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菲尔德行走在瓦格里奥特最初的领地上时, 确实感受到了与别处不同的宁静。
竟然是“秩序”。
在这个崩坏的混乱的年代里,一种新生的稚嫩的却难能可贵的秩序,笼罩着这片土地;虽然出现在人类世界, 但并不以人类为主导, 反而具备类似于“融合”“平等”的规则。
它不排斥异种,反而将人类与异种放在同一道水平线上对待,一应地要求, 一应地束缚, 也一应地给予,一应地怜悯。
纯白教皇从一种俯视的角度打量着它, 对它的形成也渐渐生出趣味与好奇来, 遥远之地竟然能诞生这样稀奇的东西,该说不愧是“维拉尼亚”选择驻留之地么
他厌弃人类, 憎恶异种,并不代表他不会欣赏这种超脱世俗的稀奇之物。
他当然有这个评点的资格, 因为他所创造的秩序从未被颠覆过, 甚至连被挑战都不曾, 作为一位稳固的秩序之主, 他坐拥着庞大的特拉丹,即使在黑暗年代之中,他的教国也始终是例外, 他虽然无所谓, 不骄傲,但也因此有所仰恃。
萨尔菲尔德从梦魇口中挖出了最关键的情报, 他知道她就在此地,但立足此间之后,并未第一时间追寻到她的下落, 而是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了那片浓绿的森林。
他能感受到恐怖的魔力场与独一无二的禁制集群。
仿佛是这片土地将亿万年的魔力与神秘都汇集到了一个地点,才孕育出这样浓重、浓重到难以言喻的特殊所在,若要比较的话,连他的教廷都无法匹敌这种程度的积蓄,但这个魔力场又非外方式的,所有的魔力都以向内收蓄的形式循环,如此隐蔽、自然,才使得外界难以注意到它的存在。
萨尔菲尔德站在黑之森之前,触摸那内敛的场阈时,才发现整片森林都是一个庞大的仪式场这片土地的主人与某位特殊的存在,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契约。
契约封存了魔力,使这片森林成为仪式的核心。
他的眼睛可以看到那些无形的纵横的术式,看到森林是如何呼吸,又是怎样维系心跳,层层叠叠的封印朝深处铺陈,所有的生命力都有序地朝着那未知之物输送,当他行走在静寂之中,身边凝聚着沉眠的森林吸引来的黑暗,并不浑浊,反而带着沉谧的清透,沉重的绿色裹挟着跳跃的微光,可以清晰地看见动物与树共生,却并不显出畸态的丑陋,反倒是另一种生命的美感。
也正是因为黑之森的存在那新生的秩序得到了合适的根基,所以才可以在这片土地生长。
萨尔菲尔德停下了脚步,并未进入森林深处沉睡着某种封印物的所在,他就立在某一处高大的浓绿乔木分布得稍微疏散些的空地上,看了片刻,忽然抬手,毫无预料地将手中的权杖深深地刺入了土地。
他整个身形都是圣光凝就,衣袂、衣摆、乃至于垂落的头发,都依然飘飞着纷纷扬扬的白鸽,这些作为圣光载体的白鸽扇动翅膀之间,撒落出星星般的圣光碎屑,映衬着森林静寂之态,叫他看上去更加梦幻。
但他的所作所为丝毫看不出美丽之色。
就像是一柄利剑切入血肉,一粒钉子刺进喉咙,他残酷又决绝地将圣杖下压,力量以权杖为引导体,直抵核心之处。
他并不在乎崩坏这难能可贵的规则,也不在乎是否会毁灭这片土地,这都与他无关圣光照亮黑之森,将那些无形的术式逼出特定的形态,契约的锁链在颤抖,禁制的刻纹开始模糊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并非他不可解的术式。
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该死
就知道这回没办法轻易了事
维拉尼亚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当圣光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维拉尼亚还没觉察到他的存在其实真正有感觉的应当是茱莉娅小姐,因为她才是领主,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契约保证她绝对的统治权,但她作为一个人类,每天要处理数不尽的纷杂的气息,她也没办法一下子就辨认出某个外来者存在特殊性纯白教皇是强大,但说到底他仍是在人类的范畴,他的生命气息并没有异样到与众不同。
直到他靠近黑之森,维拉尼亚才意识到他已经来了。
那是契约的核心,她封印真身的所在,梦境中她能自主剥离人类的躯壳,袒露泰坦的真身,但在现实中,她却难以获得完全解放,只能将其封印在黑之森所构建的仪式中心、时空与之重叠的狭小缝隙之间,黑之森的呼吸其实就应和了它的呼吸,黑之森心跳其实就应和了它的心跳,维拉尼亚以特殊的手法封存了它的魔力流出,所以哪怕是异种都难以觉察到它的特殊瞒不过萨尔菲尔德她倒是有些意外的。
但想想,纯白教皇既是特拉丹的主人,他也拥有一片土地且维系着其上的秩序,又拥有可怕的魔法天赋,类似于封印、禁制之类的东西他玩得极为熟练,否则怎会有“哀泣之墙”的出现,他因此觉察到了黑之森的异样,倒也说得通。
“我去去就回大概。”对自己的副官说道,蔷薇色眼瞳仍旧带着笑,但神色总归带着郑重其事,“别跟来,别窥探。”
迪斯曼已经习惯了长官最近折腾的某些玩意、并非他可以介入的这个事实,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闻言还是颇淡定“请长官小心。”
维拉尼亚的白骨镰刀割裂空间,抬脚的瞬间就消失在书房。
她知道他会来,知道这是个天大的麻烦,但确实忽略了他会直奔黑之森
因为黑之森并不属于她的主场,反倒是她的弱点
萨尔菲尔德没有任何与她交流的意思,伸手直接掐住了她的弱点
显然他有绝对的信心与她在她的地盘上开战啊,这种决心很不妙,意味着她要耗费更多的代价才能解决掉这个麻烦。
