记我男人是吧你家里的女人就那么贱,上赶着要到我家来做妾

    有一回,赵世简见她气鼓鼓的,打发走了儿女和下人,一边笑着摸她的头发,一边小声跟她商量,“娘子今儿夜里依着我,我就替娘子把这事儿处理了。”

    李姝斜眼看他,“你能有什么好方法”

    赵世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李姝舍身喂狼,夜里任他变着花样的折腾,且看他明日有何妙计帮我退敌。

    赵世简越是见她一脸陶醉的样子,越是心潮彭拜,一边行事一边在她耳边说话,“娘子以前还害羞,如今这样才好,你只管闭上眼睛受用,为夫有的是力气。”

    第二日,赵世简让人买了十几个环肥燕瘦的美人,往那些多嘴的妇人家里一家送了两个,并让人传话,“听闻夫人贤良,想给家里丈夫纳妾,如今我们元帅替夫人都预备好了,保管夫人满意。”

    一众夫人们心里直骂娘,你一个元帅,就算要给自家婆娘出头,也不能这样跟我们一干妇人计较吧。

    这些官夫人总觉得只要拿出了李姝,往她家里送人就不难了,哪家爷们不想纳妾呢,谁知道竟遇到个赵元帅,我的人还没送出去,先往我家里送人。

    一年的功夫很快过去了,李姝已经习惯了庆哥儿不在身边的日子。平哥儿天天去上学,她身边只有闽娘。偶尔雪娘和吕氏带着孩子过来陪她说说话,或是一起去逛逛银楼。

    闽娘已经两岁多了,长的玉雪可爱,整天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李姝经常被她烦得头疼,就从外头买了两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回来陪她玩。两个小丫头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李姝直接叫她们大丫小丫。

    有了大丫小丫,李姝总算能松口气。但还没等她乐得清闲,闽娘忽然就病倒了。

    闽娘这回病的来势汹汹,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全身都起了红疹子,开始发烧。

    李姝刚开始以为是出痘,蔡妈妈和金婆子等人都认为是出痘,连大夫都说是小儿出痘,只让家里仔细照看。

    李姝听见大夫说的后,忙一叠声地吩咐下人,“封娘,平哥儿回来后,让他在厢房住着,不要到正房来。将军回来了,务必要先洗手更衣。蔡妈妈,家里这几日饮食要做的清淡些,煎炒油炸一概不许送到屋里来。芸娘,把痘疹娘娘供上。都给我警醒些,姐儿还小呢,若谁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回来了,看我饶了哪一个。”

    李姝自己出过痘,故而亲自动手照顾女儿,芸娘也出过,给她打下手。

    赵世简父子回来后,听说闽娘病了,都自发地老实听话,不乱走动。

    一家人原以为仔细照看几天,闽娘很快就能好了,哪知小人儿却一天比一天严重。

    小儿出痘,只要结痂后脱落了,就算好了。闽娘熬过了前几天,好容易结痂了,脱落了后却开始溃烂。先是小面积,后来越来越厉害,浑身都不成个样子了。

    小闽娘又疼又痒,一直哭,到最后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一口气。李姝心疼的直掉泪,一宿一宿地抱着她。泉州城的大夫都来了,没人发现问题在哪里。赵世简快马加鞭,把省城里的好大夫都塞上了车,打包一起运了过来。

    然而,一屋子的大夫,都没能救回小闽娘的命。苦熬了十天后,她在李姝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姝哭的撕心裂肺,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她已经几天几夜没吃没喝,也没闭眼。

    她不相信,前几天退烧后,闽娘还腻在她怀里要吃要喝,怎么忽然就不动了。

    她摸摸孩子的小胳膊,看到上面一块块的溃烂,忙用袖子盖住,再摸摸她的脸,捏捏她的小鼻子,希望她能睁开眼。

    “乖乖,乖乖,你起来,阿娘带你去玩好不好给你买花,让你一个人放风筝,你想吃多少糖都行。”

    闽娘始终一动不动,李姝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到最后,小闽娘仍旧一动不动。李姝心里受不住,忽然抬头对天长啸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死死地抱着孩子倒在了床上。

