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动手
显然是敢的
一个渺小的人类竟敢如此放肆, 对于地狱之主来说,怎么可能容忍。
熊熊的地狱恶火几乎是瞬间燎原,汹涌的黑雾浓郁得挂满了乔木的枝梢, 花草枯萎, 空气凝滞,与黑之森共生的动物悄无声息失去呼吸,融化的血肉扭曲地纠缠进黑雾, 那密不透风的黑暗力量带着可怖的重压, 眨眼就封锁了圣光发散的路径,即便是后者具备强大的穿透性与同化力, 一时也难以挣脱雾气的迷障。
地狱之主手中的红色蔷薇色泽鲜丽得更加娇艳欲滴, 就仿佛此间所有的生机都凝聚到了祂的手上,红得近乎于不祥。
“不要生气啊, ”地狱之主竟然接上了话,也不知道是在讥讽萨尔菲尔德, 还是说在安抚维拉尼亚, “不过区区蝼蚁, 碾碎即可。”
黑雾中涌现出数不尽的骷髅头颅, 挣扎着要爬出黑雾,那空洞的眼中浸淬的幽紫之光如同利刃,森然的白骨狞笑着张大了嘴巴, 争先恐后地朝前奔去, 想要将目标彻底撕咬成碎片。
萨尔菲尔德只是简短地喝出一个字“风”
毫不犹豫挥动权杖,圣光霎时隐没踪迹, 奔涌而至的并非自然之风,而是重重叠叠的空间震动,高频的震颤带动了空间的折叠, 就像是在高处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层一层的折叠以他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扩散,以折叠空间的方式层层消弭掉黑雾的攻击
他冷漠的面容并不见丝毫喜悦和放松,反而更加严酷,无数白鸽从黑雾中倒飞回,撞入他的躯体,凝聚成他长袍上金色的纹路那光在他身上越叠越深,光中细碎的符文也越来越密集每个字符都好像具备活性一般,发出难以觉察的尖叫,轻细的尖叫聚在一起竟也连绵成片,就仿佛在无意识呢喃着什么。
不,它们在呼唤“萨尔菲尔德”
那是他的名字
他在那密密麻麻的呓语之中,将权杖之顶的光明结晶与冠冕上镶嵌的蓝宝石轻轻一碰,一个提前保存的禁制通过这个动作迅速激发,笼罩在他的头顶。
下一秒,圣光就有了形态,它竟然凝聚成类似于气流般密集涌动之物,随着萨尔菲尔德的目光所指,冲向正前方它与黑雾相撞,竟像是利刃一般,硬生生撕开了整片黑雾
相撞之处,骷髅的哀嚎在发声的刹那就被吞没,无数黑色的蒸汽随之升腾而起,也不知道是光净化了黑暗,还是说黑暗腐蚀了光,但有更多的黑雾被激怒,前赴后继咆哮着汹涌而来。
萨尔菲尔德此刻解放的竟不是一个防护的禁制,而是增强攻击的
“有意思。”
见到如此场景的魔王,不知被触动了什么想法,反倒按捺下被冒犯的愠怒了,那空灵得虚渺的就像隔着另一个空间传递的声音,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另一种形态的光明啊倒也值得我亲自动手。”
祂依旧岿然不动,只是松开手指,将手中的蔷薇花随意地撇入黑雾。
黑雾张开狰狞大口,翻腾着吞没蔷薇,下一秒,它竟像是增殖一般开满灰雾,花朵开在森白颅骨空洞的双眼之中,与幽紫的灵魂之光互相辉映,蔷薇与骷髅、美与丑互相缠绕,竟形成一种诡异的恐怖感
这种似乎与秩序完全相悖的东西很快就吞没了大片的森林,以至于黑之森都开始燃烧,被契约网住的生命力产生异变,居然脱离了原本契约术式的构架,转变成纯粹地狱的魔力
地狱之主硬生生将黑之森转变为祂的主场,慢慢道“我审定,我判决你将悖行于光明,堕落于黑暗”
这句话如同不能反抗的律令般,甚至带着因果律般的定理,场域的规则瞬间改换,仿佛天崩地裂般的重压降临于萨尔菲尔德之身顷刻之间、无数光的白鸽被迫剥离出他的形体,力量不受控制地散失、逃逸,且是彻底被黑雾吞噬,由信仰汇集成的符文都无法在这种强制的掠夺面前维系稳定,尖叫着崩溃。
圣光确实克制黑暗生物,但是魔王天然克制所有的光明
“黑天使”曾为天国处刑官,在祂堕落之后,神才将祂的司职分为审判与裁决,命两位圣徒执掌但祂原本就拥有对光明的判决权柄
并非是神令祂有此权柄,而是祂与生俱来,也正因为祂拥有,所以即使祂违背神的决断、生来就是黑色的羽翼,为神所不喜,神也不得不令祂成为天国的处刑官、看守地狱,而且这个权柄并不因祂身在何处而有所改换,即使祂早已堕落,但祂依然能判决光明
绝大部分力量都被剥夺的萨尔菲尔德脸色发白,但那种嘲讽的讥诮的眼神却越发明显。
他的圣光是由他自己构架的、独立的魔法,但毕竟不能脱离“光明”的范畴,或者说,“光明”这个神阶的规则仍旧被占据,他的圣光位阶并没有抵达更高的层次,魔王一开地图炮,强制性剥夺圣光,他还真不能改变。
但他不仅毫无畏惧,甚至要讥笑道“憎恶光明的存在,却不肯舍弃光明的力量,贪婪就是你无法成神的原因”
作为一个人类绝不该知道这种秘辛,即使是维拉尼亚也无从得知,但偏偏就是从萨尔菲尔德口中刺出“这就是黑暗神格背离你远去、不能为你所有的原因这就是光明诅咒你、大地憎厌你、命运抛弃你的原因”
