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柳荫在那个叫彩翠的小丫头的引领下来到御花园, 只见园中翠绿浓荫,繁花似锦,彩蝶飞舞,好个景致, 说是天上人间也不为过。

    虽说时常进宫陪伴太后,但其实每回入宫柳荫在宫中待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尤其是像御花园这种特别容易碰见后宫嫔妃的地方,更是不会轻易踏足。

    穆子契在朝堂深受器重,他更曾放言要在后宫诸位皇子中选一位扶持,此言一出, 有多少生有皇子的嫔妃蠢蠢欲动她身为雍亲王妃合该避嫌才是。今日倒是托了李若萱的福, 欣赏如斯美景。

    许是天气有些热的缘故,这园中景致虽美,往来游玩之人却是甚少,柳荫边走边赏玩, 一路行来也只瞧见了年岁尚小的十一公主在假山下边的池子边玩水, 见了她奶声奶气的唤“皇嫂”,柳荫见十一公主玩水袖子都湿了, 宫女嬷嬷在边上也不阻止,知晓这十一公主的生母薛良人乃是民间出身, 贯来不受帝宠,宫人们难免捧高踩低, 疏忽怠慢, 因此便说了两句, 让人好生送十一公主回薛良人的雅芙苑。

    柳荫尊重下人,并不觉得他们低人一等,可也看不惯那等捧高踩低欺辱主子的势利小人。

    彩翠说她家主子在荷塘边的赏心亭里等她,柳荫这一路不疾不徐地,也是颇费了一些时辰,待行过汉白玉桥,前面不远处就是连绵数里的荷花塘,微风扑面,空气中已然有了隐隐地荷花清香。

    柳荫放缓脚步,徐徐往前走,转了个弯,忽然眼前豁然开朗,接天碧莲,绵延无尽,清风送爽,花摇叶动,脉脉流芳。

    李若萱就在荷塘边的亭子里头等她,远远地瞧见她便迎了出来,用团扇遮着面,站在亭子外头等她,及柳荫到了跟前,热络地说道“皇嫂可算来了,让我好等。”说罢,携了她的手往亭子里走。

    这个李若萱总是这样,一副玲珑剔透,热忱恭瑾的模样,可她给柳荫的感觉始终不对,就像是暗夜中伺立一旁的猛虎,你辨不清它的神情,它却随时可能像你伸出爪牙。这种感觉,大抵没有人会喜欢吧。

    柳荫任由她牵着走进亭子里,也不说话。倒是那个名叫彩翠的小丫头,走到李若萱身边,笑着说道“雍亲王府心善,路上遇见十一公主在假山底下玩水,十一公主年幼贪玩,湿了袖子,雍亲王妃怕她着凉,训诫了照顾十一公主的宫女嬷嬷们一番,又命人好生将十一公主送了回去,这才耽搁了功夫。”

    这个彩翠嘴上夸着柳荫心善,实际上则是在挤兑柳荫,说她多管闲事,故意让晋王妃等。

    一个小丫头,当然不值当柳荫亲自出面,她不过是轻轻朝紫鹊使了个眼色,紫鹊当即会意,回说道“彩翠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王妃的行事举止又岂是我们下人能够随意褒贬的这知道的,说我们玲珑乖巧,在主子跟前卖好,这倒也罢了,可若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多嘴饶舌素日都是这般没规没矩的,若是连累主子落个管教无方的名头,那可就不好了。”

    “你”

    紫鹊一番话,怼地彩翠哑口无言,一张小脸涨的通红,都快滴出血来了。瞥了一眼李若萱,后者垂眸淡然,一脸平静,并没有要为她出头的意思,便只要忍气吞声,下跪认罪“奴婢该死,冒犯了雍亲王妃,还请雍亲王妃恕罪。”

    柳荫面上挂着浅浅地笑,斜坐在美人靠上,望着亭子外头连绵无际的荷花,没说怪罪,也没说不怪罪,任由彩翠在地上跪着。

    过了一会儿,李若萱开口说道“还是皇嫂厉害,会人儿,身边的丫头这般伶俐,我瞧着也喜欢。”

