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平和江通二人都是高手, 几个衙差本不在话下, 然而那知府先发制人,拿下了柳荫,隋平和江通措手不及,投鼠忌器, 只好也束手就擒。
柳荫等人一脸的愠色, 而崔提调等人则是有些犯懵,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知府大人,似乎很是意外。
那知府拿下柳荫等“闹事”之人后,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押粮官, 一脸谄媚地问候“哎哟,许大人, 您没事吧”
那押粮官被扶起来,气哼哼地质问道“孙之麐,在你管辖的地界, 竟然有如此不法之徒, 公然袭击朝廷命官, 强抢军粮,你该当何罪”
“下官该死, 下官该死, 这就将这些人统统带回去严加审问。”
知府连连告罪, 柳荫不由得嗤之以鼻, 讥诮道“堂堂从四品的一州知府, 竟然对着一个六品的户部仓部郎中点头哈腰, 奴颜婢膝,也不怕失了我大宣朝的国体。”
然而那个名叫孙之麐的知府却不觉惭愧,反而一脸的自豪,继续献媚“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许大人可是从京城来的”
那个姓许的押粮官洋洋自得地仰起了下巴,斜睨着眼睛瞧人。柳荫忍不住嗤了一声。
知府下令将人带走,铁链子哐啷一声响,柳荫只觉脖子上一阵剧痛,锁着柳荫的衙差拽着她就走,隋平和江通二人紧随其后,江通气得直嚷嚷
知府孙之麐一路将押粮官送上马车,军医署的崔提调直到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上前来到孙之麐旁边,小声地问“孙知府,这是”孙之麐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就这样,柳荫等人被带到了知府大堂,知府孙之麐命人将柳荫等人带下去,又说已在后堂备好了酒席,请押粮官许大人赏脸入席等语,然后那押粮官却是一口回绝了,说是“本官还要押送军粮到前线去,耽搁不得,看着你惩治了这几个人,就走了。”
孙之麐说道“如此,下官立即开堂审讯,将这几人问罪,不过片刻功夫,还请大人稍候。”说完,坐到大堂上,在明镜高悬的牌匾底下,惊堂木一拍,“来人呐,这三人聚众闹事,殴打朝廷命官,证据确凿,各打四十大板。”说罢,立刻便有衙差上来押住三人。气得江通直骂“狗官”。
正在衙差准备行刑之际,隋平忽然大喝一声“且慢”。那些衙差果然停止了动作。
隋平说道“我旁边的这位姑娘身娇体弱,怕是收不住这四十大板,她的四十大板,由我来替。”
“隋平”
柳荫慌了一下,这八十大板下去,他焉还有命在虽然她的确是承受不起这四十大板,可也不能让别人代他去死呀。
那知府孙之麐笑了一下,道“本朝还未有在大堂上代替受刑的先例”孙之麐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既然你说这位姑娘身娇体弱打不得板子,那就改为夹棍吧。”
隋平面色一变“你”
江通也是吓了一跳,叱骂道“狗官,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那押粮官却是有些不解,不悦地道“许大人,这怎么说改就改啊”
知府孙之麐凑近押粮官小声说道“许大人有所不知,有道是十指连心,这夹棍啊,可比那板子痛上十倍不止。”
押粮官恍然大悟,面上复又高兴起来,看向柳荫等人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来人呐,行刑。”
随着知府孙之麐的一声大喝,两名衙差先抓了柳荫的手,将其十个指头一一套进夹棍内,隋平见状奋力挣扎,想要挣脱衙差的钳制上前营救柳荫,然后却被三四个衙差压在板凳上,控制地死死地,根本无力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荫被人上了夹棍。
江通在边上咒骂“狗官,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啊敢给她上夹棍,你是嫌命长了还是族里人口太多要给你祖宗清理清理门户啊”咒骂间,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屁股上,痛地江通直嚷嚷,一边嚷一边骂“狗官狗官你不得好死”。一旁的隋平却是一声不吭。
