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 太宰治正带着脸上那十成十的笑容和中岛敦忽悠自己和月见里月见的关系有多亲密,让白虎少年闷闷不乐地耷拉下耳朵的同时,却又因为对方讲的都是有关月见里月见的事,而忍不住委屈巴巴的仔细听着, 不想错过知道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一件事。
森鸥外明明就在一边听着,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他竟也没打断太宰治这欺骗小朋友的举动, 反而带着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容站在一旁听着。
因为他的毫无动作, 所以即便中原中也再怎么想戳穿这条青鲭那骗人的鬼话, 也还是强迫着自己没出声。
褚发青年臭着脸,环胸站在一旁。
虽然碍于森鸥外的缘故没有说话, 但太宰治每说了一句话,中原中也都在心里冷笑一声反驳了回去。
他一句一句地听下来, 听太宰治说自己和月见里月见患难与共,一起携手对敌, 殉情一般的共同从天台坠落——听着听着,中原中也就听得有些不对劲。
这不就是之前他们三个一起联手解决真理天文的事吗?
月见里月见从天台上坠下来的时候, 他可还是当了次垫背来着。
怎么在太宰治这混蛋的嘴里就好像他不是人一样, 直接把他的存在删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他和月见里月见两个人。
中原中也越听, 头上的青筋就越是跳的欢快。
这王八蛋还真能说啊。
就在港黑的重力使想就这样越过身旁的首领,直接给某条青鲭一拳算了时, 那厢, 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握紧了的拳头。
“——姐弟?”
少年清越的声音碎在咖啡馆里, 明明是不算响的声音,却生生地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但偏偏他本人却毫无被所有人的目光焦聚在身上的自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镜戴上了的黑发少年用拇指抵着下颚,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的,颠来倒去的像是在念着些什么。
中岛敦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听,听见了几个词:“重合率……母亲……意|大|利……”
每个词他都能听明白,但组合在一起他就一脸茫然了。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身旁的太宰治,就见太宰治微微歪着脸,那张清秀俊美的面容上摆出了和他同样类似倾听的表情,只是和他不同的是,他听着一脸迷糊,而太宰治听了以后却反而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这是,听明白了吗?
该不会只有他一个人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像个没有经过任何复习就被陡然丢进考场的学渣一样,中岛敦立刻转过头去看其他人的表情,他紧张而心虚的目光从在场仅剩的几个人脸上一一划过——除了森鸥外这个完全看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到底写着什么的人,和不知道为什么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就猛地瞪了过来的芥川龙之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和他一样都很是茫然。
不过虽然说是其他人,但实际上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
说着好久没看到姐姐了,想和姐姐多呆一会儿,在月见里月见离开的时候,蓝波也跟着一起走了。
同样跟着一起走的还有那只被正冈子规叫做金之助的三花猫。
反倒是最开始和蓝波一起来的坂口安吾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
想到这里,中岛敦忍不住向着坂口安吾扔去了一个颇有些同情的眼神。
然而他才看了一眼过去,下一秒,江户川乱步就已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几步间就走到了坂口安吾的面前:“我说,你们异能科的人应该可以调查到包括移民在内的普通公民的档案吧。”
坂口安吾:“?”
见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江户川乱步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就是说,我想要找小月牙的档案的话,从异能科入手也是能够找到的吧。”
“乱步。”福泽谕吉叫了他一声。
“社长。”但江户川乱步却直接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着,“我需要小月牙的资料来确定我现在的推理。”
福泽谕吉:“和月见有关?”
