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拐的木苏娆和一瘸一拐的南叶,终于回到了养心殿。
南叶顾不上自己,焦急道:“皇主子,奴才为你传太医来瞧瞧吧。”
木苏娆摆摆手:“太晚了,朕怕惊动皇贵太妃,算了吧。”
南叶见缝插针的拍马屁,哦不,是龙屁,夸来夸去,只围绕一个主题——孝顺。
直把木苏娆的耳朵听出茧子,翻了个白眼,示意他闭嘴,吩咐道:“……派人去辛者库守着,及时回禀关于香九的消息。”
于是乎南叶又震惊了。
他试探道:“……皇主子,想晓得哪方面的消息。”
“方方面面。”
南叶:我滴个乖乖。
皇主子从没对谁如此上过心呢,看来这回是动真情了。
木苏娆自然不知道南叶的臆想,吩咐完该吩咐的事,兀自回了寝殿。
琼玉嬷嬷正在明间置换新的龙涎香,见她瘸着脚,吓了一跳。
木苏娆让她别惊动旁人,找找殿内可还有早前留下的药酒。
也合该她运气好,真让琼玉嬷嬷找到一瓶。
木苏娆有心事,没让琼玉嬷嬷伺候,缩上榻,捏着药瓶出神,只草草抹了点在脚踝处,蒙头睡了。
和昨夜一样,睡得并不安稳,即便睡着了,也是迷迷瞪瞪的。
翌日,琼玉嬷嬷隔着罗账喊她。
木苏娆以为到了上朝的时辰,往窗外一瞧,发现外头一点放亮的迹象都没有。
“出了何事?”
琼玉嬷嬷道:“回皇主子,寿康宫的小海子求见。”
木苏娆登时清醒了许多,匆匆穿上衣裳,沿着穿堂门,一路到了西暖阁后的佛堂。
灯火昏暗中,站着小海子。
他打了个千,向木苏娆请安。
木苏娆盘坐在上蒲团,面朝佛龛,捻起了佛珠。
她问:“太后那边出事了?”
“是,”小海子话中透出股兴奋,“隆亲王昨晚……留宿寿康宫。”
木苏娆捻珠的手突然一顿,她背对小海子,让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情绪,良久,才听她发出长长的一声:“哦?”
尾音微微上扬,带了些嘲讽的意味在里头。
“说起来,朕自回宫就未曾去向母后请安,择日不如撞日……”
是以半柱香后,木苏娆浩浩荡荡的摆架寿康宫。
寿康宫的奴才们头一回见到天还没亮就来请安的主子,且此人还是木苏娆。要知道这位祖宗从来没把太后放在眼里过,更别说前来请安。
今日如此殷勤,活脱脱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一进院子,晴嬷嬷便迎了上来,欲要请安时,被木苏娆一记眼刀杀住了嘴。
满院的宫女太监亦不敢出声,恭恭敬敬的以头贴地,个个噤若寒蝉。
木苏娆带着南叶,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溜进屋,裙衫一晃,坐上了炕椅。
而隔壁东梢间,就是太后的寝屋。
木苏娆斜过身子,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皇主子是准备守株待兔啊。南叶暗想。一时愁上心头,伸长脖子张望天边那一线晨光,悄声道:“皇主子,卯时了,您还要上早朝呢。”
木苏娆:“滚。”
南叶满脸委屈的退到一边。
旋即就听见东梢间内有断断续续的言语声,依稀可听出是一男一女。
木苏娆了然一笑。
南叶则浑身一震。
只见吱呀一声,门开了。太后和隆亲王双双愣在当场。
木苏娆幽黑清亮的眼眸深不见底,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语气却是一派惊讶:“……皇叔怎的在这?”
宫门下钥,除了乾清门留守的四名侍卫,和太医院值班的两名太医外,不得有任何男人留宿宫中。
隆亲王显然犯了大忌。
他一贯的温柔神色变得虚浮,佯装镇定喊了声:“微臣给皇主子请安。”
边说边微微颔首。
一点要下跪的觉悟都没有。
他是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可以不跪,木苏娆看在先帝的面上,自是不会计较,只是心里介怀。
目光落向太后,懒洋洋道:“皇儿给母后请安。”
太后的脸变戏法似的红一阵白一阵,嘴唇翕动半晌,好容易应了她一声。
木苏娆觉得好笑,再次和隆亲王道:“皇叔,您还没回答朕呢。”
隆亲王再次一愣。
木苏娆最喜欢看他吃瘪,没忍住笑,笑声冷不丁的从唇边溢出,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顿时心情大好,连脚踝上的伤都顾不上了,腰肢一摆一摆的,分花拂柳而去。
临到院里,直把那笑声拔上天,若不是礼仪规矩束缚着,她非笑得前仰后合不可。
南叶生怕她笑折了腰,手臂在后虚虚扶着。
当日早朝,木苏娆就夺了隆亲王两项官职。
一项是主管文臣武将、王公贵胄承袭升降的吏部尚书。
一项是握有五万铁骑军的兵部尚书。
朝堂登时一片哗然。惊讶者有,求情者有,趁机贬斥者有……唯独隆亲王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不是他敢,而是木苏娆从头到尾一副“如若挣扎,就暴露你和太后有奸情”的表情。
回养心殿换下朝服后,木苏娆美滋滋的往漱芳斋听戏去了,命人摆上瓜果茶点,随手在戏单上勾了一出《梨花颂》
台上戏子似乎就等她,张嘴便唱到——
“只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
只为你彩衣织就的红罗裙
只为你轻舞飞扬飘天际
我这里款款一曲诉深情
切莫道佳期如梦难觅寻”
曲调兜转反复,如泣如诉。
木苏娆的神思不禁虚晃一瞬,端酒的手随之一抖。
蓦的想起容洛来……
“朕……让你派人盯着香九的事办妥了吗?”
“办妥了,”南叶将木苏娆爱吃的风干栗子换到她跟前,“奴才正想和您说呢。”
他那双绿豆大的小眼珠十分警惕的扫了周围一圈,斗胆靠近木苏娆耳畔道:“……她和辛者库的一名叫福茉儿的小宫女很亲近……估计有一腿。”
言罢退开一步,担忧道:“皇主子,依奴才之见,您还是把她养在身边妥当些。”
木苏娆:“……”
朕看着像那种养男宠的人么!
“给朕滚到外面跪着。”
南叶蒙圈片刻,老脸一垮,泪光涟涟的求情:“呜,皇主子,奴才错了——”
“赶紧的。”
后来,南叶小小的总结了一下他受罚的原因——少女心思不能猜。
何况这少女还是皇主子。
再有就是君心难测,木苏娆堂堂女皇,能让尔等凡夫俗子看出来她暗恋一名太监嘛。
南叶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刚跪好就给了自己两巴掌。
打得啪啪响。
周围的奴才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竖起大拇指,感叹道,看看,看看,不愧是太监总管,职业素养就是高!
井喜甫一进漱芳斋,就被罚跪的南叶惊了一惊,凑上去小心地问:“师父,您这是……”
南叶眼神警告他:别问,问就是伴君如伴虎。
井喜果断住了口,后又想起自个儿是有事要禀,忙道:“师父,辛者库那边递了消息来,那个叫香九的小太监出事了。”
“啥事?”
“……杀了人。”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