    赵世简红着眼眶,趁着她昏倒了,把她放在床上躺好,从她怀里挖出孩子,亲手给闽娘换了身漂亮的裙子,用小棺木装好,带着哭哭啼啼的平哥儿,一起把她葬在了清源山脚。

    赵世简回家后,等了许久不见李姝醒来。他耐着性子,直等到了晚上。再等他仔细一看,发现李姝的身上也开始起疹子。

    赵世简惊得跳了起来,立刻把所有大夫都找了回来。

    有个积年的乡间老大夫仔细看了后,犹豫着对赵世简说道,“元帅,小人不敢确认,姐儿和夫人这症状,不像是出痘,倒像是,倒像是。”

    赵世简沉声道,“你说。”

    老大夫心一横说道,“像是我们乡下牲口发瘟时的样子。”

    赵世简立刻双眼看向他,仿佛要喷火一般,唐副将直接把刀架到了他脖子上,老大夫吓的跪了下来。

    “元帅,小人不敢撒谎。我们乡下,有牲口得了这病,必定是要烧个干净的,很少有流落出来的。这病,这病它搞不好会过人啊。”

    赵世简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唐副将,让人去查。把军中能干的斥候给我叫十个过来,从总督那里借几个老道的查案官吏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作乱。”

    他又看向屋里一群的大夫,“你们给我用心治,要钱要药材尽管说,夫人要是不好了,你们都跟着陪葬吧。还有这个丫头,她怎么没事”

    赵世简说的是芸娘,芸娘吓得直哆嗦。

    那老大夫道,“想来是夫人照顾姐儿累狠了,这才染上了。这病也不是见人就过,就是那虚弱的才容易上身。”

    赵世简听到后,立刻叫文崖,“把平哥儿送到康大爷家去。”

    家里只有平哥儿还是个小孩子,最是容易被传染。

    一群大夫们一起分析病情,研究药方,一碗一碗的药水灌下去,有时候能下去一些,有时候又全吐了出来。

    赵世简心如刀绞,他刚失去了女儿,姝娘若有个好歹,他还如何活得下去。

    天的时间里,赵世简再没回军营,他趴在床头守着李姝,给她喂药,擦身,时不时搂着她说话。

    李姝始终长睡不醒,好在还能灌下一些药水和稀粥,一口气还吊着。

    梦里的李姝感觉自己恍恍惚惚的,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她还好年轻啊,她又看到了前世的儿子,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拉着她的手往零食柜那里走。

    是了,那里才是真正的李姝。那是她活生生的一辈子,平安、顺利,没有灾荒、没有战争、没有死亡,什么难产、出痘,都不叫事儿。她身边都是懂她的人,她不需要伪装自己,更不会有孤独感包围自己。

    李姝像看到了新生一样,飘飘荡荡往那高楼林立的地方奔去。

    这边,夜里,赵世简抱着李姝,沉沉睡了过去。他看到了好多不一样的风景,奇奇怪怪的房子,奇奇怪怪的人。他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妇二人带着一个孩子,那个妇人,和姝娘长得一模一样,那个青年人,也和自己长的极为相似。再看旁边,一个虚幻的影子围着那妇人不停地环绕。

    赵世简看清楚影子后,大惊,“姝娘,回来。”。

    那个影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官人,我要回去了。这二十多年,本就是老天多给我的。”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往那个妇人飘去,可不论她怎么撞,都和那妇人隔着一道墙似的。

    影子瞬间大哭了起来,“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赵世简瞬间感觉头疼欲裂,潮水一般的记忆席卷而来。他想起了十六岁时他在学校的玉兰花树下第一次见到她,又想起了二十几岁时他们一起拍了婚纱照,一起生养孩子,一起到老,直到他死了为止。

    忽然,他醒了过来。看着怀里的李姝,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在年少时总是梦见姝娘,为什么姝娘一见到他就抓住他不放。是了,我都忘了,姝娘却还记着。她一个人带着这些记忆来找他,不能诉说,一个人守着秘密,想方设法回到他身边。

