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柳英和薛倩儿刚起床,就有丫头来报,说是柳培培和柳玉容来了。
柳英知晓内情,并不惊讶,但薛倩儿不明情由,觉得奇怪,咕哝道:“哪儿有人这么早就上门拜访的?”她刚洗漱完,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妆容呢。
来禀报的丫头说,安国公府新近得了一个厨子,做的糕点特别好吃,二小姐和四小姐特意带了些,想与姊妹们一同分享,故而早些登门。
柳英道:“四婶最疼女孩儿,姊妹们平日都随意惯了,横竖也不是别处,跟自己家一样儿,再者,她们这也是有了好东西,想着咱们呢。”
薛倩儿本性单纯,听柳英这么说,便不疑有他,又听说有好吃的,遂开心起来,当即吩咐丫头赶快给她梳妆。
二人收拾完毕,来到厅堂,柳培培和柳玉容早已等候在那里。
“二姐四姐,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薛倩儿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她的嗓音娇滴滴的,听上去令人十分愉悦。
柳培培和柳玉容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赶忙打开桌上的几盒糕点。
薛倩儿上前看了一眼,果然见食盒中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开心地拿起一块来尝了一口,却发现味道并无特别之处,面上有一瞬的凝滞,不过仍是赞了一句:“嗯,好吃。”
柳培培和柳玉容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略显尴尬,二人一同看向柳英,柳英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就问二人吃过早饭没有,见二人摇头,便说:“那一起吃吧。”
朝晴院的饮食起居由薛元琴身边的崔嬷嬷亲自照料,她为四人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早膳,不过柳玉容和柳培培姐妹俩个根本没有心思吃饭,只是象征性的动了两筷子,柳英因为接下去要帮她们找“孤独仙子草”的事情,也颇有些食不甘味,只有薛倩儿一人,吃得十分欢快。
用完了早膳,几人坐在院中说话,又吃水果。柳玉容和柳培培一直想找机会单独跟柳英说话,奈何薛倩儿就像连体婴似的,一直黏着柳英,就连如厕都要一起。
眼瞧着都快晌午了,二人也没找到机会。
直到最后,柳英再一次起身,薛倩儿又要跟上去的时候,柳玉容灵机一动,伸手拉住了她,捂着肚子弯下腰,口中直嚷肚子疼。
“四姐姐你怎么了?”薛倩儿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
柳培培见状,立刻说道,“倩儿,你看着玉容,我跟三妹先去茅房。”说罢,拽起柳英的手便跑。
一路奔至花园,到了一颗大银杏树底下才停下,柳培培喘了几口粗气,往后看一眼,见无人,快速说道:“明日我们差人邀你去城外五里亭踏青,到时候在七轩茶楼见。”
“可是……倩儿她一直跟着我。”
“无妨,这个我自有办法。”
柳培培说得笃定,柳英也没什么好再说的,后头有丫头寻了过来,柳培培转身朝她们走去,柳英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柳培培在喊:“三妹,你去哪儿?”
柳英转身道了一句:“我去茅房。”
吃了那么多水果,她是真的要小解。
柳培培略微尴尬,小声“哦”了一下,自个儿先走了。
待柳英如厕回来,不一会儿柳玉容和柳培培就起身告辞了。
她们走了之后,薛倩儿道:“我怎么觉着她们俩个怪怪的?”
