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晟告诉容悦,靖王妃和庆雅公主皆在昏迷中, 如今已经让御医去看了。
府上只有容悦一个女主人, 无可厚非的, 她需要去看望两人。
两人被安排在相邻的院子。
容悦先去看了靖王妃。
待看到靖王妃,她眸子闪过一丝诧然。
因为靖王妃甚是好看,她隐约记得侯爷曾说过, 靖王妃生母曾是京城名传甚久的美人。
不过她并未太在意,看完靖王妃, 她就去看了看庆雅公主。
靖王妃尚好,昏迷只是因为疲累不堪而已,身上有些伤, 却并不严重。
而庆雅公主的情况却有些严重。
容悦皱眉看向御医“你说公主有孕了”
御医拱手“的确如此, 而且公主因悲伤过度, 胎相隐有些不稳。”
容悦顾不得惊讶,只郑重地嘱咐,好好照顾公主的身子。
她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庆雅身上的衣服被丫鬟换过,发丝也已经被擦干,此时眉尖蹙在一起, 连梦里都不安稳。
俏丽的脸上一片惨白,惹人怜惜。
容悦眸色有些好奇, 也有些怜惜。
这是她第一次京城中女眷,公主身为皇室女, 即使是昏迷中, 也能看出浑身的尊贵。
可容悦记得, 庆雅公主刚成亲不久。
而她嫁的人,就是靖王妃的二哥。
可是,如今那位洛公子,却不幸遇难。
公主此时怀了身子,容悦一时竟不知是好是坏。
但是这些终究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嘱咐丫鬟好好照顾后,就离开了院子。
她去了书房找厉晟。
厉晟看见她来,有些惊讶,站起来迎她“阿悦怎么过来了”
容悦让玖思将燕窝粥放下,斜睨了他一眼,说
“给公主她们炖的粥还有些,顺路给侯爷送过来。”
粥是早就炖上的,不知那两位何时才能醒过来。
可是再如何,都不可能让厉晟喝两人剩下的粥,容悦的话不过随意说着罢了。
厉晟轻啧了声,眯着眼看向容悦,让容悦一顿,她有些不自然咳了声,退了一步,顶着男人的视线,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
“侯爷这般看着我作甚”
她的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攥着帕子,身子更是退到了书架旁。
书房里伺候的人早就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厉晟压身跟上,一手将人捞进自己怀里,抵着她,威胁般说
“阿悦越发大胆了。”
容悦眸子转了转,脸颊有些红,小声反驳道“都是侯爷纵的。”
将恃宠而骄摆得明明白白,厉晟听得一噎,偏生拿她没有办法。
还不待厉晟做什么,外面就想起祁星的声音
“侯爷,靖王妃醒了,要见你。”
厉晟撇了撇嘴,站直了身子,将容悦也拉得站起来,同时应外面的话“让庄延将她带来吧。”
虽两人身份,有高有低,可既到了这里,自然没有厉晟去见她的道理。
容悦挽了一缕发髻别到耳后,嗔瞪了厉晟一眼,轻呸道“侯爷越发没得正经了。”
连书房这种地方都敢乱来。
厉晟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甚至有些可惜靖王妃醒得不是时候。
容悦懒得去想他在想什么,斜了他一眼,说“别忘了用粥。”
说完,她理了理衣裳,朝外走去,今日她穿了一身嫣绿色的裙子,是这书房中唯一的亮色。
厉晟没有拦她,因为他的确有事要同靖王妃说。
容悦走了小道回印雅苑,穿过回廊时,她听见旁边传来的些许声响,她侧过头,隐约见人走过来。
她敛了敛眼睑,没有露面,领着玖思继续朝前走去。
她刚绕过回廊,另一边就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女子脸色微白,却仪态自若,那女子朝这边看过来,恰好只看见了一抹嫣绿色的裙摆。
那人微顿,眸底闪过一丝了然,并未说话,跟在庄延身后朝前院走去。
容悦自然没有想到,她都已经避开了,靖王妃还会看到她。
等容悦再得到两人的消息时,是正午的时候。
玖思告诉她,两人要回京城了。
容悦有些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那位洛公子并未入土为安,两人不可能在梧州久留。
玖思在帮她拆着头上的步摇,说“听说,侯爷将身边的厉家军派了一半护送二人。”
容悦点了点头,并未在意。
这是在所难免的,在此次回京后,那二人的身份应是会变上一番。
不管今日两人是否狼狈,再见时,她们终究会是高高在上的。
容悦想着厉晟昨日同她说的话,不紧不慢地擦去眉上的粉黛,洗净的脸蛋肤如凝脂。
夜间再见厉晟的时候,容悦站在门前,眉眼弯弯,她心底清楚,所以一切皆要尘埃落定了。
果不其然,厉晟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朝屋里带,低声轻笑了下
“阿悦,明日我们也该启程了。”
容悦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略微收紧,眸子一颤一颤,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笑道“好。”
她昨日就听他说过了,一大早就吩咐了下人收拾东西。
厉晟视线扫过屋里,最后落在梳妆台上的红玉步摇上。
他垂眸,忽然说“这些年委屈你了。”
容悦诧然,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毫不掩饰眸子的不解。
