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国惯例, 皇子公主一般都在成年之后接受册封, 像穆子契这样幼年就被册封亲王的,为极少数, 一来因为他是皇后嫡子, 二来也是因为先皇后之死,皇帝需要以此作为弥补, 安抚远在北境镇边的镇北大将军府。其余皇子,哪怕是像二皇子这样受尽恩宠的,也是在赐了婚之后才册封为亲王。至于像三皇子这种生母卑微毫无存在感的皇子,皇帝指不定哪天才会想起来给他个封号呢。
这一日早朝结束之后, 皇帝因有大臣弹劾工部因建造浩天楼一事再三向朝廷索要巨额款项实则中饱私囊一事破费心神,便留了几个心腹大臣并穆子契到御书房继续议事, 不出意外, 这桩难办不讨好还得罪人的差事又落在了穆子契头上, 穆子契也不含糊, 二话不说接了, 皇帝欣慰之余, 顺带赞扬了几句上回他查办通济桥坍塌一案办得极好。
为了这事,穆子契可没少得罪人,朝堂内外, 上至工部,下到济州、安州, 足足有五十多人深陷其中, 光砍头就有十几个
然而穆子契在朝堂上树敌越多, 皇帝反而越信任他,而且他手段刚硬,魄力惊人,处理起这种棘手的事情来,颇有章程,皇帝也放心。
述完了政事,穆子契向皇帝提了句有关三皇子封王的事儿。
皇帝似乎一下子没听清楚,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问了一句“你刚说什么”
“儿臣说,三皇弟业已成年,也是时候该赐婚、封王了,顺便再外派个职务,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是父皇的一番恩德。”
穆子契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眯着眼看穆子契,“你对你三皇弟倒是上心,怎么不见你对其他皇弟也这般关照呢”
穆子契神色坦然,道“其他皇弟自有他们各自的娘娘护着,哪儿用得着儿臣关照。”
“雍亲王关爱幼弟,手足情深,实在难能可贵,此乃天家是幸事。”
“是啊,陛下难得雍亲王有此仁爱之心,您何不成全了他呢”
一旁的几个大臣纷纷应和,穆子契斜眼瞅了一眼,他们不过是因为刚刚谁也不敢接工部那个案子,而穆子契接了,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此时投桃报李而已。反正那三皇子无权无势,就算封个王也无伤大雅,碍不着谁的事。
而皇帝,刚扔了个烫手山芋给穆子契,当然也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更何况三皇子再不济也是他儿子,封个王也不为过。
“既如此,那便依了你,就封老三为平陆郡王吧,至于外派职务就免了,朕看他也不是那块料,不如早点就藩吧。”
本来穆子契的主意就是要让穆子贺就藩的,然而后来回头一想,这个穆子贺自小没了母亲,孤苦无依,平素对他也算尊重,也是有些不忍心,便改了主意想让皇帝给他个差事,出去历练历练,将来也好有个立足之本,横竖离了京城不同柳神珠搅和到一起就成了,谁承想最后倒是皇帝主动让其去就藩了。而且一般皇子都受封亲王,皇帝却只给他封了个郡王,况平陆贫瘠,封地实在算不得好。
同样是庶出,同样是儿子,那二皇子越级受封一字亲王,比肩嫡子,而三皇子却只是个区区郡王,还直接被赶出京城,如此厚此薄彼,可见帝心凉薄。
旁人自是不会理会这些,而穆子契,他同三皇子向来没有过多接触,自然也犯不着冒着惹皇帝不高兴的风险为他争取什么,只是最后又问了一句“儿臣多谢父皇,那关于三皇弟赐婚一事”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赐婚这种小事就不要来烦朕了,后宫有太后在,还有你的王妃,她是长嫂,就让她帮忙相看,选中了哪家姑娘就告诉太后,让她老人家下道懿旨就行了。”
皇帝的意思是,既然你都出头给三皇子讨封了,那索性好人做到底,连他的婚事也一并由你们夫妻操心吧。说到底,还是嫌弃三皇子的出身,懒怠为他费心。
穆子契摸了摸鼻子,表情颇有些玩味,皇帝这甩手掌柜做的,还真是理所当然啊。也不知道自家媳妇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柳荫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是,哭笑不得
“这父皇怎么会想到让我给三皇子挑媳妇”柳荫哭丧着脸说,自觉这差事比穆子契彻查工部之事还要难办。
穆子契笑道“我哪儿知道啊,反正父皇就是这么说的。”
“这父皇未免也太”
柳荫话到嘴边,可忽然想到不可背后非议皇帝,便又顿住了。
穆子契笑道“你也别担心,前儿不是刚办了芙蓉花宴吗你仔细回想一下,择几个家世门第相当,品性纯良的姑娘,告诉皇祖母,让她老人家定夺就是了。”
柳荫点点头,当下真就认真回想起前日芙蓉花宴上的各世家千金,脑子里浮现几个合适的人选来,正想着呢,忽然外头有小丫头禀告说三皇子求见。
