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宁老太君回京
她刚回到三府,堪堪才下了马车,府门都还没进呢, 就被太后派来的八抬大轿给请进了宫去。
太后同宁老太君讲了想让柳景淼过继柳英,然后聘她为雍亲王正妃一事
宁老太君这一次离京,居然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显得很是有些意外, 一时间没能给出答复。
太后见她犹豫, 又说不论是三府的闺女,还是四府的闺女,都是她宁老太君的孙女,将来该有的封号诰命依然是她的。
宁老太君已然是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再往上, 也就只有赐号了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自大宣开国以来, 统共也就只有三人得此殊荣, 且都是死后追封,其中有一位就是当年柳家那位文静圣德皇后的母亲王氏。
这太后娘娘为了雍亲王的婚事,可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游说人嘛,总是要给点甜头的。
说不心动, 那是假的。可宁老太君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不会因这一点点虚名就失了方向, 她看待事情的眼光, 始终是从柳家的大局层面出发的。从利益上来看,柳英嫁给雍亲王显然是利大于弊的,不但加大了柳家的政治资本,而且可以对雍亲王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为将来二皇子的夺嫡之路扫清些障碍。
然感情上宁老太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迟疑的,毕竟那雍亲王的名声不大好
可太后都已经开口了,她又如何能够拒绝先前荣安郡主一事,柳家就已经同皇室对抗了一回,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是得罪人了。幸而皇上英明,太后宽仁,未做计较,但若是这一次再拒婚,惹了圣心不悦,日后惦记上柳家,那可就糟了。总不能够为了一个庶女,搭上整个柳家的前程吧
最后,宁老太君笑呵呵地应承了此事在她松口的那一瞬间,太后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口一个老姐姐,叫的甚是亲热,说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等语,还留她在圣慈宫吃了午饭再走。
回到三府,宁老太君第一时间将此事公布。
这一下,宁氏可就慌了
柳英成为雍亲王妃,那日后整个柳家都要向她下跪请安,就算柳神珠将来嫁给二皇子,只要他一天不成为太子,她见了她都得行礼问安。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将来要给区区一个庶女行礼问安,她就觉得心肝儿肺疼
“三府的钱米养大的闺女,平白里让四府捡了去,还当了王妃,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宁氏郁闷地说道。
宁老太君斜着眼睛看宁氏,冷冷地出言嘲讽“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说来也是因缘际会,柳英注定要成为四府的女儿。
当日柳景泓离家赶往晋阳,在路上觉得不甚放心,途中又写了一封信托人带回京都柳府,算着日子,差不多也就宁老太君回来的时候。谁知宁老太君一回京就被太后给接进宫去了,她前脚刚进宫,后脚那信就到了,生生给错过了。若是宁老太君提前看了信,得知此事,定然会在太后跟前说柳英已是三府的嫡女,不适合再过继,虽然不管怎么样,柳英这个雍亲王妃都是出自柳家,可对于三府而言,却是大大地不同。
“当初三丫头被圣上提了名,你就该当机立断认她做嫡女,以示对天家的尊重。这事儿要成了,少不了你的封号诰命,哪怕不成,也可以在圣上那里博个好印象。可你倒好,指了明路给你不走,偏要将这到手的好事拱手让人。”
宁老太君忍不住数落了宁氏一通。
宁氏哑口无言,一旁的柳申烽却言道“祖母,是孙儿阻止母亲收三妹为嫡女的,那雍亲王是个狠戾凶残之人,三妹嫁给他只会受苦,可谁知四叔他”柳申烽显得有些无奈,眉宇间显露郁色。
柳申烽拦在了前头,宁老太君自然不好再说宁氏什么,便转而轻描淡写地说“好在三丫头也只是从三府挪去了四府,说到底还是柳家的子孙,她是个乖巧懂事的,想来也不会忘记三府养育她的一番恩德。”
“祖母为何不拒绝”柳申烽忽然问道。
宁老太君正端了茶喝水,闻言楞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孙儿说,祖母为何不拒绝”柳申烽又重复了一遍。
天子圣明,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若不然,早已一道圣旨传到柳府。之所以要太后出面请宁老太君进宫,就是询问游说的意思,并没有强迫之意,如果宁老太君拒绝,想来他们也不会因此而为难柳家,可宁老太君最终却选择了妥协。
柳申烽的话,分明是有几分指责宁老太君的意思,宁老太君甚为不悦,“自来成大事者,必有取舍。你父亲和几个伯父叔父都在朝为官,总不能因为三丫头一个人搭上整个柳家再者如今你科考在即,若是因此事而失去圣心,于你前程大大不利”
“孙儿的前程孙儿自己会争取,若是要用女子的一生幸福来换取,那这前程不要也罢。”柳申烽冷傲而又决绝的说道,说罢,他向宁老太君行了一礼,道了一句“孙儿告辞”,便转身毅然决然的大步离去。
宁老太君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搁到桌案上,咯噔一声脆响,褐红色的普洱茶汤四散飞溅。
宁氏也被儿子这副态度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起来追出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母亲,烽儿他”
宁氏想要安抚宁老太君,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薛元琴在得知消息之后,立马从薛家赶了回来,恰好这日柳景淼休沐,也从尚书省回了家,正在书房看书。薛元琴找到他,问“夫君,我听说”
她话还未问完,在书架上拿书的柳景淼头也不回地道“不用问了,我确实在圣上面前提了要过继英儿一事。”柳景淼拿到想要的书,转过身,又道“你不是也很喜欢她么”
“可是”
薛元琴面露难色。她喜欢柳英不假,也确实想要过继她做女儿,可却从未想过要将她嫁给雍亲王。如此一来,她之前对柳英种种的好,倒都像成了别有用心了。
柳景淼放下书,看向薛元琴,说道,“我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可是夫人,你觉得为夫是那种为了前程而不惜牺牲侄女一生幸福的人么”
薛元琴摇头,她自然是了解自己丈夫的,他绝对不是那种,但薛元琴心中却仍是有些疑惑,“可是那雍亲王他”
“夫人,朝堂之事,为夫也不便跟你说太多,只一句话”柳景淼盯着薛元琴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说道“雍亲王绝非池中物”
薛元琴不说话了,垂眸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我自然是信夫君的,可是英儿她”
“夫人不必担心,你且将英儿唤到书房来,我亲自同她说。”柳景淼道。
薛元琴想了想,点点头,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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