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倏然间,随着谢栩的一个动作, 柔然人猛地变了色
谢栩微微一笑,手一松, 火折子跌入了湖泊。
只那一瞬,冰封的湖面呼啦啦纵起火焰,蹿起一人多高
“油”有人大喊起来,大陈人在湖泊里倾倒的, 竟然是油
火折子一入油中, 霎时拉出一道火线,冰封了湖面, 油泼在湖上,加之风力肆虐, 火几乎是沿着油一线窜起,势不可挡
湖对岸的柔然军看傻了, 这又是什么招数
柔然主将想起此前受过的种种把戏,忍不住吼道“卑鄙你们大陈人又玩这种无耻手段你们敢不敢堂堂正正的干一场”
隔着湖畔,谢栩的声音泠然而清晰“我就是因为要跟你们堂堂正正打一场,才亲自来这。”
“看好了,我做这一切,都是当着你们的面, 且提醒过你们的, 我要真想用这种手段烧了你们, 昨天就动手了。”
“同时, 你们来的这一路,我也没有布任何一场机关,本意就是想与你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那你还将我们拦在这有本事,现在打啊”反正柔然军仗着自己人多势众。
谢栩望望头顶天空,轻笑“不,要真公正的话,得等明天。”
明天,他的子弹才做好,儿郎们才能真正上战场。
这也是他今天用纵火计拦住柔然人的原因,显然这个计谋极好,眼下,火有油烹,又遇风起,湖面上有冰,若是湖面不冻,流水会将油冲走,但冰是死物,无法冲走油,油只会缓缓扩散开来,越烧越旺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大量的蜡,一是助燃,二即便油完了冰化了,蜡依旧可以继续燃烧,水也不易冲走,火燃得更旺,更为持久。届时熊熊火焰,筑成火墙,谁要硬闯,谁就死
敌军将领气得脸色扭曲,这个谢栩几乎是他生平碰过最难缠的对手,你永远不知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凭什么让我们等明天”柔然人出了名的暴躁,与中原人不同,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老子凭什么等你们你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
“凭”谢栩屹立湖畔,手负身后,竟然从从容容,不遮不掩,“凭,我们的武器明天才能到手啊。要决一死战,得等明天。”
他这般坦坦荡荡,反而有种独特的英姿与傲气,别处战场上,自个有什么军情,总是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对方知道。他却毫不遮掩,摆明了告诉你们,老子的杀手锏在明天,要打,你们敢上吗
一种绝对的自信
怀柔人不是一直对大陈人手段不服气么总觉得旁门左道登不上台面,好,那这一次就堂堂正正双方打一场,看谁输谁赢
怀柔人显然被谢栩的气势惊住,而谢栩已转身离开,走时他眼风扫扫湖畔,对一侧众下属道“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看好这里,别让他们渡河”
“是”众军士领命。
谢栩走了,离去时还留了个不屑的眼风给柔然主将,敌军主将给气得
气也没用,这一天,谢栩说他们渡不过去,他们真渡不过去。
通向月城只能从湖泊过,大陈军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分别驻守在湖畔的每一端,但凡有人想强闯,就开始放油烧,也不知他们备了多少油,油一桶桶的往里加,整个湖面几乎灼烧起来,但凡有人过,别说烧了,隔老远的油烟都能将人呛死
十万大军,硬生生被堵在湖泊对岸,那叫一个憋屈主帅曾死活不信,命弓箭手放箭,可如之前预想一样,湖面太宽,箭射不去,加之风大,箭飞到半空中便被风稀稀拉拉吹散了,折腾了半天,自己的箭倒是浪费了不少,对方人员一个都没中。
