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清脆响亮的女声,裹挟着怒气直冲人们的耳际,众人都为之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于氏正疾步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安国公府一众家丁护卫,威仪凛凛,气势竟不输荣安郡主。
荣安郡主见于氏这阵仗,瞳孔微缩,戾气更甚。
看来今日是场硬仗
这荣安郡主性子执拗,又极傲气,向来遇强则强,从不肯服输。她的母亲福寿大长公主,乃是先帝长女,从小养在太后膝下,为了陛下的帝位三嫁三离,最后落得个夫死子亡的下场,只留了荣安郡主这个女儿在身边。皇帝出于愧疚,登基之后,破格封其为大长公主,位比藩王。只是这位福寿大长公主历经沧桑,看透红尘,在荣安郡主三岁时就去了莲华庵带发修行,一心问道,不理世事。皇帝太后的这份愧疚之情无处安放,便都弥补在了她唯一的女儿荣安郡主的身上。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有独立的宫殿,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这也是她以郡主之身,却能自称本宫的缘由。
太后对其百般宠爱,有求必应,连带着对她的丈夫女儿也都爱屋及乌,一个个封官加爵,荣宠风光。因福寿大长公主终年在庵堂栖身,轻易不涉足京城,其所留封地财物等也俱有荣安郡主继承。可以说这位荣安郡主是权势熏天,富甲一方,真正是富贵双全了平日里除了在太后娘娘跟前,她和软些,捧着,哄着,圣驾面前不敢放肆外,莫说朝中外臣,就连后宫娘娘见了她都得礼遇三分,就连她那个女儿敏嘉县主,在宫里头也是横着走,寻常公主都比不得。
所以说,小小一个安国公府,她哪里真放在眼里不过是念在这京城里人际关系弯弯绕绕太过复杂,一旦闹将起来牵扯太多,加之她女儿伤了脸面,不宜大肆宣扬,这才暂且给他们一些脸面而已。可如今看来,倒是不能善了了。
可那又如何她荣安郡主怕过谁
须臾间,于氏已走到了荣安郡主跟前,身边还跟了顺昌郡王妃。
原来今日于氏恰好应邀前往顺昌郡王府做客,薛元琴派人去安国公府报信扑了个空,又转而跑去顺昌郡王府,这才费了些时间。
听到消息的时候,顺昌郡王妃正好在边上,她们家如今正跟柳家搞关系呢,正愁没有机会示好。想着平日里这荣安郡主跟她颇有几分交情,两家又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不会真撕破脸,左右不过是些妇人之争,无甚大事,或可做个中人,从旁调停调停,届时两边安宁,岂不落好如此便也跟着一同过来了。谁承想竟是这样一番局面几个姑娘家的被一群婆子围住,坐在地上哭地凄凄惨惨,这未免也太过了,好歹是公侯千金,岂可如此怠慢
于氏上前,面皮紧绷,对着荣安郡主福了一礼,然后不待她说话,就自行起来了。
荣安郡主看了一眼于氏身后,面露讥笑,“安国公夫人带着这么多人来,意欲何为啊”
“这些都是我府中的下人,我走到哪儿他们便跟到哪儿,哪儿比得上郡主娘娘,连羽林军都调的动这么威风。”于氏冷冷说道。
俩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气氛很是紧张。
顺昌郡王妃上前一步,拉了荣安郡主的手,劝道“荣安,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几个孩子,你何苦与她们计较,不如”
顺昌郡王妃话没说完,荣安郡主就冷硬地抽回手,连眼风都不屑给一个。
顺昌郡王妃好不尴尬,讪讪地退了回去,不禁恼羞成怒。论爵位,两家相当,论辈分荣安郡主要叫她一声舅娘,可她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留情面,给她难堪,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安国公夫人可想好了,是否真要与本宫为敌”
荣安郡主看人的眼神轻飘飘地,仿佛谁在她眼里都是羽毛一般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
于氏冷笑,“我与郡主为敌难道不是郡主在为难我们吗瞧我们家姑娘,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二人说话间,那赵氏也赶到了,在人群中看见女儿坐在地上哭,顿时心急火燎,像一匹护崽子的母狼般扑了上去,却硬是被荣安郡主手下的那些婆子给推开了,靠近不得分毫。赵氏气急败坏,冲到荣安郡主跟前,大声质问“荣安郡主,你凭什么抓我女儿”
“凭什么”荣安郡主眸色冷厉,“就凭你女儿毁了我女儿的脸。”
“你女儿的脸那是她自己摔的,关我们家玉容什么事儿”
赵氏可没有于氏那般沉得住气,一上来就强势跟荣安郡主理论,嗓门还大。要知道,这赵氏的母亲虽然出身低微,可却是本朝第一位女将军,向来泼辣凌厉,行事粗狂,这赵氏虽不全然类似母亲,却也遗传了几分,平日里的温良不过装装样子,一旦遇到着急的事,一下就原形毕露了。
荣安郡主待要说话,却想到女儿伤了脸的事不能在此地声张,只得强忍了回去。
一旁的于氏拿起帕子假装擦嘴角,小声对赵氏道“弟妹,今日你想说什么就说,想骂什么就尽管骂,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我担着。”
赵氏听了,眼睛一亮,“当真”
于氏点头确认。
赵氏再看向荣安郡主的时候,眼中竟是藏了一把火,随时都准备喷出去,烧对方个尸骨无存。
