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 172 章

    漆黑的夜幕之下, 梁娇妮主仆二人走在北境初冬寂静的街头, 寒风轻抚,吹得道路两旁酒肆旗帜、灯笼牌匾晃晃悠悠。

    梁娇妮满腹心事, 垂头丧气,缓步而行。

    小雀儿打着灯笼走在一旁, 她见不得自家姑娘神伤, 忍不住劝道“姑娘莫要往心里去。雍王妃孩子都五六岁了,已是人老珠黄, 哪里能跟姑娘您比都说小别胜新婚,眼下王爷不过是同她分开久了, 觉着有几分新鲜罢了,等过几日厌烦了, 姑娘照样有机会。”

    然而此时, 梁娇妮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个上头,犹疑着说“小雀儿, 以往每次我煮了汤,都是夕虎哥哥替我拿去给王爷的, 每次他都说王爷很喜欢喝我煮的汤,还说王爷夸我贤惠, 可今日为什么王妃却说王爷最不喜欢陈皮的味道”

    那醒酒汤, 她做过好几次了,每次都会往里放陈皮

    “这”小雀儿楞了一下,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了。”

    “难道是夕虎哥哥在骗我”

    梁娇妮咕哝道。

    “夕虎公子一贯最疼爱姑娘, 又怎会骗您”小雀儿说道“奴婢倒是觉着许是那雍王妃在诓您呢。”

    “回头问问夕虎哥哥就知道了。”

    梁娇妮嘟着嘴巴说道。

    主仆两个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夜幕之中看不清来人是谁。二人不由停下脚步望着前方,随后就见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方脸阔眉的伟岸少年骑一匹红棕色骏马踏破夜幕,朝二人这边而来。

    一见着那少年将军,小曲儿立刻指着那人高喊“姑娘,是夕虎公子。”

    原来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梁娇妮望着来人没有吭声。

    赵夕虎快马狂奔,到了梁娇妮面前,“吁”停了马,翻身落地,面色十分焦急,上前拉住梁娇妮就质问“娇妮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出去了这多危险啊。”

    梁娇妮没有说话,倒是小雀儿在一旁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同姑娘不过是去了趟军营而已,再说了,在这北境城里,谁不知道我们家姑娘哪个敢在我们梁家头上动土”

    赵夕虎转头瞪了一眼小雀儿,“我还没说你呢,大晚上的,带着姑娘胡闹,也不劝着点。万一要是娇妮磕着碰着,亦或是少了根头发,我定饶不了你。”

    小雀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梁娇妮推开赵夕虎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夕虎哥哥,我且问你,我让你给王爷送的汤,你可曾真的送到王爷跟前”

    赵夕虎没料到梁娇妮会突然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由愣怔了一下,过了片刻方道“当当然送到了。”

    “可是,今天有人说了,王爷最不喜欢陈皮的味道,而我每次给王爷煮醒酒汤里,都有陈皮。”

    赵夕虎无言以对。

    他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梁娇妮委屈地落下泪来“原来你竟一直都在骗我,枉我还这么信任于你。”

    赵夕虎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事已至此,那么索性将话挑明了说罢,于是说道“娇妮,你醒醒吧。王爷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不想让你伤心而已。”

    赵夕虎大声说话间,有些激动地上前抓住梁娇妮的胳膊,梁娇妮后退一步,再度推开他。

    “若不是你,我怎会到今日才知王爷不喜欢陈皮的味道,又何至于在旁人跟前丢人现眼”

    梁娇妮哭得愈发凄惨,梨花带雨般抱怨控诉。

    赵夕虎心疼,立刻软了态度道歉,“娇妮妹妹,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你那么好,既漂亮又善良,雍亲王看不上你是他没眼光,不配拥有你”

    “够了,别说了。”

    梁娇妮捂着耳朵厉声嘶喊了起来。把小雀儿和赵夕虎二人都吓了一跳。

    那一句“雍亲王看不上你”就像一把尖刀,直扎进梁娇妮的心脏,顿时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王爷不配拥有我,难道你就配吗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家奴之子罢了。”