主帅怒而跺脚,又强行组起几支队伍,试图冲过烈火封锁,一见人来,大陈军可劲泼油,油随风起,烧得噼里啪啦,若不是跑的快,只怕各小分队都得交代在火场里。最后没人再敢过了,过,就是送死
主帅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最后副将上来劝他“将军,事已至此,我们无需做无谓的牺牲,那谢栩不是要堂堂正正的打吗那就等明天看看明天他有什么宝贝,能抵抗我们十三万大军””
主帅捏紧佩刀“对明天老子不仅要将大陈干掉,还要屠了整个月城一泄心头之恨”
翌日,到了约定之日,双方堂堂正正的干一场
大陈军说到做到,果然撤去湖泊里的防卫,敞开了路,积怨已经的柔然人终于过了关卡。
月城便在前方,在柔然人的记忆中,月城门口是一大片平坦土地,无甚遮掩,对于厮杀来说,再好不过的战场,他们积怨已久,脑子早将踏过战场,大杀四方的片段演绎了无数遍。
可等他们到了战场才发现,距月城大门约百来丈的距离,耸起一堵墙,大陈士兵似乎都在墙里头。这堵墙像是一道屏障,如“回”字形外面的框,将月城包裹在里面。
柔然人内心冷笑,怎么,知道他们带了攻城车,怕他们人多势众,太快将月城推倒才设个屏障还有,他们不是有什么所谓的宝贝武器么怎地不敢亮出来
柔然大军冲围墙后的大陈军大喊“大陈人,你们这些缩头乌龟,躲在墙里面做什么,出来打呀,不是你们说要堂堂正正的打吗”
听到他们的喝骂,围墙顶上很快出现一排人的身影,为首赫然是谢栩,他是主帅,屹立最前线,银盔笔挺,朱红披红飞扬在风里。
他平静看着敌军,这一次敌军真真叫阵仗惊人,十三万大军乌泱泱围住月城,场面令人心惊。
谢栩站在高高的墙头,俯瞰着敌军,毫无慌乱,语气甚至透着丝怜悯之意,“急什么既让你们来到城下,我们大陈又有何俱我在这,只是代表大陈给各位一个警告,今日来的人,不论是柔然或是西域各部,想要活命的,现在离开,我大陈本不欲开战,更不想连累更多人成为战场冤魂,诸位都是有妻儿老小的人,识趣的,现在走。”
一席话让场上数万人愣住,打仗素来都是你死我活,怎地还有个劝退的开场白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柔然主将则是腾起熊熊怒火,谢栩这什么意思居高临下,面带怜悯地让他们走好像他今天稳赢似的,不仅稳赢还能轻而易举干掉他们全部
搞清楚,有十万大军的是他们柔然,三万磕碜的是他们大陈。
不止如此,他们柔然还带了史上最强的攻城车
大陈竟还没开战就装出一副必胜的霸主姿态哪来的底气岂有此理
柔然主将大喊“做梦今天就让你瞧瞧,谁才是战场真正的霸主”
“兄弟们给我上”
“今日,斩杀敌军十人者,封百夫长斩杀百人者,千夫长,手刃主帅谢栩者,上将”
如此激励呼号,士兵们顿时高举武器,疯狂向前
刀光如银,铠甲奋勇,成千上万的士兵如乌云涌动,擂鼓彻响,旌旗卷动,战场似一座巨大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可便是他们勇猛奔向高墙之时,忽然“砰砰砰”的声响急速传来,如紧密的闷雷,冲在最前头的士兵忽然成片颤抖着身体,空中爆出血雾,人的躯体成排倒下
后面将士俱是一惊谁也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除了连绵大响外,人便如被隔空暗器袭击,身上炸出成排的窟窿,血喷涌出来,许多身躯摔倒地上,几乎连呼喊都来不及,瞬间断气
后头集体倒吸一口气,怎么了,便是要杀人,也得刀兵相见啊,怎么还能隔空杀人
这些人又是怎么被杀的,被什么杀的空气中除了淡淡的硫磺味,什么也没有
另一方面,大陈内部亦在紧锣密鼓地抗敌。
这堵墙是谢栩临时修建的,格外宽厚,敌军以为是御敌,其实不仅于此,它更是杀人利器的最好平台