荣安郡主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咬牙道,“好,好啊,看样子今日你们是铁了心要跟我最对了,我劝你们识相些,否则”
荣安郡主欲口出威胁之语,奈何她话为说完,赵氏就上前一步,大声吼道“否则怎么样你还能杀了我们全家不成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就算你是郡主那又怎么样郡主也不能不讲道理吧就算我们犯了法,也该有皇上处置,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郡主来耀武扬威,还是郡主娘娘你觉得你的权力比皇上还大,能够私自处决朝臣家眷”
赵氏骂捋起袖子插着腰,骂得一句比一句大声,边骂边一步步逼向荣安郡主,迫得荣安郡主节节后退。
“你你”
荣安郡主指着赵氏,气得嘴都要歪了。从小到大,她顺风顺水,身边所有人都顺着她,捧着她,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大声吼叫一时间怒气在胸中乱窜,却不知该如何回嘴,毕竟吵架这种事她并不擅长,论嗓门也比不过人家。一口气憋在胸口,疼得她差点缓不过气来。
荣安郡主捂着胸口直皱眉,羽林卫首领陈校尉见了,上前一步喝止赵氏,“大胆,不可对郡主无礼。”
赵氏脖子一扭瞪向陈校尉当即回骂过去“你又是谁我们女人吵架你跟着掺和什么边儿站着去。”
陈校尉
柳英终于明白,柳玉容骂人时候的那股伶俐劲儿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赵氏未免也太给力了。
“你你这个泼妇”
荣安郡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回骂,却也只有这么一句,再无下文。
“泼妇”赵氏不见生气,反倒更加来劲儿了,“如果我是泼妇,那你就是悍妇,满京城谁不知道,你荣安郡主,欺上瞒下,专擅弄权,欺压百姓,横行霸道,你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个龌龊事儿别人都不知道,老天爷都看着呢,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赵氏似要将胸中那口恶气给除尽了,方肯罢休,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旁人听着也觉痛快。
就像赵氏说的,满京城都知道荣安郡主霸道,平日里没少欺压百姓,此时站在旁边围观的百姓有些个胆大的借着势头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开来。
“前阵子我听说这个荣安郡主的女儿敏嘉县主去七轩茶楼喝茶,那茶楼的一个小厮不小心冲撞了她,她竟命人活活将他打死了。”
“是啊,这事儿我知道,当时我一个亲戚就在场,那个敏嘉县主那叫一个蛮横,明明是她的侍女走路冲撞了那个端水的小厮,小厮摔了茶碗,溅了点茶水在她的裙摆上,他就不依不饶,非让人跪在地上给她擦裙子,擦完了又嫌那小厮手脏弄坏了她的裙子,要人赔,那小厮不过是个跑趟的,哪儿来的钱赔县主的裙子情急之下辩驳了一句,她就命人活活将其打死了。”
“怎的这般无法无天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竟任由她们这般逍遥法外”
“唉,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敏嘉县主打死了人跟个没事人似的,那小厮家人告到京兆尹府,最后却说是他自己从楼下摔下来摔死的,只令七轩茶楼陪了些丧葬银钱便草草结案,可怜小厮上有老下有小还有那七轩茶楼的老板,无故惹上官司,至今还被责令歇业”
这样天大的事情,柳英她们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可见这荣安郡主费了好大的心思将此事给镇压了。可天下之大,悠悠众口,哪里又能堵得住呢人群中七嘴八舌,嗡嗡作响,根本分不清哪句话是哪个人说的。
顺昌郡王妃默默听着老百姓议论,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荣安,我劝你还是快收手吧,再这样下去,你可真就不好收场了。”
这话听着像是劝解,但言语间的嘲讽意味却很是浓厚,听得荣安郡主心头火气更甚。
“你闭嘴。”荣安郡主骂道“我知道,你们家烧火丫头生的贱种的儿子跟薛家定了亲,柳景淼如今又风头正盛,所以你就上赶着巴结柳家,可你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顺昌郡王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荣安,我好心劝你,你怎么反倒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好,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有这顶天的能耐”
荣安郡主冷哼一声,“今天这人,我要定了,我看谁敢拦。”
荣安郡主放出狠话,这时候却听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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