自从认识他之后,她从未受过委屈。
厉晟拧眉,有些不满,这分不满是对着自己,他只是平静地说
“若是在京城,你有的绝不止这些。”
整整三年,他送她的东西,没有一样价值比得过那支步摇。
而那支步摇是从京城送来的。
梧州就算依旧恢复了两年多,可那年的旱灾,依旧让梧州元气大伤,比不得京城繁荣。
容悦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侯爷不要多想,我日日在后宅,哪需要多少东西”
厉晟轻哼一声,若是之前,他可能还会被她这话糊弄过去。
可是今日看见靖王妃后,就不会这样想了。
日日在后宅靖王妃除了宫宴,也是日日在后宅。
可她绣鞋上都镶着最上等的珍珠。
厉晟忽地有些不舒服,替容悦觉得委屈,没道理,他捧在手心的人比不上旁人。
他闷闷地说“是本侯考虑不周,日后不会了。”
容悦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又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并未去多想,只是随意应下。
随后去嘱咐玖思,让她盯着些,不要忘带了什么。
毕竟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厉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将她玲珑的身段看在眼底,眸色暗了暗,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眉梢一挑,勾了勾嘴角。
容悦没看见他这番神色变化。
夜色浓郁,容悦靠在厉晟怀里,两人什么都没做。
容悦睁着眸子,望向床幔顶,有些发怔。
明明夜色已深,她却一丝困意也无。
两人相遇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过,她才惊觉,原来两人已认识这么久了。
而现在,她是真的要和他离开了。
她恍然想起,他第一次和她说起此事的时候。
他因怒意而冷然的神色,那几乎是他对她第一次冷着神色。
容悦仰头去看男人,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早已入睡。
她咬了咬唇,翻了个身子,如何也睡不着。
忽地被人抱紧,男人无奈的声音响在耳边
“别闹,明日要坐一日的马车,快些睡吧。”
容悦脸颊一红,眼眸前被人用手遮住,陷入一片黑暗,迷迷糊糊间竟真的睡了去。
隔日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玖思有些兴奋地候在床榻旁,见她醒来,眼睛一亮,连忙掀开床幔“夫人醒了”
“那快些起来吧,马车早已停在外面了。”
容悦一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何时了”
“辰时。”回答她的是正掀开珠帘走进来的厉晟,他挑了下眉梢“你昨日睡得太晚,本侯特意吩咐不要叫你。”
容悦脸颊染上红霞,不敢去看屋里丫鬟的神色,羞得瞪了一眼厉晟。
明明昨日没有发生什么,偏生到他嘴里说得便旖旎不已。
光是听丫鬟的偷笑声,她就羞得无地自容。
厉晟正大光明地欺负了他之后,扫了一眼四周的丫鬟,见丫鬟收敛了笑,才走近,亲自将玉簪插入她发髻,说
“用完膳,就启程了。”
用过膳,她被玖思扶着走出印雅苑,踏出房间时,厉晟突然开口,指了指屋子中间的翡翠香炉,眯着眼道
“将它带上。”
有丫鬟去取香炉,容悦微有不解,这香炉早在两年前那次事件后就不用了,放在房里只是摆设罢了。
他为何要带一个没有用的香炉
厉晟看见她眼底的疑惑,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在牵着她踏出房间后,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总归是我们之间的功臣,自然该带着。”
他声音刻意哑着,磨在她耳畔,起了些酥麻。
容悦几乎是瞬间红了脸,那抹嫣红顺着脸颊似蔓延到脖颈,春色盎然。
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他的话让她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的时候。
周方琦的一次算计,却没想到成全了两人。
他话虽说得歧义,可容悦却反驳不了。
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见他打定主意要带着香炉回京,她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羞愤地朝外面走去。
厉晟在她身后挑眉,跨步跟上她的步子,还不忘嘱咐下人要小心地收好,万不可有磨损。
见前面的佳人越走越急,他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容悦在跨出院子时,终究没有忍住停了下来。
回头去看男人,心中再羞愤,也依旧等着他走近。
她余光瞥过院子上的牌匾,眸子中微有些恍惚。
四年前,她披着红霞,被人扶进这座院子。
如今,她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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