    本以为又是一生相守,丧女、瘟疫,一连串的事情忽然找上了她。姝娘定是受不住了,想回去,所以她才不愿意醒来。

    可是,他们还能回得去吗生死轮回,时空倒转,为什么姝娘在梦里回到的是年轻的时候,定然是在她心里,最喜欢那个时候,那时孩子还小,一家三口亲亲热热。

    可是姝娘,你走了,以后我到哪里去找你,就算我随你而去,老天爷定然也不会再眷顾我了。

    赵世简忽然觉得巨大的惶恐笼罩着自己,他忍不住也对天长啸了一声。这一声,把外头人都叫了进来,李姝忽然也睁开了眼。

    赵世简悲痛过后,见到她睁开了眼,心头又是狂喜,抱着她问,“姝娘,你还认识我吗是我啊,你别去那里了,咱们都回不去了,这里才是咱们的家,那里是他们的。”

    李姝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拼命撞那道墙,最终只能被弹回来。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么幸福,定然不会允许外人干涉她的幸福,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李姝越哭越厉害,她再也回不去了,这里才是她的家。

    过了几天,李姝开始渐渐好转。唐副将那边,也查出了一些影子。

    你道是谁,就是平贵妃的那个族妹弄的鬼。

    平氏夫君做着县令,家里好几个妾,见李姝做了元帅妇人,后院却空无一人,心里越发嫉妒。

    你是贤妃的假妹妹,我是贵妃的族妹,谁比谁高贵呢。凭什么你就能做元帅夫人,我只能是个七品孺人。恰好当地有牲口发了瘟疫,她就找人把沾了脏东西的帕子在某一日窦太太家的宴席上蹭到了闽娘身上。

    她原先打的主意好,就算不能害命,让你浑身烂透,看你怎么霸着男人。若是死了更好,赵将军年纪轻轻,再给他说个美人,若能把他能拉拢过来了,堂姐一家还能不能感激自己。

    她的本意是想悄没声息地把李姝弄死,至于闽娘,一个小丫头的命根本没在她眼里。

    可这事儿查无实据,帕子也烧了。宴席上,她让人把摔倒的闽娘扶起来,谁也不能说什么。

    等李姝彻底好了之后,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她平静地让封娘给自己洗澡梳头,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头上只戴了银簪子,吃了碗粥,然后坐在房里发呆。

    赵世简抱着她一起坐在房里,夫妻二人沉默相对,什么都没说。

    过了好久,李姝先开口,“官人,出痘不应该是这样的。”

    赵世简沉声应道,“我已经让唐副将查清楚了,也找到了由头。只是,证据都销毁了,那边还连着平家。娘子放心,早晚我都会让她给女儿偿命的。”

    李姝点点头,“官人做事我自然放心。”

    赵世简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娘子说的对,若不能变强大,我们以后就不是骨肉分离,怕是要人头落地了。娘子带我看了梦里一场过往,我也想到了许多东西。娘子以后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跟我说。以后,你再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呢。”

    李姝回头看向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官人,说起来,我是个老太婆了。”

    赵世简轻笑道,“我也是个老头子了,娘子不要嫌弃我。”

    李姝靠在他怀里,“官人,总是把命交给别人,真是憋屈。”

    赵世简轻声说道,“娘子放心,有一日,我会让娘子头上再没旁人。”

    夫妻二人从此在家里再不提闽娘,赵世简怕她睹物思人,立刻买了套四进的大宅院,填了些可靠的下人,搬离了北清街。

    夫妻二人时常一起,去闽娘的小坟包上看看,拔草、添土,烧些钱纸和小衣裳。李姝还在坟包两边栽了些花,闽娘最爱花了。

    赵世简回了军中后,即刻找了心腹之人,买了些硫磺、木炭和硝石,私自研制新式火器。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不要骂作者,头顶小锅盖先跑为敬

    警告下一章有雷,男女主要发一阵子的疯,行为怪异,有洁癖的亲莫入,作者不想再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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