另外给柳荫上夹棍的两个衙差,在上好夹棍之后,俩人各站一侧,分别往外拉。
“啊”
柳荫痛呼出声,一时间就连额头都直冒冷汗。
行刑的衙差分外卖力,不论是打板子的还是夹棍子的,都使出了十分的力气,看着甚为凶猛可怖,底下受刑的人,除了隋平之外,江通和柳荫皆是惨叫连连。
那押粮官坐在上首,看着柳荫等人受刑的惨状,得意洋洋,十分的愉悦。一边孙之麐还不忘端茶递水,殷勤献媚,使得他越发受用得意。
果然是十指连心,那夹棍夹住柳荫十根手指,疼痛穿过骨头直抵心脏,竟是钻心的疼痛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不消片刻功夫,就面色惨白,昏将过去。
“拉下去,用冷水泼醒了继续用刑。”
知府孙之麐冷声吩咐,那俩个衙差立时便将柳荫拖了下去。一旁的隋平见状,双目圆睁,瞪着堂上正对押粮官谄媚的孙之麐,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不多时,隋平和江通的四十大板也打完了,江通气息奄奄,口中犹自喃喃骂个不平。
孙之麐正准备将这二人也拉下去,那押粮官却似乎还不过瘾,不悦地说道“这殴打朝廷命官,强抢军粮可是死罪,难道打几个板子就完了”
知府孙之麐弓腰趋奉,说道“许大人,这死罪是要上报刑部层层审批的,依下官看,还不如眼下将这几人收押,慢慢地折磨,这入了府衙的大牢难不成还会让他们囫囵个儿的走出去不成”
押粮官恍然大悟,顿时哈哈大笑高兴不已,“孙大人高见。”
知府孙之麐得了夸赞,愈发谦恭,趁机说道“京城离北境山高水远,道路崎岖,许大人一路押送粮草辛苦,今日却在下官管辖的境内,受了如此委屈,下官心中实在惶恐,已在后堂略备薄酒,还望大人赏脸,用了之后再行上路不迟。”
此时的押粮官一改先前严词拒绝的态度,转而说道“虽然押送军粮,责任重大,但这人总也是要吃饭的嘛”
知府孙之麐赶忙低头附和“是是是,大人言之有理,这人哪有不吃饭的道理。”
如此,知府孙之麐引着押粮官来至后堂,只见屋中摆了满满一大桌的珍馐美味,一旁还有好几个美人伺立等候。
押粮官一见这阵势,顿时喜上眉梢,但面上却只做不解状,“哟,孙大人这是”
知府孙之麐躬身说道“区区薄宴,不成敬意,只希望许大人在回京之后,能够帮下官在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你道这许昌都区区从六品的户部仓部郎中,何以能够胜任押粮官这样重要的差事原来竟是个有后台的。他这后台便是他的堂舅,如今的中书令杨绥和。
知府孙之麐点明意图之后,押粮官许昌都益发自得起来,“这个你放心,孙大人如此明白事理,待我回京之后,定然会在舅父跟前替你说几句好话的,届时调你回京不在话下”
许昌都夸下海口,知府孙之麐做欣喜之状,忙请许昌都入席,一面又叫那几个美人上前伺候。美人得了令,一下子围了过来,娇声软语地,直将许昌都的魂儿都勾了去,顿时搂着那美人的腰,乐得忘乎所以,美人纷纷倒了酒喂到他口中,他来者不拒,三杯水酒下肚,便有些飘飘然起来,加之孙之麐又亲自倒酒布菜,分外的殷勤周到,不停地恭维吹捧,直将这许昌都捧到了天上去,简直都快要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酒酣耳热之际,知府孙之麐又奉上白银五百两,许昌都欣然接受。然而过了不一会儿,知府孙之麐放下筷子,蹙起一对浓眉,做忧愁状。许昌都见了便问道“孙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孙之麐见问,便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北境苦寒,素来也没什么油水,要不然也不会只孝敬大人这么一点儿银子”
许昌都笑道“我倒是什么大事儿,原来是这个,要说起这当官儿的生财之道啊,孙大人可真得跟我学学”
“哦”知府孙之麐来了兴致,凑过去问道“许大人能否指点一二”
许昌都面红耳赤,满身酒气,松开两个美人的腰,凑近孙之麐,“不说别的,就说我这趟差事吧,至少赚这个数”说着,他朝孙之麐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千两”
“切”许昌都嗤道“三千两算什么玩意儿”
孙之麐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万两”