那黑雾之中不能清晰辨别的金色眼瞳释放出无穷的厉色,就像是燃烧的星辰中心爆出了更辉煌的火焰,恐怖的高温几乎带动灼烈空气,使空间都濒临破灭。
“塞西莉尔。”大概是从对方身上窥到了什么,祂忽然道出这个名字。
片刻的沉默,随后是一声若有所思的轻笑“呵,塞西莉尔”
从祂的声音中并不能觉出任何喜怒,但是那些黑雾显然能辨别主人的情绪,齐齐咆哮起来,鲜红蔷薇被狰狞的紫色魂光碾碎,铺天盖地般覆灭而下,每一个骷髅头都在挪动着牙齿,发出狰狞的尖啸。
堕落吧堕落吧它们愤怒而扭曲地诅咒着,“陨落吧陨落吧”
被剥夺大部分圣光、连维系身体的的魔力都缺乏的纯白教皇抬起头,冷笑着面对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黑雾,他手中的权杖就像是从固体直接汽化般,化作了一道冲天的光柱。
这时候依然能如此顽固,他手上显然还有几分筹码。
但下一秒,出现的并非是新一轮的抗衡,而是维拉尼亚忍无可忍的一镰刀。
这一次她再度劈开空间,切割萨尔菲尔德所在的区域,并将其一脚踹入虚无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后者还真没法再逆转这道攻击。
她也不是在救他,她恨不得直接将他碾碎,省得他短期内再来找麻烦,但她实在没办法再放任这两个混蛋再打下去了。
“尊敬的魔王陛下,”没被气疯还是维拉尼亚有涵养,“您没看到封印已经破裂了吗”
恐怖的地狱魔力覆压着封印,维系着黑之森的术式已经斑斑驳驳,不为维拉尼亚所控制不是重点,魔王肆无忌惮地动手,导致结界本能地透支瓦格里奥特的魔力储备,使领地内的秩序都岌岌可危,这才是糟糕之处
更别提黑之森的深处,那被重重叠叠的封印锁住的罅隙之中,透明的茧壳已经龟裂出无数条缝隙,死亡的法则在蠢蠢欲动,封印因此而痛苦呻吟,只差一分力道就要全盘坍塌
维拉尼亚虽说得到了死神的一切遗留,作为新一任的死亡之主而存在,但她运用死亡力量的次数太少,即使手握着象征着死亡的镰刀时,她看上去也远远没有魔王更像是“死神”但那泰坦的本体上,仅仅是泄出的一丝死亡气息,就令大地都颤抖不已。
那是原初的尾声,是神明也要惧怕的黄昏连地狱与深渊都能囊括的终结。
地狱之主毫无愧疚之心,也没因她转移萨尔菲尔德使得祂不能碾碎对方而生出愠怒,反而是轻笑着伸手,探入黑雾中一抓。
这一回祂所摘下的是一朵黑色的蔷薇,当祂将这充斥着不详与扭曲之色的花朵摘下时,黑雾发出痛苦的哀嚎,就像是巨兽因为剧痛而控制不住翻滚一般,噩梦独角兽抬起头张开大口,像撕扯肉块一般大口大口地吞吃黑雾,狰狞的骷髅奔逃般隐没于其中,黑雾以极快的速度自行稀释,很快就偃旗息鼓一般缩回于其主人的身后。
眼见着维拉尼亚一个纵身自原地消失,去黑之森深处弥补封印,祂慢吞吞地翻身离开坐骑,顺手打开空间,原地一方漩涡张开,低下头颅的黑色独角兽不情不愿地踏进漩涡回归地狱而地狱之主身披黑夜,仿佛散步般行走在黑之森中。
“也许我可以帮点忙”
在维拉尼亚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那带着笑的如潮汐层叠般回音的话语。
她头也不抬道“如果您能返回您的地狱,那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不行啊。”地狱之主慢悠悠地说道。
不同于“黑天使”传说中,所刻画的冷酷无情、诡谲暴怒、憎厌世界之类的形象,真实的魔王身上存在一种奇特的生命力,祂明明为无尽的魔魅与痛苦环绕,却依然鲜活、轻灵、自然。
维拉尼亚甚至能感觉到祂身上那种与伽尔类似的“神圣”光环并不因地狱的恶火而减退片分。
是因为祂曾经诞生于天国、作为天使而存的那段漫长时光的遗留吗
维拉尼亚很久没有情绪波动得如此强烈的时候了。
就像因为裹挟着地狱的规则,大陆要排斥魔王一般,维拉尼亚的真身上也带着太多的规则,毋庸置疑,其中最难消解的就是死亡。
一旦黑之森破灭,魔王大可以拍拍屁股回归地狱,她却得直面违背契约的反噬,更别提瓦格里奥特也得跟着崩溃。
本来以为地狱是白送上来的助力,没想到被魔王本尊给坑了
不对
魔王越是靠近,她越是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反应。
她猛然抬头,蔷薇色的眼瞳直直盯着对方黑雾中模糊的脸,片刻之后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祂似乎曾窥视过死亡的神格,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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