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搁以前,南叶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可是现在么……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他抱着拂尘艰难的站直老腿,想起什么似的,道:“不成不成,我不能进去,皇主子让我罚跪呢。”
擅自起身是抗旨啊。
他冲井喜挤挤眼:“你去把这事禀给皇主子。”
井喜有点犹豫,毕竟皇主子最心疼南叶,眼下舍得罚他,说明遇上事了,心情不太好。
犹豫着点了点头,躬身进屋了。
彼时,《梨花颂》将将唱完,木苏娆招来戏单,又勾了一出《西厢记》
听闻井喜说香九出了事,手中的羊毫笔不由一抖,语气却是轻飘飘的:“……与朕何干。”
她又不是真的容洛。
于是井喜沉默了,一副“皇主子说啥就是啥”的表情。
木苏娆将戏单递走,随手从盘中挑了块苏点,淡定的咬一口,再淡定的喝口茶。
戏重新开场,她葱白的指尖随着锣声鼓点,在桌边轻敲。
口中也跟着轻轻哼唱——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
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
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
唱到最后,又想起了容洛,木苏娆顿时比这番戏词还“惆怅”千百倍。
她对井喜道:“去给朕点另点一出戏。能够体现君王建功立业之艰辛,效死疆场之英勇的。”
井喜颔颔首,抬脚往戏台子后头去。
再出来时,台上果然换了一出……《霸王别姬》
木苏娆死亡凝视他三个弹指,用眼神告诉他“你和你师父一样让我失望”。
像是对命运投降似的问:“那香……小太监,眼下如何了?”
井喜意外木苏娆把话题绕了回去,顿了一瞬才道:“送进慎刑司了。”
.
香九严重怀疑,她这个月命犯太岁,才离开慎刑司没几日,又回来了。
且这次还是个大罪——杀人。
杀的还是那个本就挨千刀的刀豆。
她当真是冤枉啊。
事情还要从昨夜说起。
当时,她十分恭敬的目送爬墙被抓包的皇主子远去,随后屁颠颠的回到辛者库。因为担心福茉儿的伤,便将其移到库房暂住,方便她晚上照顾。
在帮福茉儿清洗完伤口,入睡后,她自个儿趴去窗边,观赏皎皎明月。
半夜,福茉儿喊她,说饿了。
她忙为她斟了杯凉水。可这也不管饱啊,于是……再次发挥偷鸡摸狗的本事,七拐八绕的溜去了御茶膳房。
也合该她运气好,竟然在挂炉局找到半只烧鸡。当即决定带回去给茉儿补补身子。
也不知是不是烧鸡的香气太招惹人,把起夜的刀豆给招了出来。
这厮循着香味一路找过来,趁香九不备,猛地夺过那只篮子,掀开绵纸一看,一只油亮亮的烧鸡严重惊艳了他的时光。
“好啊,你敢偷——”
香九怕他语出惊人,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刀豆呜呜哇哇的挣扎,势要把她的罪行暴露在乌漆漆的夜空下。
香九急了,啪啪甩他两耳光,甩得他怀疑人生。
换来的结果就是……他要和香九拼命。
可香九不是一个普通的太监,刀豆注定不是她对手,在一阵扭打后,他妥妥的上气不接下气,靠在柱子上揉腰揉腿。
每揉一下,面部就抽搐一下。
香九懒得和他继续纠缠,拿回篮子扬长而去,就在这时,刀豆突然双腿发力,展示了一个饿狼扑食。
香九想当然的侧身躲开。
这一躲,就坏事了。
刀豆直愣愣的扑进了井口。
香九登时脸色煞白,想要冲过去救他狗命,奈何脚力不济。
等冲到井边,往里一张望,哪还有刀豆的影子。
她喊:“刀豆,你还活着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得,估计是一命呜呼了。
秉持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心,决定下井捞人,说不定捞上来还有口气在。
刚在腰间系好绳索,将一只腿跨进去,就被一股子力道给拽了回来。
且还一路给拽回库房。
“哥,刀豆他罪有应得,害死我大哥,老天要他一命还一命。”福茉儿红着眼眶道,“不是你的错。”
香九晓得福茉儿认定是刀豆害死了福寿,其实她也是怀疑的,毕竟福寿为人老实,唯一得罪的人就是刀豆。
她怕福茉儿真哭出来,打岔道:“不救就不救吧,把眼泪忍住,看看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说完,才想起烧鸡落在外头了,忙原路去寻。
寻到篮子时,不忘上下左右检查一番,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在场证明,最后朝着那口水井悠悠叹了一口气,只道是一只烧鸡引发的血案。
此案截止到这,尚算稳妥,但她万万没想到,第二日,刀豆的尸体被人发现并打捞上来时,手里竟然拽着她的牙牌。
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的姓名……
靠。
啥时候从她腰间扒拉走的。
“百密一疏啊。”香九蹲在牢房墙角,画着充满怨念的小圈圈。
守牢的太监开了门锁,把一托盘搁在她屁股后头,不耐烦道:“吃饭了。”
香九瘪着嘴,回头一瞅,来了精神,呀,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两荤两素的断头饭吗。
她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不再管那三七二十一,决定先吃,吃完再琢磨脱身之策。
她非常有仪式感的,摆好碗筷,开始大快朵颐。吃完鸡腿吃猪蹄,吃完猪蹄吃韭菜……
最后给了个极其不要脸的建议——再添个汤就更好了。
对面的小太监:“……”
“别吃了别吃了,该上路了。”小太监全然失了耐心,上前拉扯她。
香九抱着剩下的那只猪蹄不撒手:“还没吃完呢。”
小太监见过许多临死之人,头一回遇见胃口如此优秀的。尖着嗓子一声吼,唤来两名同伴,三人连拉带拽,将香九弄出了牢房。
香九不得已丢开猪蹄,扣住牢门:“……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破罐子破碎道:“……我是,皇主子的男宠。”
太监们可不信她说的话,当她是垂死之际的疯言疯语,把她抗上肩,一路抬去刑牢。
一路上,香九就没歇过气,把“男宠”二子嚎了一遍又一遍。
传遍了慎刑司的每个角落,阶下囚们全都扒在牢门上看热闹。
直到抵达刑牢,她才发现等候她的不光有慎刑司的首领太监,还有满目森冷的……刚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傅哀愁。
完了完了,彻底没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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