    梁娇妮吼完这句话就跑了。

    小雀儿连忙提着灯笼追了上去。

    徒留赵夕虎呆呆地楞在当地。

    荒芜寂静的深夜街头,梁娇妮的话竟是比这初冬凛冽的寒风还要刺人心骨。

    原来这赵夕虎本是梁家家奴之子,但是却同梁家的公子梁朝鹰同一天出生,梁朝鹰生在早上,他生在傍晚,属虎,所以他爹就给他取名叫赵夕虎。他一出生,娘就死了,梁将军同梁夫人觉得他跟朝鹰公子生在同一天也是一场缘分,就让府中奶娘匀出点奶来喂他,他这才活了下来。长到六岁的时候,爹也死了。因吃过同一个奶娘的奶,他自小跟朝鹰公子玩得好儿,爹去世后,梁夫人见他机灵,能哄自己儿子开心,就让他留在了朝鹰公子的院中,一起跟着习武作伴。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竟是习了一身的好武艺,其勇猛刚劲之处,又颇有几分梁世和年轻时候的风范。梁世和瞧着对他胃口,便收了做义子,同自己儿子梁朝鹰一般对待,自此,梁家人都称他一声夕虎公子。

    他也没有辜负梁家的栽培和期待,在战场上勇猛拼命,所立战功,倒是比梁朝鹰还多上几分。

    他同梁朝鹰一起长大,自然也就同梁娇妮一同长大,也跟梁朝鹰一样,极为疼爱这个小妹妹。但到底不是血脉至亲,这梁娇妮又是个品貌出众,惹人怜爱的,疼着疼着,便生出了些超出兄妹范围之外的情愫来。

    在他眼里,梁娇妮美貌善良,单纯不懂世事,更不知这世间人心险恶。所以他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一丝一毫也不能够

    所以他只是想要保护她啊

    夜已深,漆黑的夜幕暗云散尽,于后半夜,露出一弯细细地下弦月,让这本就清冷的冬夜更添了几分孤凄寥落之感。

    然而在那些性情洒脱,活泼开朗的人眼里,周遭任何景物显然都是迷人的。蒋清真从庆功宴上回来,心情颇为愉悦。虽喝了许多的酒,却并未醉了,北境儿女,历来都是海量。她轻轻哼着“弯弯地小月牙呀,静静地挂天空;弯弯地小船儿呀,带我去沧江”一路往自己房间走去,经过沈氏门口的时候,忽然问吱呀一声开了,沈氏从里面走出来。

    她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娘”。

    虽然没醉,但身上多少有些酒气,沈氏横了她一眼“你这又是喝了多少酒”

    蒋清真嘻嘻一笑,迎上去对母亲说,“没多少,你看我这不都没醉嘛。”

    “进来,娘有话跟你说。”

    沈氏说完,转身回屋。

    蒋清真“哦”了一声,抬步跟上去。

    沈氏坐在房屋正中间的太师椅上,一脸地凝重。蒋清真走过去,蹲下身子趴在母亲的膝头,小声问“娘怎么了”

    沈氏低头看着女儿,见她此时面色微红,颜色俏丽,虽做男儿打扮,却掩不住的娇俏可人。又见她双眼微醺,神色纯粹,澄澈如溪流,单纯不知世事,心下又不免叹息。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她说那些。可当她看见女儿手上戴着白日里柳荫送给她的那只翡翠镯子,顿时又下定了决心。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有些事情,必须趁早给她说明白了。

    “真儿,娘问你,你喜欢你表哥吗”

    蒋清真略微楞了一下,纳纳点头,说“喜欢。”

    沈氏又追问“真儿,娘问的,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明白吗”

    蒋清真想了想,忽然间眉宇就垂了下去,看得沈氏一阵心慌。

    “娘,其实我不大明白你说的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和男女之间的喜欢,到底是怎么样的,又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一开始,我就像喜欢哥哥们那样喜欢表哥,可是今天”

    “今天怎么了”

