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荷花池畔的少女身子软软地往后倒。

    穆子契扔出暗器的同时, 从海棠花树上一跃而下, 整个人像蹁跹的燕子,轻盈而又迅疾,飞身上前适时地接住了她。

    望着躺在自己怀中身子娇软双眸紧闭的少女, 穆子契的嘴角浮光掠影般闪过一抹弧度,然后抱起她纵身一跃,再度如轻巧的燕子飞向海棠花丛, 踏着花枝, 一路往上,朝着棠山而去。他脚步所过之处, 花枝轻颤, 落英缤纷

    一个时辰之后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

    柳英睡地香甜,直到被耳边紫鹊一声声忧心而又焦急的呼唤叫醒。

    她悠悠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紫鹊担忧的脸庞, “紫鹊”柳英低声唤了一下, 尚且有些迷糊。

    “姑娘, 您可算醒了。”紫鹊扶她坐起身, 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柳英的眼中露出迷惑的神色。她此刻身处棠山山顶,周围全是密密地海棠花树,落英缤纷飘飘洒洒, 铺了她一身一头, 而她竟然就睡在海棠花丛中的一条青石板凳上。

    “三妹, 你没事吧”

    柳培培和柳玉容站在边上, 同样是一脸的关切。

    柳英纳纳地摇头,但整个人仍然还是懵的。

    “贵妃娘娘,就是她推我家姑娘落水的。”

    一个尖锐的声音带着哭腔愤愤控诉。

    柳英寻声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竟然站着一大群人,为首的是棠华宫的长孙贵妃,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明黄色四爪蟒袍的皇子,此人定然就是长孙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穆子邯,柔善县主、李若萱、周品兰、柳神珠等一众贵女都围绕在他身边,德善县主穆玉贞站在长孙贵妃另一侧,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柳英。在他们身后,还有周安如。安可月、裴惠静基本上人都到齐了,乌泱泱一群,竟是将棠山山顶这片不大的赏花之地给站满了。

    紫鹊扶起柳英之后,眼珠子微微一转,不动声色地青石板上躺着的一个海棠花瓣枕收起来,抱在怀中。

    那个莫元爱的丫头继续在那儿声泪俱下的指控。

    长孙贵妃听完之后,目光幽幽地看向柳英,“柳三姑娘,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语调平静如波,没有谴责,没有质问,也没有因为看在太后面上要偏袒的意思。

    此时柳英已然回过神来,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和目前的状况在脑海里捋了一遍,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定好了策略。

    她一脸迷惑地看向长孙贵妃,“贵妃娘娘要我说什么呀”说完,揉了揉头,自言自语道“我在这里赏花来着,怎么在睡着了呀。”

    柳英的策略就是死不认账

    “你胡说”,莫元爱的丫头大声喝道“刚刚你明明在荷花池畔,推我家姑娘落水,怎么可能在这里赏花。”

    柳英一脸纳闷地看向紫鹊,紫鹊说道“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我们走到半山腰上,起风了,奴婢怕您冷,回去给您拿披风,谁知道回来的路上,碰上宜君侯府上的丫头,嚷嚷着说姑娘您推他们家姑娘落水了,奴婢说您在棠山上,不在荷花池边,可他们不信,奴婢就带着人寻了过来,谁知道您居然在石板上睡着了。”

    “胡说你们胡说”莫元爱的丫头哭得声嘶力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有不停地跪求长孙贵妃,“贵妃娘娘,真的是她,奴婢亲眼瞧见的,就是她推我们家姑娘落水的,现在却跑来这棠山顶上装无辜可怜我们家姑娘现在躺在那里生死未卜,娘娘一定要为我们家姑娘做主啊”

    那丫头的哭声在这山顶之上盘旋缭绕好不凄惨,简直令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柳神珠站在二皇子穆子邯的身边,脸上全然是悲悯之色,看着柳英的神情似是心疼,又似失望,柔声说道“三妹,既然做错了,就要认,你跟长姐去向莫家认罪,有什么罪责,长姐与你一同担待。”

    柳培培冷笑一声,道“大姐,三妹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干嘛这么急着给她定罪呀”

    柳神珠面色一窒,随即又道“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若做错了事还一味狡辩,岂不玷污了我们柳家清正的家风”

    柳神珠和声细语,神色凛然,颇有要大义灭亲的架势。二皇子穆子邯在一旁听了她这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柳培培嗤笑,打从心眼里鄙视柳神珠,为了在一个男人面前博出彩,竟连亲姐妹都不顾了。心中气愤,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长姐,我没有。”柳英轻声向柳神珠说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

    “三妹”柳神珠还想说什么,却被柳英可怜兮兮的声音给打断,“长姐,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那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惹人生怜的味道。