    柳荫这才回过头来,淡淡说道“弟妹哪里的话,我贯来不喜欢那些个弯弯绕绕,对身边人也不过是嘱咐她们一些规矩而已,难免愚鲁教条了些,勉强不犯错罢了。”

    李若萱笑笑没有接话。

    柳荫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彩翠,叫她“起来吧”。彩翠这才起身。李若萱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彩翠福身出了亭子,李若萱笑道“皇嫂,难得有机会,咱们妯娌两个清清静静地说会儿话吧。”

    柳荫倒也配合,看了一眼紫鹊,紫鹊会意,退了出去。

    既然都来了,自然是要看着人如何将戏演下去的。

    亭子里就剩了柳荫和李若萱二人,紫鹊和彩翠在亭子外头不远处站着,相互之间用眼神打着机锋,然后时刻警惕地观察着亭子里头的动静。

    亭子四周都是青石铺成的小路,通往各个宫殿,偶有巡视的侍卫宫人路过,也只是远远地朝她们行礼,并不打搅。

    李若萱摇晃着团扇看了亭子外头的荷花半晌,慨叹道“我自小就喜欢荷花,觉得它亭亭玉立,清姿绝尘,小时候总想着将来我长大了也如这荷花一般清雅高洁就好了”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杆子柔弱,却具风骨,乃花中君子,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柳荫低着头,滴溜溜转着手中的团扇,不咸不淡地说道。言语不留分毫情面,颇有几分穆子契一贯的作风。

    她不过是来看李若萱唱戏的,而不是陪她来演戏的。

    李若萱笑容微敛,看向柳荫的眼神隐含了一丝暗芒,问“皇嫂认为,荷花比之牡丹,何如”

    柳荫把玩着手中的团扇,对于这一场谈话,她显然并没有几分诚意,随意敷衍着套了句诗答道“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

    “真国色”李若萱用团扇遮着嘴巴脆生生地笑了,赞道“皇嫂当真好才情。”然后又接着说道“柳家大姑娘牡丹命格,确也当得起真国色三字,只可惜啊,行为不检,与人私奔,最后落得个庵堂栖身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依我看来,这牡丹艳俗,与风尘女子何异哪里及得上荷花高雅,洁身自好。”

    柳荫淡淡地瞥向李若萱,并没有李若萱意料中的那般惊讶惶恐,反而很有几分奚落的意思,看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不藏了”

    李若萱莫名所以,“什么不藏了”

    柳荫轻笑“狐狸尾巴呀”

    李若萱闻言,面色一沉,终于不复先前的嬉笑自若。

    柳荫说道“你藏了那么久,藏的那么好,连雍亲王府最好的暗探都没能查出你的证据来,为何今日自个儿说出来不过也是,晋王妃的位置就一个,候选之人却有三个,你若是不设计除去另外两个,今日坐在这里同我说话的,想必就不会是你了。”

    李若萱冷笑道“皇嫂这话可是说错了,柳神珠和周品兰并不是我设计陷害的。”

    柳荫神色淡淡地,不好奇,也不着急问,而是静待李若萱自己说下去。人都有自重感,自认为下了一手漂亮的好棋,不炫耀一番,岂会甘心

    这是人性的弱点所在。

    果不其然,李若萱带着得意的神色说道“皇嫂可曾看过兵书三十六计”然后也用不着柳荫回答有还是没有,又自顾自接着说下去“开篇有云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李若萱慢悠悠地说着,“我可没有设什么计谋,一切都是柳神珠和周品兰自己的决定,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品味着李若萱的话,柳荫大致明了了事情的经过,道“我明白了,你一直暗中盯着柳神珠和周品兰,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她们泥足深陷,然后在最后关键时刻,一击制胜如果我没猜错,给宁姨娘送信的那个是你的人,周品兰出现在五里亭也是你的手笔,对不对”

    “不错”李若萱坦然承认,神色间甚至有几分骄傲。

    “你是如何知道五里亭之事的”

