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晚上的家宴, 宁氏和柳神珠没有出席。旁人隐约间听闻了一些午后之事, 但也只知道是宁氏得罪了雍亲王妃, 而雍亲王妃大度, 不计前嫌,反而感激宁氏养育之恩等等。至于柳神珠索要外男之物的事儿,连个影儿都没传出来, 柳家上下十分默契地对此事保持了缄默,都是家中有女儿的人,谁也不会在这个上犯糊涂。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派热闹景象。

    柳英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喧闹,可她知道,如今她已嫁给了穆子契,便不能如从前那般随心自在, 一味避世, 她要陪着他携手共进,那这些场合,日后怕是免不了的,因此少不得一一做出改变,学着如何去待人接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宁老太君和柳景沐、于氏等人,坐着喝了一轮酒, 说了些家常, 见他们这些长辈在场, 小辈们总是拘着,便早早退了。

    柳氏家族在京的以年轻男子居多,同柳申烽一样,都在京城南麓书院求学,以期功名,目前都住在大房安国公府内。

    大家年龄相仿,长辈们又都走了,气氛瞬间就提升了不少,投壶射覆,划拳捻牌十八般武艺纷纷上场,到后来渐渐玩开了,有几个族中兄弟在掷骰子的时候竟将手搭在了穆子契的肩膀上,乍一看到的时候,柳英唬了一跳,生怕他一不高兴会翻脸,毕竟他这性子可是张扬惯了的。好在他非但未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玩的不亦乐乎。柳英这才放下心来。

    在众人都纵情欢笑,肆意畅饮的时候,柳申烽却显得有些落寞,独自一个人在那儿自斟自饮。

    柳英端了酒杯,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大哥”。

    柳申烽抬起头,于满堂烛火中看见柳英明亮的杏眸清透澄澈、诚挚恳切,毫无怨怼,亦端了酒杯站起身,唤了一声“三妹”,然后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刚饮完酒,柳玉容从人堆里出来,跑过来一把拉住柳英的袖子,哭诉道“怎么办啊三姐,我把这个月的零花钱都输光了”

    柳英笑道“瞧你这丫头,哥哥们难道还会贪你那点钱不成担什么心呀。”

    然柳英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围着筛盅的人群中,一个族中兄弟大声说道“那可不是这么说的,有道是赌场之上无兄妹,输了就是输了,四妹妹可不许耍赖啊。”

    柳玉容一听这话,忽然嘴巴一瘪,就呜呜地哭开了。

    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柳申烽也是被柳玉容给逗笑了,放下酒杯,说道“四妹不哭,走,咱们再去赌过,赢了给你,输了算大哥的。”

    柳玉容瞬间破涕为笑,擦了把眼泪,乐颠颠跟着柳申烽过去了。

    柳英勉强玩了一阵,最后实在架不住被吵地头疼,就借口不胜酒力,先回了幽桂院。

    刚回到幽桂院喝了口茶,前头传过来一个消息,说是柳景泓回来了

    柳英搁下抿了一口的茶,紫鹊将一碟子梅花糕递到她面前,轻声道了一句“三老爷回来的倒是时候。”

    柳英捻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着没有说话。

    柳景泓的确是算着时间回来的,他紧赶慢赶一路上换了好几匹马,专门掐着柳英回门的日子回到柳家。

    如今柳英是雍亲王妃,而雍亲王在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于他的仕途而言,乃是莫大的助力。想当初不过是内定了柳英为雍亲王妃,还没过明旨呢,他就从晋阳被调回了京都,虽然看上去同样是五品官,可一个是地方官,一个是京官,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许多人努力爬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柳英成亲的时候,晋阳事务繁杂脱不开身,他没能够回来。若是回京之后,再上门拜访,便显得刻意了。但若是赶在柳英回门这一日回京,到时候父女相见,畅谈一番别后离情,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虽然柳英如今过继给了四府,可到底是他亲生的女儿,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只要有这份血脉亲情在,总归比别个亲厚些。

    这样想着,柳景泓没日没夜的赶路,就是为了能够在柳英回门这一日见女儿一面。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柳景泓摸着黑进了城,回到柳府的时候虽然晚宴已过,但好在京都风俗,女儿回门要在娘家住上一晚,是以柳英还在四府。

    柳景泓下马换了衣服,本想直接去拜见穆子契,可听说他正跟柳氏族中子弟们玩的开心,他这个时候跑过去,怕是会扰了他的兴致,反而不好。随意洗漱了一番,胡乱吃了几口东西,便先去了寿安堂拜见宁老太君。

