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宁老太君拄着皇帝御赐的龙头拐杖, 在姜嬷嬷的搀扶下慢慢朝这边走来, 她身后没有带任何人, 但其身上的威仪气度却绝不逊于任何人。
荣安郡主眉头皱了一下。
宁老太君走到近前,叫了一声“郡主娘娘”, 却并不行礼。太后娘娘早已免去她的大礼, 就算到了圣驾面前, 圣上也要赐个座儿,更何况区区一个郡主。
“不知道我这几个孙女究竟犯了什么错, 让郡主娘娘如此动怒,告诉老身, 如果真是她们的错, 老身定然狠狠责罚,绝不偏私,但如果是有人仗势欺人欺辱她们,老身也断然不依。”宁老太君说到最后一句,手中的龙头拐杖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地面,震得人心神一惊。
“我女儿是皇上钦封的敏嘉县主, 你的孙女以下犯上, 弄伤了她的脸。”
荣安郡主看似仍旧态度张狂, 但实则心底多少已有几分心虚, 不经意间搬出了皇帝, 以助声势。
宁老太君淡淡一笑, “不过就是小孩儿之间玩闹, 不小心失了分寸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
“这话当初可是郡主娘娘亲口说的,这么快难道就忘记了”
这是当初敏嘉县主故意用簪子划花柳培培脸的时候,荣安郡主给安国公府的答复,现在宁老太君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我女儿堂堂县主,岂是你们柳家几个小贱人能比的”
荣安郡主气急败坏,口出恶言。
宁老太君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看见了吗这是圣上钦赐的龙头拐杖,上打奸佞之臣,下打不忠不孝之徒。你身负皇恩却不思回报,只知横行不法,欺压百姓,给圣上蒙羞,是为不忠;太后娘娘养你教你,你丝毫不遵她老人家的教诲,礼仪仁信全无,是为不孝。我今天就打你这不忠不孝之人。”
宁老太君说完,手起仗落,竟是狠狠地打了一下荣安郡主的肩膀。
荣安郡主吃痛,捂着肩膀半晌都没反应,人都给打懵,待回过神来了,气得双唇颤抖,“你个老不死的敢打我。”伸手就推了宁老太君一把。于氏等人忙上前扶住。
这荣安郡主的气性儿大着呢,这回真是气急了,当下也不跟她们再费唇舌。挥手下命令,“把那几个丫头统统给我带回去,谁敢拦着就给我打,往死里打。”
荣安郡主这些下人平日都蛮横惯了的,哪受过这样的气早已忍了多时。她这一声令下,当即就都动了手,于氏带来的人上前,那些人放开手脚就是一顿痛打,手上根本没个避忌。偏生那个羽林卫的陈校尉又借口保护郡主,从中拉偏架,明里暗里助着,于氏的人都是些寻常家丁护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被打个落花流水。
柳英她们更是可怜,那些婆子眼见荣安郡主被人欺凌,竟是将这一口气全都出在了她们身上,强拖硬拽她们上马车,在她们身上又掐又打,最恶毒的那个竟还故意将柳培培的外衣扯开柳培培又羞又恼,当即一头撞在了马车轴上。
“二姐”
柳英和柳玉容声嘶力竭的喊声惊醒了打斗中的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只见柳培培人已倒在马车边上,额头上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逼死人了”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个时候,从右边的巷子里,忽然有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高喊了一句“雍亲王驾到”
众人一惊,纷纷往右边看去,只见一群穿着铮亮铠甲的羽林卫浩浩荡荡簇拥着一架明黄色的座撵正缓缓往这边行来,前后左右都有太监宫女数人,为首的一个大太监两鬓斑白,手拿拂尘,正是刚才喝道之人。
“参见雍亲王”
在场所有人呼啦啦一下全跪下了,宁老太君也跪了。虽然太后已免去了她的大礼,但该跪的时候,她绝不托大。
地上乌泱泱跪了一片,唯独荣安郡主,仍旧站在那儿,看见雍亲王的仪仗,反倒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快步上前,“原来是子契表弟,你”
荣安郡主脸上的笑容在雍亲王冰冷的目光中逐渐凝固,停住脚,再不敢上前一步,乖乖地纳头跪拜“参见雍亲王殿下。”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让荣安郡主感到害怕不敢招惹的,那便是这位大宣朝的大皇子,雍亲王殿下了。