柳荫同穆子契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穆子契道,“他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柳荫却是叹了口气,道“想必他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柳神珠。”
既然皇帝将穆子贺的婚事交给了柳荫,柳神珠又是她嫡亲的大姐,他听闻消息后,心存希望,自然会第一时间求上门来。
这三皇子如此冒失找上门来,可见当真是资质平庸,不懂得权谋算计,但也不排除他是故意装傻充愣,要知道这皇家之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扮猪吃老虎的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反正柳荫都不会玉成他和柳神珠之事,索性也不出去,直接派了紫鹊出去应付。
那紫鹊到了王府正厅,见到三皇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对三皇子说道“三皇子殿下,我家王妃知道您今日登门所为何事,所以特意让奴婢带一句话给您。”
三皇子忙问“长嫂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紫鹊并未急着说,而是福了福身子,道了声“奴婢斗胆”,然后上前一步,靠近三皇子,小声说道“王妃说了,三皇子如此行事,只会害了大姑娘。”
三皇子顿时楞住,紫鹊退回身子,躬身说道“我家王妃言尽于此,还望三皇子海涵,您请回吧。”
穆子贺无奈,只得黯然离去,然而却并没有就此放弃,转而又去了皇帝跟前,但并未提及柳神珠一事,而是自请要代替皇帝去九凝山法华寺的菩提崖出家苦修三年
大宣朝信佛,尤其崇尚苦修,认为这种修行福报最大,然而那苦修却极为不易,比清修还要难上十倍不止,这个光听名字就知道了,一般人都难以坚持,更何况穆子贺还是皇子
对于穆子贺的这个提议,皇帝很是高兴,当场就答应了,并且赞扬他孝心可嘉难能可贵,当场命钦天监择定吉日,三日后卯时前往九凝山法华寺受戒出家。
既然人家都要出家了,那这婚事自然也就用不着柳荫操心了。
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言道这三皇子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响,平平无奇,关键时刻倒是聪明,眼看着就要离京了,却突然来这么一手,可见也并非是个痴愚的。这三年苦修虽然苦些,可却能换来一辈子待在京城,荣华富贵,也是值了。
穆子契听说之后,只是笑笑,说“真没想到我这个三弟还是个痴情种子,行吧,既然他宁可出家也不愿离京,那就随他去吧,本王倒要看看,这三年时间,他们能唱出什么戏来。”
于是,三日后,三皇子穆子贺坐着皇帝銮驾从午门出发,代替皇帝前往九凝山法华寺受戒出家。之后于法华寺后山菩提崖坐禅苦修,餐风露宿,刻苦修行。
銮驾经过朱雀大街之时,街道两旁所有达官贵人都要出来跪送,礼仪如同皇帝,柳荫自然也在其中,而街道对面,乌泱泱跪着送行看热闹的百姓,柳荫无意间抬头,发现柳神珠亦在其中,只是不知道坐在銮驾之上的三皇子有没有看见她。
銮驾过去之后,人群散去,柳荫也起身回府,命人闭了府门。
三皇子代父苦修,被人赞为孝行之首,很是津津乐道了几日,然而不论外头的人如何议论纷纷,于柳荫而言,三皇子之事,就此揭过。
如今她更为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若萱是否跟柳神珠一事有关。然而根据常靖的调查结果,却发现从头到尾李若萱都跟柳神珠、白牡丹、周品兰三人都没有任何交集,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疑点的地方,那就是李府厨房负责买菜的丫头春杏在一户姓杨的人家那儿买菜,而那户姓杨的人家就住在柳申烽关柳神珠那个破旧小院的隔壁,而且这个春杏同那家的女主人关系甚好,每次买菜,都能聊上半天,可是春杏在那户人家买菜,是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了的,似乎与此事并无关联而李若萱在那段时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待在闺房里看书绣花
种种迹象似乎都证明李若萱跟此事无关,可不知道为什么,柳荫总觉得不对,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暂且放下,命常靖派人继续盯着李府的一举一动。
而眼下宫里又有另一桩事,那就是专门为新科进士举办的琼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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