维拉尼亚跨越空间出现的瞬间就挥动镰刀,切割空间试图封锁圣光散发的路径,她的动作极其小心,必须维系仪式场的稳定,这就是她最大的牵掣。
但是破坏总是比保护要容易。
萨尔菲尔德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也并不因她的出现而生出任何动容,依然平静地解析着笼罩在头顶的术式但凡为他所解便意味着破灭。
不,不是破灭
他以圣光侵蚀仪式场的魔力,他想得到这个术式
“这就说不过去了,”觉察到他的意图之后,维拉尼亚就开始叹气,“我对你,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威胁吧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人家要玩釜底抽薪的把戏,她总不能还吝惜黑之森的完整性,更别提她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
维拉尼亚也不等待回应,一镰刀直奔对方身躯
最锋利的空间刀刃,毫不留情地切割下去,密密切切的刃光瞬间笼罩了这个被定位的空间但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
她看到鸽子纷纷扬扬的白羽散落又凝聚,萨尔菲尔德岿然不动。
圣光显然具备某种规避性,或者说它免疫了物理攻击,那以圣光凝就的身躯,竟然毫发无损
维拉尼亚没指望给对方造成多少伤害,但这显然就出乎意料了。
她的惊讶并未持续瞬息,就果断选择另一种尝试,再度切割起空间。
黑之森的魔力循环自成体系,任何外来的魔力都会收到抑制即使维拉尼亚是黑之森的主人,所以她也在避免使用魔法。
这一回,她并不在他身上下功夫,而是圈定了他所在的空间位置,直接割裂整快区域圣光的本质就是一种魔法术式,它是有形态,有质量的,这就意味着它需要一定的空间来承载
她以代表死亡的白骨镰刀来催动空间之能,并不意味着这是死亡权柄附带的力量,反而,这是属于她本身的
藏匿于时与空罅隙的泰坦,自我领悟了部分的时间与空间权柄
所以她并不担忧过度使用这个武器会带来更多的死亡气息,她需要考虑的仅仅是怎样的封锁才能切断对方术的媒介。
这一方空间猛然塌陷,萨尔菲尔德终于有所动作,他在被虚无吞没之前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手指按在权杖顶端的宝石之上,低声吟诵了一句咒语。
被切割的空间闭合还需要时间,而那句咒语仍在此地回荡,维拉尼亚挥手想要打散它,它却轻飘飘落地,然后,瞬间,平地卷积狂风,四面八方都随之震荡起来,黑之森的静寂都要在这风中被打破。
根本不存在风形成条件的地点为何会有风
因为风也具备空间属性
他并非催动自然之风,而是震荡空间形成狂风风拉扯着圣光飘散的范围更加广阔,陷落的空间只是转移,并未毁灭,更多的圣光遵循这风所在的位置而来。
重又凝聚成萨尔菲尔德的身形。
“圣光所至即我至,你能切割多大的空间呢”语气冷漠得甚至是讥讽之色。
维拉尼亚挑眉“哪来的咒语”
刚问完她就有了答案,自言自语“哦,梦魇的看来你确实从它手上搞了不少东西,有备而来啊。”
飘飞的白鸽将圣光铺散得到处都是,每一道契约术式上都依附着一两道光,摆明了侵蚀性。
她微笑着说“但是圣光是有限的,这不是你的教国,你得不到后备的补足,你觉得是你的凭依能撑得更久,还是我能舍弃的契约更多”
萨尔菲尔德的蓝瞳依然冷漠,就像一座雕塑,即使冷笑都没增添些微生动“这要问你了,是这片土地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
即使在交流的时候他依然没放弃解析术式他吃了她太多亏,已经养成了必需占据主动位置的本能,所以在掌握这个筹码之前,他都不会有丝毫放松。
黑之森的契约被侵蚀多少她是能清晰感知的,面对这么棘手的家伙,束手束脚的维拉尼亚确实头疼。
“为什么不使用死亡的力量呢”占据上风的教皇平静地讥讽,“这片土地并没有束缚你,还是说它如此重要,令你不舍得让死亡降临此地”
维拉尼亚冷静下来“你要毁灭它吗”
“如果需要的话。”
确实有够讨厌的。
冰雪对他无效,空间也无作用,死亡不能铺展,她还要怕过分强大的力量毁坏了真身的封印。
“何必呢”她无奈道,“没必要这么极端吧”
她话风一转“不过还好,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挥动镰刀,这一回直接切开了幽深的隐蔽的另一道空间位壁。
那一股气息
萨尔菲尔德脸上出现了憎恶的神情“地狱”
维拉尼亚微笑道“刚跟地狱签署了合作的协议,顺带看看合作者的诚意如何。”
萨尔菲尔德冷笑“恶魔又有何用”
维拉尼亚摇头“足够用了,面对高等恶魔,就算是圣光,也不能很快解决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就能将整个黑之森埋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郁闷道“我早该这么干的没想到梦魇一栽,我也要跟着倒霉。”
位壁连接,空间通道建立,当那散发着恐怖魔力的事物通过的瞬间,整个通道随即就被绞碎纷纷扬扬的空间碎片炸开,恐怖降临,黑之森作为巨大的仪式场,瞬间被激发出了整个封印。
黑之森就像苏醒的巨兽,警惕地观察着威胁之物。
维拉尼亚知道来的必将是拥有决策权力的地狱高层,没准是魔王陛下的左右手也说不定但当看到来者的瞬间,别说是她,连纯白教皇都震惊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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