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法者的来访并没有打乱阿黛尔的节奏。
不同于阿诺德与林陌的谨慎与警惕, 她对此是意外的平静坦然。
也不是说毫无顾忌,至少内心确实也存在些许恐会被人怀疑身份的紧张,毕竟她又没法消除自己身上的违和感、给别人呈现一个“货真价实”的雷拉, 人家要觉得她不像, 她也不能去更改强行更改别人的想法不,或许是能的, 无命的“强制”天赋所带的污染能力她好像也不是不能用,但这种能力本身就预示着深渊的力量, 她绝不会想要去贸然尝试。
她只是在认真思索过后,确定了一件事。
她的姐姐已死,世上已不存在蕾拉这个人,而她取代姐姐的身份、以“蕾拉”的名义现世既然她有白狮效忠, 有“鼓舞”的精神天赋, 被执政官阁下认可,那么她就是蕾拉, 她只能是蕾拉。
没有人能否认她的身份
她应当有足够的面对世界的底气, 也应当有俯视一切的自信。
所以她不用因为界法者而苦恼, 白狮的“暴君”即使“重伤”, 也不是等闲能被冒犯的。
若被冒犯,那就该是用她应有的手段为自己挣回尊严了
在阿诺德那里,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他是什么心态暂时不说, 至少他的认识与阿黛尔的一致,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阿黛尔还真没在乎界法者来什么人,她有条不紊地根据医疗团队的方案正走着治疗流程,界法者的巡守及其下属们前来时, 她都还在医疗器械的帮助下梳理自己的精神力。
她混乱的精神力仍呈半凝固半失控状态,未到爆炸的界限,却也没有那么轻易能被收拢,只能这么无序地铺陈,然后被她自己一点一点吸收或者消磨。
意辽师对她的帮助很大,但再顶级的意辽师也无法直面这样恐怖的精神力潮流,每进行一次安抚总需要一定的恢复期,就算轮流也不能衔接,所以更多的时间她就在这些仪器构建的场阈中,进行自主治疗。
这种场阈对能力者的排斥性极大,被他人精神力包裹的异物与不适感极为可怕,更何况是阿黛尔这种狂躁的精神力,所以即使阿诺德与林陌也很少会靠近她的病房。
界法者的这些来客,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能力者,因此他们受到的波及也极为强烈。
那种临界状态的精神力所裹挟的不稳定、无规则因子,也好像更容易带出他者敏感易怒、烦闷暴躁的情绪。
越靠近,被影响的程度就越深,那些行进的脚步间,就带出了些许区别。
脚步放慢的说明内心有些迟疑,步履加重的说明正在竭力对抗这种负面影响,步声依然平稳如常的说明适应得不差。
阿诺德一点开口说话的都没有,见这些人神色与态度各异,但到底没说些废话,也算是稍微满意。
他在走廊这一段时就停下了脚步,离尽头感应门尚有将近二十米间距,显然再近一步,对他的负荷就过量,他不会再靠近。
四周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外面尚有些医生与护理人员,但一路走来,随着防护网都无法隔绝的精神力渗透的浓度越加深重,人也从少到无。
“请吧。”阿诺德平静地站在一边。
走在最前方的女巡守并未停下脚步,后侧的人倒是有些微停顿,视线纷纷扫过这个男人的脸,似乎在惊异他的举动,有被害妄想的人已经在思考这家伙是不是要坑他们一把但很快又接上了脚步,跟在自己的首领身后往前走去。
他们心里有不服气,有好奇,有较劲,有纯粹的困惑,也有恶意的揣测。
这么多人靠近的动静当然被感知,阿黛尔从忙碌中收束思维,睁开眼“看”了一眼。
她的肉眼当然没法看到墙后面的人像,但她的精神窥到了当先者的面貌。
最初的瞬间,她在阿黛尔意识海中呈现的画面是猩红色的,血气冲天,且是将近的浓褐色的血,无影随行的不祥简直就是在叫嚣着这就是恶魔,是手染无尽鲜血的刽子手。
直到这层血色退散,才能辨认出她的容色这实是个极为艳丽的女人。
她并未如其他人一般穿着界法者的制服,甚至正相反,她穿着看着极为休闲。
双排扣的蕾丝衬衫难掩胸前波涛澎湃,皮制紧身裤勾勒出笔直高挑的大长腿,深蓝色外衣并未穿着,而是搭在肩膀上,袖子自两肩敞下,气场极飒。
纯黑色的眼瞳没有一丝杂色,连光亮都极少,黑色的长发直得像尺,随外衣一般披散下来。
唯有腰间的一柄细长的刀压下她过分艳丽逼人的容貌,显露出顶尖战者的锋锐与所向披靡。
阿黛尔的目光微微一动,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蕾拉。
这是她的姐姐惯常的私服装扮风格
她在模仿姐姐
阿黛尔本来是顺其自然的,她也没想着非要一举一动都模仿蕾拉,只要大方向上能够把握她的形象就行,但陡然间,她就来了兴致。
蕾拉在碰上这么一个女人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态度
电光火石之间,她混乱的精神力就不受控制地蔓延,直接冲破医疗仪器构建的场阈,穿透防护网,大规模共振。
只刹那就将门外这些人齐齐拉入自己构建的精神场阈之中。
霎时间这些人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了,房间,墙壁,医疗器械,在视野中都荡然无存,抬起头,除了周身之人,唯有前方一把椅子,以及椅子上的人,是存在的。
