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河堤两边陷入了久违的安静,新月莹亮的影子沉在漆黑的河底,铁柱上的瓦斯灯光晕围绕在它身旁。除去安静的月影和哗哗流淌着的河流这片空间里就只剩下坐在围栏上的幼女。
幼女看着手上的方格手帕出神许久,然后挥手把它丢进了河水里看着它被卷进河底。
夏目真是个好人啊。
阿满这样感叹着。虽然他把自己的住处告诉了阿满,但是她应该不会再去打扰那个名叫夏目的少年了。
一遇见这样的人就会做出赔本的买卖啊。就他手上那一两滴血,做什么都不够。给他疗伤之后反倒丢失了更多的体力。
阿满没法咬他,他太好了!从他那里索取必定要承担沉重的负罪感,阿满无法接受良心上的谴责。
如果一定要吃,还是吃坏人更好,起码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两相比较,比起夏目果然还是太宰治更好。
所以阿满决定在第一次遇见太宰治的地方等他来把自己捡回去,继续陪他玩他喜欢的‘来咬我呀’的垃圾游戏。
但是显然太宰治并不是每天都闲到能入水自杀,阿满等了一天他都没有来。又或者他找到了什么新的自杀方式,跳河已经被丢到角落里了。
“真可惜。”
阿满低头看着河面的倒影,自言自语。
她原本还打算陪他几十年打发一下无聊的生活,毕竟她是个不老不死的恶鬼,就算他再如何厉害也只能束缚阿满短短一生罢了。
“不过这张脸也不能再用了啊。”
自己前些日子袭击的那几个人好像都是自己不该惹的人,他们背靠同一个巨大的组织。再顶着这样的脸走在街上实在太危险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撅起嘴抱怨:“难得捏了一张喜欢的。”
不过带点异域风情也不错。
阿满捧着脸,想起前些天在商店街见过的一个精致可人的小姑娘。蓬松顺滑的金发上绑着整齐的蝴蝶结,宝石一般的双眼,身上穿着有花瓣一样的深红色荷叶边的漂亮洋装。
作为一个女人视线难免会被漂亮的事物吸引。再加上一百年前可不常见这样的外国人的面孔。
有点新鲜。
阿满这样想着,然后控制着皮肤下的肌肉组织蠕动,再睁开眼往河面上看,原本那个蜜色眼睛黑色长发的阿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拥有金色卷发,宝石一样透亮双眼的洋娃娃一样的新的阿满。
“是不是太像了?稍微加点区别吧。”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但是阿满对外国人的脸没有分辨和审评的能力,眨了眨眼,湛蓝的颜色慢慢变成翠绿的。
“那个讨厌鬼眼睛的颜色还是挺漂亮的。”
阿满嘟囔一句之后美滋滋捧住自己的脸,夸赞道:“真是太可爱啦~我比那孩子更可爱~”
“嘿嘿。”阿满抱着斗篷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河岸边。
听说这个城市有个不干净的黑暗组织,就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换了一张面孔的阿满心情极好,吹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口哨走进了横滨这座钢铁森林,就像一无所知的愚蠢的小红帽。
*——
怎么会这样呢?
阿满自从醒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问自己一样的问题了。
她的视线在这间房里的红地毯上挪开,看了看墙上的挂画,再看一看漆黑的办公桌,办公桌上的烛台。最后才看向自己身边的幼女。
阿满现在这张脸的原版。
“爱丽丝酱,别生气,爱丽丝酱才是最可爱的。”
穿着白衣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脸讨好地和幼女说话,然后用快要把她的肉都给削下来的锐利视线瞥向阿满。
阿满身后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橘色头发的青年单膝跪地:“那么我就先退下了,首领。”
哐当一声,沉重的大门被合上了。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大楼,首领办公室。
*——
橘色头发的青年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极品稀血,和太宰治比较都难以分出胜负的那种极品。
但是阿满没惹他,她是真的不敢动手,顶多就是隔得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纯欣赏的目光,她连觊觎都不敢,她敢保证当时没有泄露一丁点想要吃他的想法!一开始是这家伙三两步就靠近了自己白送上门来。那时候阿满还在窃喜,以为这张新脸蛋这么快就吸引到了质量这么高的猎物。
“爱丽丝?”