    蒋清真蠕了蠕嘴巴,将脑袋搁到母亲的膝盖上,闷闷地说“今天,我看见表哥抱着表嫂那样欢喜,我发觉我心里头竟有些酸酸地,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好像跟对哥哥们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沈氏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低低地叹了口气,扶起女儿,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表哥那样的人物儿,你会喜欢他也实属正常。可是,真儿,你要明白,你表哥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子,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九五之尊,做他的女人,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你看你姑姑”

    “娘,我知道。”

    沈氏话未说完,就被蒋清真给打断了,她说“自古帝王家无情,当年皇上姑父那般爱重姑姑,可最后却还是因为权势而弃俩人情谊于不顾,令姑姑死地那般惨烈”

    “你知道就好。”沈氏眸中蕴了一层水雾,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说“娘平日里总说你任性浮躁,没个女孩子的样儿,可是,女儿啊,娘宁可你在北境做一辈子莽莽撞撞的丫头,做草原上自由飞翔的鹰,也不想你进宫去做那金丝笼里的鸟雀。”

    蒋清真懵懵懂懂的点头,却又对于母亲的话,似乎并不十分信服。

    青春少女嘛,总是会将爱情幻想地过分美好,而对于将来一些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又缺少足够的预判力。这也正是沈氏所担心的地方。

    “娘,表嫂她是个好人。”

    蒋清真一语双关的说道。

    沈氏又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但也不去点破,只是说道“是啊,王妃是个好人。只要她能够真心为你好,将来这后位争夺,我们蒋家,定然是站在她那边的。”

    所谓的真正为蒋清真好,自然就是不让她进宫。

    如果柳荫真的为了平衡梁家而让蒋清真入宫,那么蒋家自然也会有自己的考量。虽不至于觊觎后位,却也绝不会甘做他人棋子。

    说到争夺后位,蒋清真忽然想起梁娇妮来,忍不住问道“娘,你说妮妮,她真的会嫁给表哥吗”

    蒋清真喜欢柳荫,却并不十分待见梁娇妮,她可不想管她叫表嫂,光想想都觉得膈应。

    “若是出于权势的考量,你表哥娶了梁娇妮,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原本也是如此认为,可是照今日情形看来,我竟也是有些说不准了。”

    想起此间种种,饶是蒋清真心胸开阔,也是有些不是滋味,跟沈氏说道“娘,你是不知道,梁娇妮她可是笃定了自己会嫁给表哥,一天到晚在那儿摆款儿,还到处散播谣言,弄得人尽皆知的,真是令人讨厌。”

    沈氏淡淡一笑,道“梁将军出身寒微,能有今天这般成就,着实是有一番本事的,只可惜,他这位夫人难登大雅之堂,又在焉知城里当惯了土皇帝,仗着家里的功勋,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原本好好的一盘棋,倒是让她自己给下残了”

    就像今日,如果她能低调稳重,又循规蹈矩敬着柳荫,想来柳荫也是无可奈何。可她却偏偏上赶着张牙舞爪,想给对方颜色瞧,硬生生撞着人的刀口里去,自取其辱不说,连带着女儿也被人笑话。

    这些话,沈氏并不想同女儿说,便劝她,“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去休息吧。”

    蒋清真早就困了,此刻听母亲说,便立刻起身告退,往自己房间去。临睡的时候,取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想起母亲的一番话,心下不免有些惶惑和戚戚。宫里头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真的有母亲说的那般可怕吗

    犹豫了半晌,最终,蒋清真将翡翠玉镯塞到枕头底下,然后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一夜安眠无话。

    到了第二日,因着北境城中各官眷、富商之妻,踊跃捐款,资助了庆功宴。雍亲王是此次出征的三军主帅,而柳荫身为雍亲王妃,自然应当有所表示。于是,便在镇北侯府举办了一场答谢宴,遍邀北境城中的官眷以及各富商家眷。

    而穆子契那边也正准备另置席面邀请军中一些重要的将士,如此,夫妻二人便索性一同设宴,穆子契在前院招待诸位军中将士,柳荫于后院款待一众女眷。只是不知期间又会发生何事,,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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