这是现实,但也是虚幻,或者说,基于现实基础所构筑的精神幻境。
但是受制的感觉是如此强烈,铺天盖地的压力能够直接将人的精神内核压垮
全是界法者中的强者,但在这种混乱的共振中能坚持的人几乎没有,就像是大脑在被钢铁锤子一下一下击打,直打到脑壳坍圮、脑浆迸裂为止,第一下捶打能勉强忍受,第二下已经叫人头晕目眩,第三下到来,人已经被泛滥的潮水淹没。
甚至都不能继续存在于这个场阈,很快那些人就如断线般失去联结,只有在意识黑暗的前一秒,勉强看到了对面的人。
阿黛尔没用精神力模拟姐姐的模样,就是以自己原本的面貌坐在那儿。
因此,大部分人在最后关头都看到一眼她的模样,然后一切情绪都被震惊所统御。
这是蕾拉
白狮暴君蕾拉
开玩笑的吧
转瞬间,此间只剩下阿黛尔与那位界法者巡守。
那位女性对于自己下属的遭遇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黛尔,当然也有困惑,但更多的是兴奋。
那种兴奋弥漫在血红色的意志中,更显诡异。
“风葵,”她微微躬身行礼,伸手握拳扣胸道,“见过蕾拉阁下。”
蕾拉是没见过界法者的,界法部队也不会将势力范围蔓延到白狮所在的阵线上。
绯红执政官上台与蕾拉驻守边界几乎是同一时期,而执政官逐渐界法部队是近十年的事,蕾拉还未正面逢上一个界法者的巡守。
阿黛尔不知道如果姐姐在看到这些人时,会有什么反应,但她确实是有些意外的。
“有趣。”她说。
那双眼睛似乎一下子就穿透了她的外皮,窥探到深层更隐蔽的角落的秘密,犀利得可怕。
“三十二位巡守,都是以同样的方式造就”
“是的。”巡守风葵回答道。
阿黛尔的语气微微玩味“以什么作为锁链”
“信仰。”
阿黛尔注视着她,片刻后轻笑“为了黎明”
“是的,崭新的黎明。”
克罗恩家族使用基因锁作为控制半机械人的密码,家族带给半机械人新生,后者付诸以忠诚。
而执政官保证下属忠诚的锁链是信仰。
这当然不是单纯的洗脑。
精神内核层面的一个暗示也能成为生杀大权。
阿黛尔歪了歪头“它叫什么”
大胸长腿面貌艳丽的巡守微笑起来“大人没有告诉我们它的名字,但我们叫它共生。”
为什么界法者,尤其是巡守,强得恐怖
因为他们彼此的能力都是叠加状态,执政官以一种精神天赋为他们做加持,硬生生堆出了三十二位顶尖战者。
不,其中的核心,包括风葵在内,已经是标准的跨越了人类界限的能力者。
阿黛尔看着她,慢慢笑了笑“你来见我,为了什么”
她问“执政官大人有指示”
“不,这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风葵答道,“我只想见见,以荣耀为铭之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白狮,以“荣耀即吾命”作为信仰而存在的军团,它对于风葵来说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阿黛尔注视她良久。
好像看破了她的内心“每个人都可以秉承自己的荣耀。”
“但我不配。”风葵惋惜道,“曾屠戮千万同胞之人,不配提及荣耀。”
越是缺少什么,越是会有追求。
在风葵眼中,与异族为战的白狮,显然比拴着狗绳的界法部队,更光辉灿烂。
但若要叫她抛弃信仰,也是万万不能。
“原来如此,”阿黛尔笑道,由衷地为自己的姐姐感到骄傲,“要我给你签个名吗”
即使从不曾见过面,蕾拉在界法者巡守中竟然还藏着个迷妹。
“要”风葵毫不犹豫道。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一步一步,顶着巨大的精神排斥的压力,走到她的椅子前,然后单膝触地,摞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
胆子真大。
但在手臂上刻“蕾拉”这个名字就显得过分羞耻了,阿黛尔想了想,控制精神力,在那只手臂上刻下了一个词“荣耀”。
她说道“这非他人评定,而是源自内心。”
“屠刀若为信仰驱使,出鞘染血亦未尝不可。”以一种前辈对后辈,偶像对祈祷者的口吻,说道,“只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荣耀便与你相伴。”
这其实是个很滑稽的场景。
坐在椅上的人面貌稚嫩,显然不符合外人对于蕾拉的认知;跪在椅前的人有着何等威严又可怕的气度,却低下头颅神色尊敬。
这一幕构成了一种奇异但和谐的画面。
而阿黛尔看着风葵高挑丰满的身形,莫名地走了个神,什么时候她才能长到这样成熟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59
1不行了,真的没法勉强日更了,今天又写不完,但因为说好要更,所以勉强更一章,可这章原计划的章纲是没完成的,还有两个情节没写完
2仔细想想,也没必要那么赶,本章明天我还会补2000记得来看,然后恢复隔日更的频率,先忙完这一阵我再想着恢复日更吧,不然这个单元的步骤又要被我自己给打乱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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