    这是柳荫最好奇的一处。

    李若萱笑道“柳申烽关柳神珠的那处院落,隔壁那户人家是卖菜的,我府上的丫头时常在她那里买菜,当我得知柳神珠被关在那里之后,便让那个丫头日日过去买菜,与那农妇聊天,妇人最喜八卦,空了许久的院落里突然住了个人,又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会不好奇自然是格外上心些。有一日大雨,那妇人没有出去卖菜,在院子里听见一男一女说着什么唱戏、白郎、日后养活自己等语,最后那男的说后日子时过来接她可笑那妇人还以为是那院中的一男一女要私奔呢第二日她便将这些当做笑话讲给我府上那个丫头听了,我随便推理一番自然就明了了,要怪就怪他们自己疏忽大意,竟连隔墙有耳的道理都不懂。”

    李若萱讥诮着说完。

    有了这些信息,的确也不难猜了,柳神珠说白郎、日后养活自己等语,说明白牡丹根本没死。而后日子时一语,大宣朝有令,夜间城门关闭之后一律不得进出,若有紧急事情或持有通行令者,可从北门出城,而出了北门,最近的一个落脚点,便是五里亭

    李若萱这是有心人算无心人所作所为也的确称的上是顺势而为,一切都在情理之中,而没有刻意安排,难怪连雍亲王府都查不出来。说到底,也是柳神珠自身不正的缘故。

    李若萱又道“其实说起来,皇嫂应该感谢我才是,要不是我送的信,阻止了柳神珠与人私奔,周家姑娘今日的难堪局面,就是你们柳家姑娘的,皇嫂想必也不能如此坦然地坐在这里与我聊天了。”

    柳荫冷笑道“你给宁姨娘送信的本意并不是想要阻止柳神珠吧”

    李若萱微怔了一下。

    柳荫继续说道“你之所以给宁姨娘递信,是想让柳家人自己出面去五里亭抓柳神珠,然后你再将白牡丹没死的消息透露给京兆尹府,借此将此事闹大,坏了柳神珠的名声,也毁了柳家,顺带着将周品兰也骗过去,来个一箭双雕,是也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毁了她们两个。”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柳家还没来得及阻止柳神珠,我祖母就被气倒了,柳家上下一团忙乱,根本无人顾及柳神珠,而柳神珠因为惦记祖母竟然中途折返没有去五里亭。”

    “至于周品兰,倒是如你设想的一般出现在五里亭,被林望喆的人抓了个正着,生生做了柳神珠的替罪羔羊。”

    李若萱冷笑道“没错。只可惜啊,那周品兰真是蠢到家了,明明那白牡丹根本就不爱她,她竟然还死命维护柳神珠,宁肯一头碰死了也不肯出卖她,让柳神珠逃过一劫。”

    柳荫眸中蕴了森冷,“你可知道,因为你的算计,我祖母因此而死”

    李若萱毫不在意,“气死你祖母的是柳神珠,关我什么事要怪就怪你们柳家养出了个好女儿”李若萱冷笑一声“跟个戏子私奔,连个娼妓都不如。”

    柳荫不再同她周旋,起身说道“李若萱,你我的梁子今日算是结下了。”

    李若萱同样起身,昂着下巴挑衅道“那又如何如今我已是晋亲王妃,品阶与你相同,你又能耐我何”

    这个时候,亭子外头不远处,一对侍卫护送着十几个捧着食盒的宫女太监往文华殿的方向走,原来已是到了午膳时分,这些御膳房的宫女太监给皇帝送午膳过去,后头还有圣慈宫的人。

    柳荫瞥了一眼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一队人,忽然间她明白了李若萱的用意,冷笑道“让我来猜猜,你今日之所以同我说这些,就是想要故意激怒我对不对你去过棠华宫,想必是长孙贵妃吩咐了你什么,若不然,以你的心性,只怕还会再隐藏一段时间才对。”

    李若萱没想到柳荫会看破,倒是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镇定说道“你少在那儿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母妃贤良大度,又岂会有如此小人行径你们柳家其身不正,养出的女儿与人私奔,珠胎暗结,如此不要脸面,还容不得旁人说道不成”

    李若萱步步逼向柳荫,言语刻毒,气焰嚣张,柳荫节节后退,只是她话音未落,就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左脸颊就硬生生挨了柳荫一个耳刮子。

    “你”

    李若萱似乎没有料到柳荫当真会下此狠手,有些不敢置信。

    “你辛辛苦苦安排了这么一场戏,我若不配合你,岂不可惜了”

    说罢,柳荫又往她右脸颊扇了一巴掌。,,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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