墙中间,密密麻麻有许多小孔,每个小孔中间,竖着黑洞洞的枪口看着是一堵墙,更像是现代战争的碉堡,墙后围满大陈士兵,每隔一步距离,谢栩便命人在墙上凿一个空,每个孔后,站着一名狙击手,墙上的小孔极其巧妙,刚好能放进枪,以及狙击手对外瞄准的小洞,其他方面全是墙,将狙击手遮得严严实实,这样既能保证狙击手能看到前方敌人,又能阻挡敌人对狙击手的伤害。
小洞做得极为隐秘,远处看压根看不见,是以击杀敌人的同时,对方却连杀伤力从哪来的都不知道,许多被击中的敌军,至死不知是怎么死的
真正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何况这么多狙击手
原本往前冲的柔然不禁顿住脚,他们并不知晓大陈军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他们只觉得惊悚至极。入目所致,只能看到这一堵墙,石砌的,全是石头,连敌军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提双方交战了
就是这一个连敌军影子都看不到的战场,前方不断冲锋的士兵们却接二连三倒下,血雾蓬炸,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一群人恐惧中,声响倏然一停,那墙头上再次出现敌军主帅的身影。
谢栩的朱红披风在风中招展,他毅立于城墙之上,声音朗朗,再次道“现在,我给诸位最后一个机会,要走的还可以走,否则,今生今世都走不了。”
“放屁”柔然主将怒而挥手,“少给老子装神弄鬼老子看你们能邪门到几时”
若是按照这个时代该有的技术,火枪是还未造出来的高级武器,谢栩是因为顾莘莘才接触,但旁的人,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武器,还以为大陈人又使了什么旁门左道的花招怒而大吼“给我上统统上”
歪招终究是暂时的,全力出击才是对的要趁人多势众迅速碾压才好柔然主将是这么想的
随着他一声呼号,原本军心稍动的士兵们再次呼吼着冲向前声如巨浪
已经连发了两次警告,对方不领情他无法强求,这一次,谢栩再没有任何留情,重重挥手“全力出击歼灭”
伴随着朗声呼喊,“砰砰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留情的架势,攻击远比上一次更为迅猛
徐清制造的这波枪支虽不如顾莘莘的空气枪,但放在落后的古代,仍是逆天的存在,攻击射程远,射击频率密集,一秒钟可以打好几枪
长长的围墙,布满上千个狙击手,所有人火力全开,战场上仿若张开一张巨大而密集的火力网,“哒哒哒”的弹壳爆落声中,前赴后继扑上来的敌军如被收割的稻草般,疯狂往下倒,空中不断炸出无数团血雾,交织在一起,天空快变成了红色
成千上万的敌军甚至还未扑上来,便已倒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率先进攻的前锋队伍折了个干净
死伤率成倍的恐怖增加,绝对是这个时代最让人惊悚的一场战争
起先企图依靠人数碾压对方的柔然主帅也呆了,原本他以为这又是大陈人的诡计,又是一场歪门邪道,持续不了多久,没想到对方没有半点疲态,“砰砰砰”的声音仍如炸雷响起,每一秒都能夺走成百上千的性命
柔然主帅既恨又怒,不到黄河心不死,几次尝试指挥将士们改变战略,从侧翼包抄从后面突围
但最后他徒劳的发现,这堵墙将整个月城整个包揽,墙里每个角落都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无论从哪个角度进攻,敌军的火力一样密集,完全没有突破点