    到了寿安堂正屋,却发现宁老太君不在里头,而是在北边厢房里头专门设的一个佛堂内,柳景泓退出正屋,复又转道去了那里。

    佛堂内檀香袅袅,宁老太君跪在蒲团上,转动着手中的蜜蜡佛珠手串,闭着眼睛默念经文。

    柳景泓跨步走进去,放轻了脚步,走到宁老太君身后站定,轻声道了一句“娘,儿子回来了。”

    宁老太君转佛珠的手一顿,缓缓睁开眼睛,不知为何,竟是轻叹了一口气。

    柳景泓有些莫名,按理说,他回来了,母亲应该高兴才是啊。

    “你回来的倒是早。”

    宁老太君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全然没有任何喜悦。

    柳景泓也没费心去猜宁老太君为何会有如此表现,只是说道,“儿子想着早些回来能够见到您老人家,顺便也见一见英儿,她出嫁那日,我在晋阳琐事缠身,未能回来,心里头愧得厉害,便想着她今日回门,我回来见上一面,亲手送上一份嫁礼,也算是全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意。”

    柳景泓嘴上说地漂亮,可宁老太君如何不知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默默地叹了口气,说“你这些年一心都扑在仕途上,何曾在家里头用过心你这几个孩子的脾气秉性,你当真了解吗”

    莫说是柳景泓,其实连宁老太君,也是到今日方才知晓,自己根本从来都没有看清过,所以她现在才跪在这里,反思己过。

    柳景泓呆愣了片刻,不解道“母亲这话是何意”

    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他在外头努力拼搏,力求上进,以期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至于后宅琐事以及儿女教养,当然是交给妻子打理。儿子还好些,柳家家规,四岁入家学,住前院,他会时时关照些,至于女儿,除了嫡女柳神珠经常在宁氏那里见到外,其余几个,他都未曾上心,总觉得她们在后宅里头住着,安安稳稳吃穿不愁地就行了。他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别人家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宁老太君又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对着站在背后的柳景泓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说道“罢了罢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用在这里杵着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心里头惦记上的事儿,不去做过,他是不会甘心的。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倒不如让他自己个儿去碰一回钉子,到时候便也就知道了。

    柳景泓从佛堂里头出来,觉得宁老太君的表现实在太过异常,便随手召过来一个小厮,问了下情况。那小厮将今日午后宁氏同柳英冲突的事儿说了一遍。虽然他是外院的,对那事儿也是一知半解,可那事并不复杂,三言两语地也就讲清楚了。

    柳景泓听完,不由得气结。

    这个宁氏,还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让她立即收柳英做嫡女她没做,白白失去了大好的机会,如今柳英已是雍亲王妃,她好好地又跑去得罪人家,这样一来,让他还有何颜面去见柳英

    想那宁氏平日里也称的上是个贤惠懂礼守分寸的,为何偏偏就在柳英一事上如此糊涂

    柳景泓立在庭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气恼,恨不得立时就赶去福荣阁甩宁氏两个大耳刮子,但宁老太君庭训严明,哪怕是宁氏犯了再大的错,丈夫责打妻子这种事儿,都是不被允许的。

    思来想去,柳景泓还是决定去四府面见柳英。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去,若是今日不去,日后怕是只会更加尴尬。

    柳景泓不了解柳英,可柳英却是知道柳景泓几分的,听闻他回来了,就知道他一定会来见自己,吩咐下人准备了茶水,专门在那儿等着。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三老爷求见王妃娘娘。”

    不一会儿,就见柳景泓在紫鹊的引领下自庭中小路走来,庭院中光线昏暗,只隐约看见一个欣长的身影疾步匆匆,印象中,柳景泓身材高瘦,斯文清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柳英家中几个兄弟姐妹容貌大都出类拔萃,想来也是得益于他优良的基本。

    柳景泓由暗处跨入屋内,行了两步,便停下脚步,对着柳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参拜大礼,口称“微臣参见王妃娘娘。”

    柳英心中略微有些动容,这个人到底是这个世界里同她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但更多的,却是平淡和从容,还夹杂着几分生疏。

    “这是在家里,三伯父不用多礼。”

    柳英的声音清清泠泠,如缓缓流动的溪水,平和温润,无甚波澜。

    柳景泓却是情绪有几分激动,起身抬眸看了柳英一眼,喉头哽咽着叫了一声“英儿”但似乎又立马发现不对,改口叫了一声“王妃娘娘”

    柳英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他向来不是慈父,就连这幽桂院,怕也是第一次登门,如今却跑来同她唱一出父女情深的戏

    这叫柳英如何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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