许昌都这才点了点头。孙之麐不由得瞳仁一缩,差点令怒气外泄,随即又隐藏了去,拿过一旁的酒壶替许昌都斟酒,一边“不耻下问”“这军粮押送,都有账册登记,行程又有规制,还有押粮督运使从旁监督,如何能够下手许大人,可莫要欺下官没有见识啊”
“我骗你作甚”
许昌都似乎对于孙之麐不相信自己有些不大乐意,说道“我告诉你啊,这里头的门道可大了。前线的粮食呢,肯定是不能动的,要不然这仗打败了,事情闹大了,谁也兜不住,可这后方嘛比如军医署这样的,随便给点就行了,反正那里每天都死人,怎么死不是死啊那些人都打不了仗了,还养着他们作甚这不浪费粮食吗”
桌子底下知府孙之麐的一只手捏紧了拳头咯咯作响,但面上仍是一脸谄笑。
许昌都有意卖弄自己的本事,继续说道“还有这一路上,押送粮食的人也是要吃饭的吧这一成是吃,吃两成也是吃,朝廷还能管你吃多吃少不成要是不吃饱饭,哪还有力气运送粮食你说是不是”
孙之麐一边替许昌都斟酒,一边应和“是,大人言之有理。”
许昌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得意洋洋,晃着脑袋继续说“所以啊,吃了一成的粮食,我就报两成,吃了两成,我就报三成,至于剩下的那些粮食就是关键所在了”
许昌都买着关子不说下去,孙之麐又为其倒酒献殷勤,然后接着听他说道“军粮押送途中,朝廷命令沿途个州县补给,说是补给,其实是朝廷向各州县购买,如此,我便将帐上多出来的粮食高价卖给当地政府,然后再以朝廷制定的价格将这些粮食同州县补给的一起再买回来,你知道的,各地州县都要给我舅舅几分面子,他们收的钱,自然也不敢高于朝廷的定价,如此从中又能赚上一笔”
许昌都侃侃而谈,桌子底下孙之麐的拳头都快要掐出血来了,面上却又装出一脸崇拜的模样,连连赞叹“大人高明啊,高价卖出,低价买进,账面上又能动文章,这一来一去,能赚两次,而且还能循环往复,这简直就是兵法中的无中生有啊高,实在是高。”
这一顿夸赞,惹得许昌都益发得意起来,凑近孙之麐说道“不瞒孙大人,其实今日,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你的。如你所言,那可是能够循环往复的生财之道,眼下那一批军粮,就在城外,我与你投缘,当你是兄弟,不赚你的,你只给我这个数”许昌都伸出两个手指头,“然后我在账面上做这个数”说着又伸出四个手指头,说“那些赚得的钱,咱哥俩一人一半,也算是我今日交你这个朋友了。”
“好好那下官就多谢许大人了”
孙之麐咬着牙说完,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喝道“都出来吧。”话音落,只见立在屋中的一架红木屏风后头,呼啦啦一下走出来五六个人,其中有军医署的崔提调,还有先前在军医署内大肆抱怨断了一条胳膊的伤兵,二人均是满脸怒容,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许昌都,啃其肉,饮其血另外几人,有俩人和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另一个则是负责记录罪状的师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许昌都一脸懵逼,“孙大人你这是”
“哼”
不等孙之麐说话,那断了一跳胳膊的伤兵率先斥道“将士们在前线打仗,浴血奋战,以命相搏,而你们这些狗官,却在盘算着军粮给自己发财真正是可恶,该杀”
许昌都吓了一跳,一瞬间酒也醒了,站起身结巴着道“孙大人,你你”
孙之麐指着其中那两个白发老者说道“这二人,其中一个人先帝太傅王先生,另外一个,是这北境城里人人称道最为诚信的长者,许大人今日的一言一行,他们二人均以记在心中,他日面圣,定不会冤枉了许大人。”
许昌都面色发白,心慌意乱,对孙之麐说道“孙大人,我当你是兄弟,坦诚相待,可你竟然如此坑害于我,也忒不仗义了。”
“呸”
孙之麐重重地啐了一口许昌都,道“跟你这样的败类,还谈什么仗义孙某,可不跟禽兽做兄弟。”
许昌都心知今日是彻底的栽了,身子一软,一下子又跌坐回凳子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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