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深一回家就去冲了个澡。
他知道顾孟都他妈在瞎扯蛋，但他是真架不住一出门一条半米多高的狗追着你撒娇。
他怂。
窦小爷在该认怂的地儿从来不含糊。
老妈不在家，看这架势得是从昨儿晚上就没回来。
老妈昨天给他发了一大堆消息，中心思想就一个：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窦深统一无视。
他搭了条毛巾揉了揉湿头发，走到厨房。
其实也不是很饿，但昨晚熬了个大夜，刚刚又被顾孟那条看起来就有七八十斤但却叫蚂蚱的狗吓了一通，他觉得还是要吃点东西。
冰箱里没食材，窦深翻了半天才从厨房柜子里找出一挂面条，加两个鸡蛋，一边等水开一边点开企鹅。
昨晚睡得太迟忘了切号，这一上午也没管它，这时候点进去还在群里。
群聊消息刷了满屏，点进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
【卧槽？昨晚K神上线了？】
【上了，写题写到三点半才睡的。】
窦深面无表情地切出来。
正赶上开学，一堆比赛等着这群学霸们，他昨晚一上线就给人抓了出来，然后就开始疯狂问问题。
窦深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奥赛组委会的老师。
水开了，他把面条放进去，拿了双筷子划了划，视线再回到手机上的时候多了个小红点。
【争清保南上复旦：K，周五晚上有空吗？】
【K：？】
【争清保南上复旦：群要招新了，有个线上测试，你有时间去监考吗？】
窦深眼都没眨。
【K：没空。】
·
“你没事做吗？天天往我这跑。”顾孟拆开一包狗粮，往碗里倒，蚂蚱坐在地上，比平时安静得多，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赵浩躺沙发上等外卖，“用完就扔是呗？昨天还使唤我给你搬家遛狗，今天就始乱终弃了？亏我还怕蚂蚱闷死，逃了一上午课过来陪它。”
不知道是不是被始乱终弃这个词戳到了，顾孟很短促地笑了一声，“滚蛋，遛个狗还能遛丢两次，你也是个人才。”
赵浩啧了一声：“你儿子拴不住怪我咯？不过说真的，那男的谁啊？我看二宝很亲他啊。”
顾孟反应了两秒钟“那男的”是说谁，然后“啊”了一声，“我同桌。”
赵浩一下从沙发上蹦了下来，“卧槽！那个做检讨还吃糖的逼王？！”
顾孟笑道：“嗯。”
赵浩一把扒开他衣领，顾孟二话不说拍了上去，声音清脆到蚂蚱都抬头看了看。
“卧槽你下手真他妈重！”赵浩搓了搓手，问：“你那伤是跟他打出来的？”
“不是。”顾孟摇头。
“那咋来的？”赵浩问。
他是真想不通顾孟这种在附中是个人见到都要躲着的阎王，来八中一天怎么就一身伤了。
第一反应是打架，打架怎么着也得势均力敌啊，一想……
哦吼，这不就一个人符合要求嘛。
“我昨天电话里还听他说要给你勒脖。”赵浩说。
“是陪他打了一架，但……”
“我日！我这就去找人，不就一高中生吗，我还……”
“但不是他打的。”顾孟打断他的话，抓了抓蚂蚱后脖子，蹬了鞋子跳上沙发，吐出两个字，“顾震。”
赵浩懵了一瞬没说话，门铃正好响起，顾孟踢了踢他，“去开门。”
外卖到了，赵浩点了还挺多，顾孟租的是一间两居室，在一楼，采光不是很好，但带个小院子，蚂蚱在家不会太闷。
赵浩把餐盒放桌上，掏了掏口袋，顾孟一挑眉，抓了件校服扔给他，赵浩从里面掏出来烟盒点了一支烟，又把烟盒扔茶几上，“我操……”
“我真的操了，他能把你打成这样？”赵浩问。
顾孟：“他昨天在学校吗？”
赵浩：“没听说，没看见，那狗日的东西……”
“在医院呢他。”顾孟说，“赶着我转学，赶着他出院，带了几个人过来找我麻烦，我又给他送进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身子一探勾了根烟出来点燃，抽了两口皱了皱眉又给摁灭在烟灰缸。
赵浩还在缓，过了好半晌猛地抽一口烟却被呛住，呛红了脖子才问：“咳咳！我真的操了，你爸到底什么毛病啊，顾震那怂货还他妈敢带人打你？你爸还觉得你有问题？你都转学了还要你怎样啊，真就小三生的儿子香是吧？！日了狗了。”
“谁知道，脑子有屎吧。”顾孟笑了一下。
蚂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看见顾孟笑估计是以为他挺开心，还凑上来蹭了蹭。
顾孟叹了口气坐起来抓它脖子，“你说二宝会不会脑子有点问题？”
赵浩抽完了烟正在猛灌水气还没下去，也知道别人家事不好多说，一听这话眨了眨眼睛，吞下水道：“谁？你家这狗？不可能我跟你说！就昨天我去你家接它，隔八米路它都闻出来我裤兜里塞了牛肉干，我他妈都没吃。”
“是吧，那你说为啥呢？”
“什么为啥？”
“它刚在路上认了个爹。”顾孟说。
赵浩拆餐盒的手一顿，“人长得好看吗？”
顾孟点头：“是个大帅逼。”
赵浩啧了一声，“那差不多，你儿子跟你一样，就他妈是个颜狗。”
“操。”顾孟笑了一下，“吃饭，吃完滚学校去。”
“那蚂蚱咋办？”赵浩问。
“小区门口有个宠物店，我过去问问能不能寄养。”
“你这小区都破成啥样了还有宠物店哦。”赵浩问，“干嘛不租个离学校近还环境好的？不然去买一间也成啊。”
顾孟白了他一眼，“穷。”
“你穷个卵子你穷。”赵浩说，“你搬出来你爸不给你钱啊？”