雍亲王慵懒地坐在车撵上,整个人重心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左腿伸直,右腿弯曲,右手随意地搁在右腿上,俨然一副吊儿郎当随意懒散的样子。一身玄色锦袍裹在他精瘦的身上,众然半躺着,也看得出修长挺拔,右边半张脸隐没在银白色的面具下,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既神秘又邪魅。
他眼波流转,微微扫了一圈,只说了一句“宁老太君请起”声音低沉而又冷清,柳英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多谢雍亲王殿下。”
宁老太君起身道谢,苍老的声音里透出几许疲惫。
其他人没有得到命令,不敢起身,仍旧跪着。
柳英抱着失血过多已然昏迷的柳培培跪在地上,柳玉容和薛倩儿也跪在边上。
雍亲王往她们那边瞧了一眼, “这是谁家姑娘”语气平平淡淡,无甚波澜。
宁老太君回道“回殿下,是老身的孙女。”
雍亲王点点头,又看向柳英她们旁边跪的一群婆子,问“你们又是谁家下人竟然敢对国公府的千金下手”
“老老老老老奴是”
不等那群婆子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雍亲王就冷冰冰地下了一道指令,“拖下去,全部打死。”
“殿下”
荣安郡主叫了一声,想说话,雍亲王一个眼峰扫过去,吓地她立即禁口,不敢再说一个字。
雍亲王身边的羽林卫接到命令,立刻上前,将那些个婆子全都拉了下去,不一会儿,杀猪似的惨嚎声响起,求饶声和喊救命声此起彼伏,情状甚是惨烈。在场之人除了荣安郡主这厢,并无人同情,只觉畅快,这帮子可恶妇人,平日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活该有此下场。
柳英将柳培培平放在地上,拿出绢帕小心翼翼地处理她额头上的伤口,柳玉容和薛倩儿也顾不得其他,也过来帮忙。幸而柳培培额头上的伤口不深,没有性命危险。
不过片刻功夫,那些喊叫声便止息了。执行的羽林卫上来汇报,可见是以完成任务。
雍亲王又将目光转向了羽林卫的陈校尉,声音里有了一丝轻笑,“羽林卫左副指挥使陈阿狗你又怎么在这里”
被点到名的陈阿狗脸色惨白,原本想好的措辞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到最后从口里出来的,就只是一句“殿下饶命”。
雍亲王好似有些无趣,身子又略往后仰了仰,手指随意一挥,对站在他身边一个身形高大穿暗红色甲胄的将军说道“交给你了”
那将军领命,当即吩咐身边人,将陈阿狗带了下去。
如此一番,犹如雷霆暴击,不及掩耳,众人都吓懵了。
那荣安郡主最先醒过神来,哭着向雍亲王叫屈,“殿下,敏嘉的脸毁了,就是被柳家的姑娘给害的。”
于氏忙辩解道“殿下,不是这样的,是敏嘉县主想要伤害我女儿,追逐之下自己摔到,才弄伤脸的。”
“殿下,敏嘉可是您的”
“行了”
雍亲王不耐烦地打断荣安郡主的哭诉,漠然地道“断案是京兆府衙门的事,再不济还有刑部跟大理寺,要喊冤上那儿去,孤王可没这个闲功夫。”
说完,挥了挥手。旁边的大太监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喊了一句“起驾”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再度缓缓朝前行去。
那车撵经过柳英跟前的时候,柳英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瞧了一眼,不期然却撞进了一对幽深如墨的眸子里,那雍亲王也正侧头看着她呢,嘴角牵动似乎还露出一抹凉薄的笑,吓地柳英又赶紧低头。
直到雍亲王的仪仗走远了,众人方敢起身。
宁老太君望向荣安郡主,凉凉地道“郡主可愿随老身前往京兆府衙门走一趟”
荣安郡主瞪了一眼宁老太君,鼻子冷哼,甩着袖子走了。
顺昌郡王妃拍拍于氏的手,道“她这一去定是要进宫跟太后她老人家告状的,我这就进宫,可不能让她占了先机。”
于氏回握顺昌郡王妃的手,道了声“多谢。”
顺昌郡王妃跟宁老太君招呼了一声,就急急地走了。事已至此,她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跟柳家站在同一阵线。
众人七手八脚抬柳培培进屋,于氏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一边不停地去擦柳培培脸上的血,泪珠儿不断地往下淌。
柳英艰难地起身,紫燕和紫鹊挤过人群来到她身边来扶她,她身子软软地靠在她俩身上,竟是连一丝儿气力都没了。
这事儿,还真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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