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轻回去时发微信特意和宁雅聊了一会儿，她没指名道姓，只问了一句你们剧组除了你，就没别的人来探望叶之桃了吗。
“不会有人来的，娱乐圈里跟红顶白，我们剧组里又有郁嘉这位姑奶奶，没人会关心叶之桃这种工作人员啦。”
“郁嘉也没有？叶之桃是作为她的替身受的伤，就没有过来表示一下？”
“她？可算了吧，人家这次又靠受伤圈了一波粉丝呢，小桃这次运气差，被她祭了天。”宁雅性格大大咧咧的，根本没留意为什么薄暮轻特意要聊这个，说起郁嘉最近的骚操作又是一肚子火，噼里啪啦开始倒豆子。
薄暮轻便没再问，她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倒是那个送花和果篮的人不是郁嘉，那又会是谁？还有谁会让叶之桃躲在卫生间里哭？
这个疑问一直藏在薄暮轻心里，叶之桃去住院期间，她又去看过两次，那天的果篮和花果然消失了，叶之桃也没有再哭过，她恢复地很好，心情也更好。等到她的伤好了，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剧组。
根据自称“叶之桃派来的奸细”小蓝透露，因为武替（也就是叶之桃本人）不在，所以文戏都拿出来提前拍了。
“郁小姐啊，台词念得乱七八糟，还非要自己念。”
叶之桃觉得奇怪，问道：“她不是有文替吗？”
她们这部网剧算是一个小ip，走的就是快速变现的路子，为了压缩时间成本，就算是念错了台词也很少选择重来，因为演员全部都是后期配音，就算是演得连导演那一关都过不了，还有万能的后期。
郁嘉通告多，也舍不得放弃那些站台，过去很多部剧都用的文替，这部戏前几场也是，她只需要露一下脸就行了，其余交给后期和替身，反正有名的流量小花不一定需要演技，有演技的人也未必有名。
她的名气是一部又一部粗制滥造的网剧加上营销堆砌起来的——既然流量小花不需要有演技，那么只需要找圈得住粉丝的小花瓶就行了，别的东西全都能用技术实现。
戏剧已经不是艺术品了，而是流水线上的工业产品，可以量产，产量大，批次多，品质稳定，管够。
文艺工作者都知道这样不好，但市场这么大，总有人这么做，如今这个局面，也是无可厚非。
郁嘉背后的资本就是这个模式的忠实拥趸，她本来应该是最熟悉这个模式的。
但郁嘉的文替呢？
小蓝说：“哎呀，小桃你最近在医院这么闲，都没注意看微博吗？‘地宝’上一部戏换脸抠图搞得太过分啦，现在大家都在讨伐这种偷懒的行为。‘嘉宝’才不敢得罪观众，不敢搞太过分了。现在事必躬亲，台词都自己念，结果念得乱七八糟。我都怀疑她的脑子是漏的，装多少掉多少。”
这都是什么外号啊。
叶之桃在心里唾弃着现在这种管谁都叫宝的风气，她问：“我要是红了，是不是也得叫我什么宝？”
“桃宝啊。”小蓝一提淘宝就来劲，搂住叶之桃的脖子，“我得赶紧抱你大腿，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桃宝呀~”
“得了吧，小心被告侵权。”
“嘉宝都不怕，你桃宝怕什么。”小蓝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回来还是小心点吧。”
叶之桃问：“怎么了？”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再找个武替，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当是我的直觉吧。”
这话让叶之桃有点警醒。她身上替身的合同还在，当时手头紧，之前变更合同内容（也就是加钱）的时候，她一口就应下来了。
本以为钱后来就不会那么紧张了，没想到上次回家跟彻底闹翻之后，零花钱已经被叶博停了，信用卡也被注销，她现在得盈亏自负。学还没上完，人已经提前独立进入社会，当然要格外关心钱的问题。
现在细想起来，确实有点不对劲：小蓝说得没错啊，再找个武替就是了，郁嘉的男人难道连个武替的钱都掏不起吗？非要用她这个打折价的新人？
她忐忑地回了片场，一切都乱七八糟地进行着。编剧组的同僚们简短地问候她了一下，大多数人在忙。但她回来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传得这么快，下午就说要她开工了。