很明显他认错人了。阿满没听过什么爱丽丝,但是这不妨碍她可以稀里糊涂借着爱丽丝的名字饱餐一顿。
于是她带着几分羞涩和胆怯的表情去拉他的手,牵上青年的手指的时候仰头对他灿烂地笑。
再然后的事就清晰明了了。青年掐着阿满的脖子把她怼在墙上了,墙都陷进去的那种怼。
“啧。”他歪着头不屑道:“眼睛的颜色都弄错了,凭借这种拙劣的把戏也敢到港口黑手党的地盘来搞事。”
“难道是针对森先生的特殊行动吗?”他抬手扶了扶帽子,视线冰凉的看了阿满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算了,直接交给森先生处置吧。”
然后阿满和她现在的原版来了一场会晤。爱丽丝惊得把手上的蛋糕都掉在了地上。
*——
再回到现在,原版幼女气得脸颊鼓起。而白衣男人还在说各种好听的话哄她。
有种微妙的违和感,或者说不协调的感觉,硬要说大概就像不久前自己每天都配合太宰治玩的游戏一样。
像是一出戏。
但是阿满什么都不敢说,如果可以她原意团成一团从落地窗那里滚下楼去,就算会摔成肉饼也在所不惜。
太可怕了!又是稀血!怎么又是稀血!
众所周知,只要是个稀血就能把阿满按在地上摩擦。
“林太郎!”金发幼女跺着脚,指着阿满大喊:“我讨厌她!”
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突然出现的女人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有危机感是才是正常的。
“好好,讨厌她。”
阿满在心里唾弃,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幼女控!死变态!猥琐男!
“林太郎!杀掉她!”
嗯?等等。
林太郎...
森......林太郎......
要素察觉的阿满抬起头来,头一次去看这个中年男人的脸。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陌生的五官,发色也对不上,瞳孔的颜色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脸上不成样子的表情从未在那一位脸上出现过。
那位一直是端正自持的,绝不会露出这么不成体统的表情。
森鸥外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瑟瑟发抖的幼女此时正用一种审视评判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的确很新鲜,前些年可能还有人敢这样做,到了现在敢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的无一幸免全都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坐在桌子后面,将手肘搭在桌面上,十指在面前交叉起来,微微眯起颜色绮丽的双眼。
“那么,就让我们来问一问这位可爱的小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吧。”
这样的动作又让阿满觉得有几分熟悉,还有那种一切掌握在手中的领导全局的领导者的魅力!
是鸥外大人啊!
“难不成您是森鸥外大人吗!”
阿满满眼放光,蹬蹬蹬跑到他眼前,用敬佩和怀念的眼神看着森鸥外。
“嗯...?”森鸥外沉吟半响,而一边的爱丽丝已经忍不住了。
“你这个不害臊的偷腥猫!狐狸精!”
爱丽丝把阿满从森鸥外的膝盖上扯下来。
“是鸥外大人对不对!”阿满把爱丽丝的头按下去,激动得满脸通红。
爱丽丝又从她胳膊下面伸手扯她的头发,阿满忍着痛激动道:
“鸥外大人!我是您的侍女阿满啊!”
爱丽丝捂着她的嘴气愤道:“谁知道你是谁啊!”
阿满原本就相信转生一说,再加上前些天在公园见到了一个长相酷似富冈义勇的小孩,这让她在心里更加坚定了人有轮回转生这一说法。
虽然长得不一样,但是那种偶尔孩子气,却充满了无法反抗的威严的感觉一定没有错!
这个人一定是森鸥外大人的转世!
那个天资聪慧,年仅12岁就入学东京大学医学部,且成绩优异,在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有天才之名的那位森鸥外大人!
“先生!”阿满蹬开爱丽丝往森鸥外那边跑:“先生还记得《舞女》吗?或者还记得春草先生吗?”
爱丽丝追过来:“喂!站住!”
阿满捧着他的手:“没关系!就算森先生不记得了,阿满也一直是森先生的侍女!”
森鸥外没有抽出手,表情奇异地开口:“你是说,明治时期的那位文豪?”
“对!”阿满一脸孺慕地望着他,翠绿的眼睛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鸥外大人有这样的兴趣了吗?”阿满看一眼爱丽丝,转头用包容的母爱目光看向森鸥外:“鸥外先生喜欢什么样的阿满就能变成什么样。再年幼一点也可以。”
爱丽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裙子,神经‘啪——’一声绷断了。
森鸥外一脸沉思的表情看着阿满,随后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化掉一样,嘴角咧开,撑着下巴看两个模样像天使一样的幼女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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