柳英干笑了一下,“管她们呢,咱们玩咱们的。”
薛倩儿想想也是,摇晃了下小脑袋,继续吃她的水果,没了柳玉容和柳培培在,反而更加自在。她捡了颗红樱桃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液瞬间溢满口腔,顿时心满意足地眯起双眼,“嗯,好甜哦。”
柳英瞧着她快乐无忧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很是有些羡慕。
下午的时候,顺昌郡王府的荣寿县主差人来府上下了帖子,邀请薛倩儿明日去郡王府赴宴。
接到帖子,薛元琴很是疑惑,不明白这荣寿县主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给薛倩儿下帖子,之前可并未听说她二人有私交。不过在听了顺昌郡王府派来的人的说辞之后,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跟薛倩儿定亲的于家,和顺昌郡王府有亲,还不是远亲,是近亲。
薛倩儿未婚夫于庆安的母亲赵氏,正是出自顺昌郡王府。
这事儿说起来,当年还是一桩公案。那时的顺昌郡王还是前任老郡王,一次醉酒,无意间宠幸了一个婢女。宠幸婢女这种事,在勋贵之家原也不算什么,运气好的还能抬个妾室,不过许是那婢女无过人之处,生性风流的老郡王事后就将其抛诸脑后,未再提及此事。说来也是缘分,那夜之后,那婢女竟然怀孕了,十月后,生下一女。
因为怀孕期间没有得到照料,加之府中诸人难免闲言碎语,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这名婢女在生下女儿之后,力竭而亡,至死都没能得个名分。
生母虽然没有名分,可这女婴却是货真价实的王府千金,下人不敢处置,报到了当时的郡王妃,也就是后来的顺昌郡太妃跟前。郡太妃念在她是郡王血脉,给她找了一个奶娘,拨给一处偏僻的院落,如此,倒也勉强平安长大。到了十五岁上下,给她找了一门亲事,嫁与时任太原县丞的于德文为正妻,虽不富贵,但夫家家世清白,人口简单,夫君又勤恳上进,于赵氏而言,也算是得了个好结果。
郡王府从不提及赵氏的存在,她从小被养在偏院,知道她的人并不多。太原离京都千里之遥,之所以将其远嫁,是存了打发她的意思。这些赵氏心中明白,是以出嫁之后,除了必要上的礼节,甚少跟郡王府往来。于德文从八品县丞升迁至从五品的中州别驾,也是靠着他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上来的,丝毫没有占郡王府的光。
薛家和于家定亲,彼此都打探过对方的底细,这些也都知晓。
柳景淼和顺昌郡王同朝为官,彼此相熟,但于家那边没开口,郡王府未提,柳家自然不会去攀这门亲。
但不论如何,血缘这东西,没法子否认,按辈分,现任顺昌郡王是薛倩儿未婚夫于庆安的舅舅,荣寿县主要管他叫表哥。如今荣寿县主下了帖子说要见一见未来表嫂,薛元琴纵然奇怪,却也不能拒绝,只能是答应了,然后客客气气地送顺昌郡王府的人出门。
薛元琴不知道,柳英却是明白。大伯母于美云,也就是柳家现任的安国公夫人,和顺昌郡王妃是手帕交,连带着她们的女儿也成了闺中密友,所以请动荣寿县主下帖的人,定然是柳培培。为了明日支开薛倩儿,方便她们几个去寻找“孤独仙子草”。
是夜,柳英和薛倩儿躺在床上,依旧是月光盈室,朦胧如纱!
薛倩儿辗转反侧,忍不住问:“英姐姐,你说,为什么荣寿县主会突然给我下帖子?”
“不是说想见一见未来表嫂嘛!”柳英有些心虚。
“可是,那荣寿县主连于公子都未曾见过……”
正经表哥没见过,却要见表嫂,还是没成亲的,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柳英想了想,“那是因为于公子一家远离京城,路途遥远,想见也见不着,如今你跟他定了亲,又住在京城,见一见也正常。”
“是吗?”薛倩儿还是有些疑惑。
柳英仰躺着,沉思了片刻,低声道:“或许,是还有些旁的原因。”
“什么?”薛倩儿略为不安。
柳英侧过身子,面对薛倩儿,“你想啊,那荣寿县主下帖子给你,必是经过顺昌郡王妃首肯的。四叔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那于家也是一步步上升走得稳打稳扎,指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他们许是想借着你的机会,日后好跟两家来往。”
这话柳英可不是忽悠薛倩儿的。世家大族交际,更多的是以利益为准则,他们在你身上看到了价值,才会跟你结交。虽然柳培培跟荣寿县主交好,但最终能下帖子给薛倩儿,想必是顺昌郡王府权衡利弊的结果。赵氏远嫁,于家跟他们早就生疏了,一个于家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如今又加了一个柳家,情况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而郡王府又拉不下颜面主动示好,所以,借着孩子们的由头是最好的。她们这一次宴请了薛倩儿,如果于家那边上道,自然也会有所表示,一旦于家做出表示,那么柳家身为姻亲,日后往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柳英活了两辈子,看待问题,更加的理性和现实。
“可是……姐姐,我从来没有去过王府,我有些怕。”薛倩儿秀眉轻拧,面露忧色。
“别怕。”柳英安慰她,“她们既正儿八经的下了帖子给你,你过去,自然是以礼相待的。那些该有的礼仪四婶都教你了,你只要按照那个来就行了。”
“姐姐,要不明天你陪我去吧?”薛倩儿抓着柳英的胳膊说道。
柳英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傻丫头,郡王府岂是想去就能去的?帖子上言明邀请你一人,你却巴巴儿的多带一个人过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不懂礼数?”
薛倩儿刚燃起的希望破灭,晶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
柳英还从来没见过她这副蔫蔫儿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握住她的手,宽慰道:“相信我,没事的。”
顺昌郡王府既想通过薛倩儿来拉拢关系,必不会慢待了她。再说了,就算撇开于家那一层,光凭她有柳景淼这个从二品大员的姑父,旁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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