    “我相信三妹。”柳培培朗声向众人宣布,“我家三妹性子柔弱,在家里从来都不争不抢,不与任何人争执,更何况在外头先前众位姐妹也都见过我三妹了,可曾见过她招惹旁人她又如何会无缘无故跑去推宜君侯府的千金下水”

    柳玉容也在一边郑重点头,表示她赞同柳培培的话。

    柳培培绝对相信,就算真的是柳英推莫元爱下水,肯定也是她仗势欺人在先,咎由自取

    柳培培的话倒是让众人疑了几分,之前在棠华宫正殿上,的确是莫元爱处处为难柳家姊妹,那柳家三姑娘是个庶女,不声不响地,也不像是那般会主动招惹欺负旁人的。

    “也不是无缘无故。”莫元爱的丫头哽咽着告诉长孙贵妃“先前在棠华宫正殿,我家姑娘与柳家几位姑娘起了争执,心情不顺,便想找处僻静之地坐坐,谁曾想偏偏遇上了柳家三姑娘在荷花池畔跳舞,我家姑娘就上前说了几句,虽然话不怎么中听,可到底也是为了柳家三姑娘好,提醒她在这里跳舞不合适,谁知道柳家三姑娘恼羞成怒,竟与我家姑娘动起手来,还将她推下水去”那丫头说完,又呜呜呜地哭开了。

    这丫头一说完,众人心中豁然开朗,瞬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丫头说话显然是偏向主子的,事情的始末就是莫元爱跟柳家姊妹在棠华宫正殿起了争执,之后莫元爱和柳英又冤家路窄在荷花池畔相遇了,以莫元爱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然后柳家三姑娘一怒之下将其推下水去

    虽然那莫元爱确是个讨人厌的,可柳英若是因此将她推下水错的终究还是她

    这豪门之内,果然多戏精,就连一个小丫头都是影后级别的段位呀

    柳英哀叹着,正想着今日能不能全身而退,忽听一旁的海棠花丛里传来一个沉稳而又缓慢的脚步声。

    众人不觉都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少倾,海棠花丛一阵颤动,从里面钻出一个中等身材体态微丰的老妇人,正是太后身边的高嬷嬷,手上拿着一束刚刚摘下来的西府海棠。

    她走出花丛,看见柳英,掸了掸身上沾染的海棠花瓣,笑着说“喲,三姑娘醒了”

    柳英一头雾水,勉强撑住笑容叫了一声“高嬷嬷。”

    “高嬷嬷”

    长孙贵妃清越的声音从高嬷嬷背后传来,高嬷嬷转过身,似是惊了一下,忙行礼“原来是贵妃娘娘,老奴给娘娘请安。”

    “高嬷嬷免礼。”长孙贵妃笑了一下,道“您老人家怎么在这儿”

    高嬷嬷道“这棠山顶上的西府海棠开地最艳,老奴特意上来摘几枝回去,供太后娘娘插瓶。”

    “原来如此”

    长孙贵妃面上的笑容不变,眼中却是有了几分猜测。

    太后从不踏足棠华宫,更不曾采过海棠花,先前在棠华宫正殿,她以为高嬷嬷说来摘海棠花不过是太后命她来看望柳英的托词,可如今她却真的出现在这里摘海棠花,偏生柳英又恰好在此处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老奴先是去了观花亭,那里的西府海棠已是开败了,便上来这棠山顶上看看,谁知刚到这里,就看见柳三姑娘在这青石板上睡觉,本想叫醒她,可看她睡地香甜,就没叫醒,这不,老奴摘完了花,恐三姑娘在石板上睡久了着凉,所以想回来叫醒她,不料却已是醒了。”

    只听高嬷嬷絮絮地说了一通,然后又转过身,告诫柳英“三姑娘,以后可莫要如此贪睡,这里头风大,石板又凉,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高嬷嬷说完,眼神瞟了一下紫鹊怀中的淡青色花枕,紫鹊抱着花枕的双手不觉一紧,神色颇为慌乱。好在高嬷嬷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柳英轻声应了一句“是,高嬷嬷”。

    柳培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敢问高嬷嬷,您在此处看见我三妹在青石板上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高嬷嬷笃定回答“巳时一刻左右。”

    柳培培微微一笑,转过身,上前几步问莫元爱的丫头,“你说我家三妹推你家姑娘落水是在什么时辰”

    莫元爱的丫头不明所以,想了想,如实回答“大约是在巳时。”从姑娘落水到她呼救叫人过来,期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当时很多人都在场,所以她撒不了谎。

    柳培培轻笑,讥诮反问道“从荷花池畔到这棠山顶上,再快也要半个时辰,而你却说我家三妹巳时推你家姑娘落水,巳时一刻却已经在棠上顶上睡觉,难不成我家三妹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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