“砰砰砰”的声音还在响起,仿若看不见的索命阎罗,眨眼间带走无数人的生命。整个战场上已经满是尸体,后续想前进的敌军,甚至被自己人的尸体挡住了道路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柔然主帅都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段
他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身边几个部落主将亦是惊恐无比,有人道“大帅,这怎么回事大陈用了什么太可怕了”
柔然大帅哪能解释,眼看己军在与对方毫无接触的情况下,全军覆没。后续的士兵被这一幕吓到,不肯再上前送死
他们愿意为国出力,哪怕为国捐躯,但他们不想连对方是什么套路都不知,平白无故送死
很多人开始动摇,甚至有人想当逃兵
“不行”柔然大帅道“不能逃”
他忽然想起什么,喊道“投石车火药弹”
既然人力无法作战,他还有杀手锏,经过改良强化的投石火药车
说起来,还亏了大陈人给他们的灵感,上次大陈将他们投石车的弹丸改成炸药,炸伤一片,回头后他们便举一反三,将车子改良,直接用火药代替了石丸
原本他们想着,若是大陈人愿意卑躬屈膝投降,他们可以考虑不毁了城池,毕竟城池日后还有利用价值,但若他们坚持不降,那便没什么好说,将整个城炸成废墟得了
这会,投不投降再说,可他们实在拖不得了必须提前使用投石车
想起投石车,柔软主将心下稍慰,任大陈有神兵利器又如何他们有投石车巨大的火药弹丸丢过去,整个城都要完蛋
无人能敌
下定决心的柔然大军手一挥,“前面掩护”“后续投石车跟上准备”
敌方剧烈的击杀中,前方做掩护的士兵不断倒下,但他们仍是给很后面的投石车制造了时间。
如庞然大物的投石车被推了上来,沉重的火药丸被运上投石臂,匠人们拉动转轴,只待一声令下,轰然将炸药投掷
届时,整个沙漠,将是一片火海炼狱
与此同时,墙后的大陈军亦是精神高度警惕
他们的武器足够彪悍,对付前仆后继的敌军绰绰有余,但这投石器,却真正是威力恐怖的大家伙,若真砸了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他们也不该过度紧张,因为谢将军在此,绝对有他的安排
众人打起了信心,看向对方。
对面战场,投石机已经架起,柔然主帅一声令下“投”
在负责投石的军兵猛地拉下投石臂之前,月城的内墙里,有人眯起眼,瞄准方向,重重扣动扳机,“砰砰砰”几声干脆利落的声响
站在投石器旁,负责使用投石机的匠人应声倒地
胸膛正中数枪,死在当场
柔然主帅一惊,喊道“再给我上人上一定要将投石机投出去”
即刻又有人接管了投石机,可还没扭动摆臂,“砰砰砰”又是几枪,死在当场
剩下的人,无论谁接近投石机,全是死
大陈打定了主意,坚决不给他们使用投石机的机会
事实的确如此,若非投石机弹药包太过硕大,谢栩担心如此多的剂量一旦引爆,爆炸范围太广,会牵连月城,不然谢栩首要便是指挥狙击手在弹药未投掷前,直接引爆弹药,将柔然人集体炸死得了
现在他投鼠忌器,担心药量太多,连累己方,才只瞄准投石器附近的人,谁要敢动投石器,都得死
另一边的柔然主将却是恨不能吐血,如此强悍的杀伤装备,竟然带来了用不上在接近投石器的士兵全都被狙击打死后,他怒而上前,自己操作一旁士兵死命拉着他,“大帅,不可危险啊”
被极力拉扯住的柔然大帅扭头看向战场,目眦欲裂
敌军火力太强,整个战场全是己方尸体他们甚至连一个大陈人都未杀就倒下了
尸体大大小小摞成了山,各种残肢断臂,地面像被血洗过,殷红一片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无论他如何指挥,他们的力量都无法冲过去,最后他甚至想指挥士兵再次变幻策略都来不及,猛烈的攻击一不断扫射,眼睁睁看着士兵一片片的倒下,子弟兵们越来越少
他从未遇见过这般可怖的战争,心下越发绝望,喃喃道“难道天要亡我”