她不但收到了通告单，还有小蓝带来的台词本。
“这是什么？”
“导演说赶工，要你替郁嘉拍几个不露脸的镜头，带台词的。他说跟你讲了吗？”
“？？？”叶之桃满头问号，之前合同变更就说的是这个？
“这好像有点超出了武替的范围了吧？”
小蓝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你注意一点吧，但是现在时间很紧了，我们的女主角带着我们全剧组都变成了树懒。”
就在这时，她又收到了导演的信息，情况确实不太乐观，郁嘉磨磨蹭蹭，为了显摆自己演戏认真一定要一条条地磨，进度已经很拖延了。导演没办法只有换替身，延迟一点杀青就节省一堆钞票，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叶之桃临危受命，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这场戏是男女主角在山崖边对话，全程只需拍侧面和背面，主要的戏份在男主。
这场戏副导演也在，看到叶之桃，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哎哟，小叶伤好了啊？我们可都等你呢。”
叶之桃面部表情地拿出手机晃了晃，晃到副导演变了脸才收回去。
“你等着吧。”
副导演留了句狠话。
等开拍之后，叶之桃才知道的确有麻烦在后面等着她。
今天是个大晴天，为了让男主不过曝，他是背光站，用反射板补光的。叶之桃就惨了，她这个不用露脸的武替兼职文替，要替她背台词对戏不说，还要迎着光顶着大太阳，还要身兼男女主的光替。
她的眼睛根本就睁不开，为了能看清东西，她不得不眯着眼睛，脸都要皱到一起了，表情狰狞得想要吃小孩。
明明是深秋了，太阳却特别毒辣，她穿着好几层戏服，在空地上站了五分钟，她感觉自己最外面那层皮正在起皱打卷，离身体而去。
叶之桃心想，难怪这场戏要用替身，郁嘉才不可能来受这个罪。
她带着狰狞的表情对台词，可能是太吓人了，这个新人小演员呆了半天也没接上话，只好再来一遍。
两人被晒得汗流浃背，魂飞天外，一脸心不在焉的傻气，如此重来了好几遍之后，导演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分镜图扔在了地上。
“给小叶加个机位，让她自己看看自己的脸。。”
叶之桃的冷汗唰地一声就冒出来了。
“我没妆啊导演……”她讪笑着回答。
导演循循善诱：“你现在是男主的心魔，你是个妖精，你得暗示他，啊？引诱他，啊？不需要你有妆，好不好看是你演的，不是画出来的。”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叶之桃当然知道是什么妖精心魔，这一段的剧本是她自己写的，分镜什么样还是导演看着她剧本画的。为什么不露脸还需要看表情？
导演仿佛看出来她的心思：“不是表情，是体态，是气质，你一副傻姑脸，从背后看能看出是、风情吗？真正的演员，就算是看不见脸，也能从她的呼吸她的语调判断出她现在在演什么角色。”
大概是话说的太重，导演的语气又软了下来：“试试？”
导演殷殷期待地看着叶之桃。
他也当然知道这场戏难。它要是没有难到超出了郁嘉的水平，导演组能干脆让她连脸都不露，这一段戏完全用声音和背影来表达吗？配音演员又专业又便宜，还是别为难不专业的了。
“你能行，肯定能行。小叶啊，不能没有机器对着你就不认真啊。”
导演直觉叶之桃可以，为了想让她试试，语气已经放得很软了，就差求求她了。
“化妆师呢？给心魔随便画点儿。给浩天也补补妆，快快，好了就一遍过，咱们都不用晒。”
小蓝赶紧跑上来，拿出粉底在她脸上大肆涂抹。手法之写意，叶之桃感觉自己快成个石膏了。
叶之桃忍不住抱怨了两句粉底太厚。
小蓝打了她一下：“我这可是为你好。这么毒太阳晒半个小时要养一个冬天。我再不给你涂厚一点，你下一步戏就能去演《走出非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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