江户川乱步:“不止哦。”
如果他的推理没出错的话,那么这件事就不止和月见里月见一个人有关了。
——当然,他的推理也不可能出错就是了。
江户川乱步对自己的推理自信无比,他现在从坂口安吾手上索要档案资料只不过是为了给出充分的证据和进行下一步的推理而已。
福泽谕吉想了想,最终还是纵容了自家的侦探,假装没看到他们侦探社的门柱拉着太宰治去威胁坂口安吾,让他交出有关月见里月见的档案资料。
江户川乱步到底是江户川乱步,一眼就看穿了在场的所有人中到底谁最能说服坂口安吾。
有太宰治往前一站,刚刚还说着那是个人**,没有特殊原因不得随意查阅的黑发青年就忍不住沉默了下去。
“呀,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安吾。”太宰治笑眯眯地抬起手和曾经的友人打了个招呼。
他伸手的动作配上他那微笑的表情就跟只招财猫似的,然而下一秒,招财猫的脑袋轻轻一歪,鸢色的眼眸掀开一道狭长的缝隙,流露出冰冷而粘稠的暗芒。
他扬起笑容,开口道,“作为曾经的朋友,这么一点小忙,安吾你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吧。”
坂口安吾:“……”
推了推眼镜,坂口安吾听到自己的喉咙里有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发出,“我知道了。”
“找到和月见小姐有关的资料后,我会送到侦探社的。”
以异能科一员的身份调出一份资料档案而已,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做到。
难的只是要调出的这份资料是属于谁的罢了——
作为太宰治和织田作曾经的朋友,坂口安吾一天作为间谍的身份活下去,就一天看着他们三个人的友谊悬在钢丝上,一点一点地走向崩溃的边境。
而c的到来,织田作的死,成为了这段友谊彻底崩溃的最终导火线。
对于自己间接造成的织田作连同他那五个收养的孩子的死亡,坂口安吾不是没有过痛苦和后悔,可他从一开始就走在这条路上的,即便是后悔,他也根本找不到能够让他回头的地方。
坂口安吾知道织田作还活着是因为一个意外。
在和c的首领同归于尽后,织田作的尸体就被运到了港黑内部,然后装棺下葬。
怀着愧疚而复杂的心情,在下葬之前,坂口安吾买了一束花,避开了太宰治想要去祭奠一下这位自己曾经的好友。
然而就在他在放下花束时,指尖触碰到棺椁中男人的手背,异能力堕落论在满足了重重苛刻的条件下发动,读取到了眼前这具由幻术制造出来的尸体的主人的记忆。
——月见里月见的记忆。
他看到那个黑发少女是怎么样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去拯救织田作,又是怎么样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在遍体鳞伤中跪倒在地上痛哭出声。
他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又一次一次地站起来。
先是用脚撑着爬起来,而后是跪着爬起来,最后是指尖扒在地面地爬起来——
可无论是怎么样的痛苦,怎么样的绝望,她最后却仍是爬起来。
带着痛苦,带着绝望,带着仇恨,带着不甘。
她满怀着那样的情绪爬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坂口安吾甚至以为她是否要将那样的情绪变本加厉地还给这个曾将无尽的痛苦施与她的世界,可到最后,他却看到了扛着一身痛和伤的仿佛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的魔鬼,踉踉跄跄地,背负着浑身的伤痕,一个人固执又蛮横地走到织田作面前。
遍体鳞伤的魔鬼摊开手掌,掌心里却是一捧银闪闪的温柔的希望。
“我救了你,你要跟我走。”
她向他这么说着。
没有任何犹豫地,织田作回答她:“好。”
为什么会那么毫不犹豫呢。
坂口安吾想。
你明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答应的到底是一位天使还是一位魔鬼啊。
直到在他从这具用幻术伪造的织田作的尸体上读到了那个少女的记忆的很久很久之后,他从一场梦中惊醒。
那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看到了那个背负着一身伤和痛的少女究竟曾有过怎么样灿烂又无忧无虑的笑容,甜蜜又全神贯注的爱恋。
于是忽然地,坂口安吾就明白了那个时候织田作那一声没有任何犹豫的好。
——你见过光吗?
若你见过光,那么你就一定在再次见到她的第一瞬间就反应过来。
原来这温暖的,刺目的,轻而易举劈开黑暗,向你伸出手来对你说——我救了你,你要跟我走的人就是光啊。
因为曾亲眼见过光,所以才会对那只伸开的颤抖的手毫无犹豫地握上去。
而织田作他,便曾亲眼见过光。
坂口安吾也同样地曾亲眼见过光。
唯有太宰治和他们截然不同。
他曾拥有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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