“我兀术征战沙场三十载,从未出现此等惨况难道,天要亡我”
绝望之时,身后一个声音猛地吼过来,“兀术想想你出师说的话想想你王庭上发的誓,我们柔然的荣耀不胜不归”
这声音是从后方一个年轻人发出来的,似乎仍是上次战役中那个曾露过一面的人,配着金刀,身份在兀术之上,语气满是命令。
是以他这一声大喊,绝望的兀术像找回最后的激励,大军出师前,他曾当着十三万的人面摔了酒碗,大喊着“要么胜要么死”
彼时的呐喊还响在耳边,他挥刀大喊“是老子不能退大陈谢栩老子跟你们拼了”
兀术作为柔然老将,纵横沙场大半辈子,自也不是白混,这声绝望中的呐喊,带了十足十的功力,他挥刀自马背上飞起,飞身向前,轻功纵行,掠过半个战场,气势惊人
旋即,只听“砰”一声大响
对方城池上站了一人,是对方主将谢栩,他竟不惧敌军前赴后继的厮杀,屹立在战场墙头,面对兀术的冲击,他右手端起,缓缓扣动机关
大响中,纵起的兀术,猛地身子一颤
他的眉心正中炸出一个窟窿,鲜血汩汩流出
所有柔然人一瞬仿佛时间静止,他们齐齐仰上,视野里,自己的主帅爆出蓬然血花
静默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主帅亡了”
“主帅”
无数声剧烈的呐喊后,是如巨浪般的绝望
主帅死了
这支军队的象征都死了,他们还打什么
继续下去也是死
人群里只听当啷“当啷”的声响,是有人丢下武器,转身落荒而逃的声音
不是柔然人,而是其他部落军,原本他们组成联盟而来,除了自愿的,也有被威逼利诱来的,他们本就不诚心,如今看到战场如此惨烈,柔然大帅还死在当场,他们再没什么好犹豫,丢下武器疯狂撤退。
部落军迅速的撤退也冲击了柔然军的心,“走吧走吧,别送死了”越来越多的人动摇,跟着一起跑。
部分柔然军跟着跑,而兀术死后,先前发命令的年轻人显然也惊住了,但他仍是向周围吼“不许退逃兵者杀”
但局势早已无力回天,死亡的恐惧袭击了每一个人,人群反而撤退得越发急迅
年轻男子还在喊“不许退墙上有洞”他指着墙,大吼“敌军的秘密在洞上武器他们的武器”
这声大喊,溃乱的柔然军没多少人听见,大陈那边,一直在狙击一线的顾莘莘却是目光一紧,这人是谁,究竟什么来头他竟然发现了她们的秘密看来他不仅身份不一般,眼力也好的很。
他知道他们的武器就在洞里,若是被他有心查下去,会不会给己方造成纰漏
“呵。”顾莘莘冷笑着眯起眼,将枪口对上那年轻男子。
人不能知道的太多,管你是谁,死去吧。
可扣动扳机之时,那男子似乎远超常人的机警,猛地身子一侧,竟堪堪避过了顾莘莘这一枪
他蓦一回眸,顾莘莘便在盔甲之后,看到一双金褐色的眼睛。
大漠上以少数民族居多,有褐色的眼睛不奇怪,奇怪的却是这双眼睛有股常人难以比拟的灵动与狠劲。
在第二枪到来之时,他极快的速度抓过身边亲卫替自己挡了一枪,随后狠劲拍马,骏马飞驰,迅速窜入人群之中,顾莘莘再想打,也打不准了。
傍晚之时,第三场月城保卫战,至此结束。
难以形容的心情,胜利了,激动,雀跃,但看着满目疮痍,尤其是推成山的尸体,血流成河,又是悲恸。
寒风呼啸而来,席卷着黄沙撒在战场的尸体上,黄与红交织,黄是砂砾,红是血。
战争果然是世上最可怕的灾难,敌与我虽非同一民族,却都为生命。满目生命的消亡,无数家庭的破碎,让人沉重。
他们是侵略者,又何尝不是受害者,被国家这个庞然机器奴役,身不由已,走向死亡。
众人在残阳如血的大漠中,看向敌军的尸体,这一刻,没了枪声无穷无尽的声响,周身前所未有的寂静。
最终,谢栩默了默,闭眼,“将他们都收敛了吧。”
生前是敌,死后皆飞灰,恩怨散去,都是可怜人。
这是他们对生命最后的敬畏。
后勤军队领命出城,谢栩目含悲壮,默默看了半晌。
最后他转身,却不想,身后站了一排人,皆穿着雪白长衫,披巾帛,巾帛上有金线刺绣。