“给了，扔了。”顾孟说。
“啊。”赵浩闭了嘴，吃饭吃一半又道：“我那还有点，转给你？”
“不用。我记得你家是不是有个亲戚在搞辅导班？”顾孟说。
赵浩：“嗯，我堂哥，咋的，你要入股？”
“不是。”顾孟说，“找兼职。”
赵浩：“哈？”
顾少爷您没发烧吧？
·
八中虽然也是省重点，但学习节奏明显不如附中紧迫，也可能是因为顾孟待久了重点班，一下适应不了平行班的氛围。
他提前半个小时到班，班上就赵慧一个人。
“你来这么早？”
“啊。”顾孟应了一下。
气氛有些尴尬。
他掏出来一本习题册，中间空了一页，是他上午心算的，懒得再填上，直接翻到后面开始写，前面椅子被人拖开，赵慧走了过来，手指按在课桌边缘，“其实……窦深他不吓人的。”
顾孟眨了眨眼睛。
“全校都说窦深吓人，其实不是的。”赵慧说，“他人蛮好的，就……你别怕他。”
顾孟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赵慧回了自己座位。
吓人这个词。
去附中打听打听，谁都知道那个最牛逼的全校第一是他妈的校霸，同桌被吓跑三回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他别怕人。
顾孟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没笑出来，班上太.安静了。
过了几分钟才有人陆续进来，每个人进班都会往后面看一眼，偶尔对上视线要么快速的偏过头，要么就是礼貌的回个笑。
很礼貌。
生疏。
是对生人的打量。
七班就算欢迎仪式再另类，再友好地向转学生表达了善意，还是会藏不住地将他作为一个外人去打量去看待。
本来融入一个集体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顾孟昨天一整天才会有些烦躁。
他不是一定要融入，只是不想被当猴子一样的看。
七班同学以为自己做的挺好的了，但其实做的最好的人是窦深。
他就算说着“你半学期就走了”也没真的把他当做七班之外的人。
没有……另待。
没有以另一份标准对待他，只是同学关系而已，没必要打量没必要多问也没必要回应太多。
脾气上来了照样抡拳头就揍。
顾孟低头，看见窦深乱糟糟的桌肚。
那里面塞了挺多东西，各科教材，很多张检讨书处分书，还有杂七杂八也许根本没打开过的作业。
最上面有一张A4纸，顾孟昨天递过去的。
他抽出来看了一眼，姓名栏的冒号右边已经填上了：
窦深
同桌字很好看，像是练过一样，跟昨天一眼瞟到的检讨书不同，这两个字应该是写过太多遍了，笔划之间的连笔看起来都舒服得不像话。
顾孟啧了一声给它塞了回去。
字如其人。
帅的啊我同桌。
顾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再反应过来就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帅这么酷，一拳能把人抡上墙的Bking，居然怕狗。
还他妈怕得那么可爱。
顾孟往后看了看，班上人来的差不多了，窦深还没来，就在上课铃打响，顾孟几乎以为他又要逃课的瞬间，窦深从后门走了进来。
一身蓝白校服，眉眼冷冽，裹着层像是没睡好的冷霜，里搭的T恤换了一件，走到身边时顾孟甚至闻到了他身上很清淡的柠檬香味，应该是沐浴露味道。
顾孟看着他，能很清楚地看见窦深很轻微的啧了下嘴，接着就上前，手指碰到椅子，另一手拉桌子。
八中都是单人桌拼一起的双人桌，要拉开方便的很，他动静不算小，全班视线都落了过来，顾孟左脚一伸，在下面勾住桌子，轻声道：“先上课。”
窦深扫了他一眼，“松开。”
“不松。”
这他妈狗随主人还是主人像狗啊，这俩都什么狗皮膏药！
操了。
“先上课好不好？”顾孟又说。
猴子看出不对，以为他们又要打，刚站起来老陈从门口走了进来，往后一扫就说：“想站着上课？去外面。”
窦深犹豫两秒，坐了下来，带着椅子往墙挪，离顾孟能多远就多远。
顾孟真的遭不住，特别想笑，憋了半天才憋住，小声问：“洗澡了？”
“闭嘴。”窦深说。
“抱歉，我不知道二宝那么喜欢你。”
窦深：“别说话了，下课要么你滚要么我走。”
“不能不走吗？”顾孟问。
窦深皱着眉看过去。
顾孟：“二宝我寄养了，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吓你了。”
窦深：“……”
顾孟：“我刚转过来，同桌就走了……”
他话没说完，余光瞥见窦深眉头越皱越深，半晌才松开，小声地“操”了一声
“桌子拉开，别挨着我。”窦深说。
顾孟点头，“好。”
妈的。
可爱。
他实在没忍住，舌尖顶了下腮，掏出手机给赵浩发消息：
[顾爷]：日，我同桌真的……
[耗子]：咋了？又打架了？
“可爱”两个打出来他又给删了。
[顾爷]：没事。
[耗子]：……操。
[耗子]：算了，之前跟你说的那群在招新，周五有个公开的线上考试，你要不要去？
[顾爷]：什么群？
赵浩发了个图片。
【A区联合母校之光故土之荣祖国之未来国家之栋梁民族之希望世界之力量】群
[顾爷]：……
[顾爷]：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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