在月城,无论朝堂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皆爱穿白衫,唯一不同的是,贵族阶级会在长衫衣襟及巾帛处绣以精致的依米花,依米花是沙漠上生长的顽强花朵,月城人的信仰。
如今,站在大陈将领面前的,就是十几位白衫刺绣金丝依米花,为首的是月城老叔公,那个将守城权利交于大陈,月城最后的王公贵族代表。
谢栩见他所带领的一行人表情肃穆,敛住战场上凝重的情绪,上前扶道“老王公,您这是”
将打完仗,他们这些本地贵族怎地突然出来大多数还是风烛残年或年幼稚子,谢栩怜惜一干老幼,每每打仗,不仅不要他们出面,还派兵将他们护得安稳,不让敌军伤他们一分一毫。
如今,仗刚刚结束,他们出来做什么。
为首老叔公白衫迤地,头发霜白,看着谢栩,倏然以右手触左肩,半蹲下去,做了个月城行大礼的姿势。
所有月城贵族蹲下身,跟着一起行礼,老王公领声说“先祖在上,月城愿世世代代,归顺大陈”
谢栩与身后大陈将士皆是一愣,此时,不仅是月族贵族,就连墙下的城池,城内所有的居民,像是一致达成了协议,成百上千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喊道“月城愿世世代代,归顺大陈”
老王公抬头看着谢栩,道“谢将军莫要推辞,这是我们全族做的决定,若非你们,我们月族早已亡国灭族了”
他身后一干月城人亦是抬起头,每双眼睛,都闪着动容与泪花。
他们所言不假,自月城开国中立以来,月族人生而良善,向往和平,不曾与任何国家起过冲突,但柔然人野心勃勃,手段阴毒,他们对月城绿洲觊觎已久,三番五次出兵月城,温顺的月城人没有还手之力,若非大陈仗义挺身,只怕月城的疆土早已被铁骑踏成了废墟。
若只是这一点,不足以成为月城人自愿归顺的理由。那在大陈入驻月城,真正管理且守护月城以后,他们彻底放下了心。
大臣军队入驻以后,城内一切井然有序,除了对外的保卫,对内,军队里从上到下立了军规,从上,军队高层严格管理,不允许贪民脂民膏,从下,士兵不扰民,不乱民,不动百姓的分毫之物。
那位叫谢栩的主帅,尤其得民心,他爱护百姓,作风亲和,没有架子,凡事赶赴第一线,征战,他毅立于前线,民生,他为月城发展出谋划策。
哪怕深更半夜,月城百姓也能时常看见,议事厅的灯火每每到凌晨都是亮着,里面筹谋的,俱是月城的安危与稳定。
每一次大战,每逢大敌来临,他总是站在第一线,就如方才,月城一来最激烈的一战,被十三万联军包围,便是老城主在位时,也不曾有这般大的动荡。
城内每一个百姓皆惶恐至极,敌军兵临城下,水泄不通,可当他们仰首,便能看到城墙之上的大陈军,那个站在中间的少年,身披银甲,手握长枪,他明明还如此年轻,却如此坚毅,他像是永远都不会畏惧,哪怕他守护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族人。
同他一样,每个大陈军都毫不动摇的守在城头,每个人面色坚毅,哪怕面对的,是血腥与死亡。
那一刻他们发自内心的敬仰,墙头上所立之军队的确是大陈人,那少年也是大陈将领,可即便隔着种族之差,他们却真正将月城的百姓当做自己的百姓,守护捍卫,视死如归
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将领,这样的国家,他们月族还有什么可犹豫,可动摇的。
当一支军队能为一个毫不相干的种族,冲锋陷阵,浴血厮杀,保卫和平,那么从那一刻起,他们便可以融为一家人,一个整体
他们无以为报,只愿从此以后,张开双臂,凝聚团结,同为一体
伴随着老亲王的这一跪,所有月城人以手抚肩,半跪下身,异口同声道“愿月族与大陈血脉相连,永结一家”
“愿月族与大陈血脉相连,永结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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