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脑袋里有花田的笨女人。

    把轮回转世这种没有根据的事当作信仰一样相信,估计脑子里只有‘想要找到爱人的转世’这一个想法,除了活得久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但,不是个坏人。

    江户川乱步眼里的阿满就是这样的。

    但是实际上山崩之后她导致了14名工人的死亡也是事实。

    一开始侦探社就把她当作危险人物,处理这件事的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在她逃离侦探社之后依旧持续追踪。然后发现她不过就是个食谱和人类有点偏差的普通人。

    从太宰治的报告来看,也许还算得上是善良,从不对落单的女人小孩下手,唯一一次主动把人勾到巷子里去还碰到了警察。

    多重人格。

    一开始的推论是这样的,后来的发展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现在出现的是安全的没有攻击性的弱势人格,稳定的十多岁的少女,出现的原因不明,暂定为身体状况虚弱或者处于危险境地时出现的伪装型人格,唯一的执念是想要见到菱田春草。

    但她体内至少还有另一个人格,思想和能力的危险程度都远超现在控制身体的‘阿满’。唯一直面过这个人格的是太宰治和中岛敦。

    两个人一致认为那是一个危险的反社会人格,按照山崩现场来推断,她同时还具备毁灭一座城市的能力。

    江户川乱步却一直保持不发表意见的状态,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法一眼看穿事件的真相。他总觉得违和,并没有哪里不对,但是线索和证据不足以他进行一场完整的推理。

    像是一条围巾,中间漏了几针,可是织完还是一条围巾,而江户川乱步的视线无法从漏针的地方移开。

    “太宰呢?”迟迟不能解决问题的挫败感狠狠打击了名侦探,乱步把帽子摘下来盖在脸上。

    中岛敦回答他:“太宰先生说今天要去见一个网友。”

    宫泽贤治偏头问:“网友——?”

    “呃。”中岛敦回想了一下:“太宰先生说是在最近很有名的画家的个人网页上遇到的聊得很投机的朋友。”

    “我说。”谷崎直美把江户川乱步脸上的帽子摘下来:“乱步先生到底怎么想的?一直沉默不说话可不像你哦。”

    乱步眼前倏地亮堂起来,入目的是少女雪白的皓腕,细细的手链卡在手腕突出的骨头上,映着阳光闪闪发光。

    像是要抓住什么了一样,江户川乱步睁大眼睛:“你的手链不是前几天弄坏了吗?”

    “这个?”直美把帽子还给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链子:“对啊,那时候直美可伤心了,明明是哥哥大人送的重要的东西,却被弄坏了。”

    “啊!”话题偏移之后才回想起乱步的提问,她垂下眼睫:“是阿满小姐帮我修好的,一下就变得崭新了。”

    “重要的东西要好好珍视。她这样对我说。”

    谷崎直美笑起来凑到哥哥身边抱住他:“因为今天学校放假就拿出来戴了~对吧~哥哥大人~”

    谷崎润一郎招架不住:“直美...”

    江户川乱步没理会侦探社日常出现的兄妹贴贴,他突然哈哈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怎么会有名侦探解不开的谜题!”

    *——

    太阳渐渐西沉,树影被拉长,阿满踩着树荫往横滨标志性的五座高楼走,在门口碰到了说是要进行大楼检修的后勤组。

    看上去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

    “怎么啦?”

    阿满嗒嗒跑过去仰头问他们。

    “老板啊。”下午处理尸袋的那个人抓了抓后颈,他也刚来正一头雾水:“他们说组长不见了。”

    “香川吗?”

    “嗯。”另一个人接过话头:“本来说是拉闸之后在老板地下室入口集合的,可是香川组长总是不来,也不是会迟到的人。”

    “打电话也总是不接,是不是碰到其他组织的...”有人发出不安的声音,接着不详的氛围逐渐扩散。

    “别乱说,组长今天一天都呆在大楼里修理之前上报的配电,不可能碰上仇家。”

    “啊。”阿满指了指中间那栋楼:“我今天见过香川哦,在那栋楼安全出口的楼梯那儿。”

    “真的?!请问还记得是第几层吗?”

    阿满歪了歪头,不太清楚到底是第几层干脆说:“我带你们去吧,也许是他身体不好晕倒了呢?香川总是受伤嘛。”

    于是阿满领着几个黑衣人浩浩汤汤往楼梯上爬。电闸已经拉下来了,楼梯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有人把手电筒点亮,递了一个给阿满。

    “谢谢。”

    “老板客气了。”

    阿满又说:“他说什么研究室的配电什么的,然后坐在一个铁架子上面。”

    “啊,这两天不知道研究室那边在干嘛,电压好几次出现问题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对啊,搞得我们后勤工作倍增。成天研究也不知道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

    “柠檬炸弹啊。”

    听到这个词的后勤们都哈哈笑起来,显然是个后勤通用的梗,阿满虽然没有听懂,也傻兮兮跟着一起笑了。

    “就是这里。”再拐一次弯,手电的光柱往上照的时候可以看到平台上的铁架也没有收起来,配电箱的盖子也没有关上。

    除了铁架上没有坐着香川凉,一切都和阿满下午见到香川的时候一模一样。

    三两个人越过她去仔细检查,阿满突然遍体生寒,汗毛倒竖,她颤抖着数了数,是和她一起上来的人数,她现在身后应该空无一人才对。

    可是她却感觉身后的黑暗里站了一个人,不敢回头,只要回头就会看到有人紧贴着自己站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

    动弹不得,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手电筒掉在地上,咔嗒——咔嗒——滚下楼梯。

    怎么了?为什么?

    想要吃掉他们...没有人会发现...就算吃掉也无关紧要...

    “这不是组长的手机吗?怎么掉这儿了?”

    “他该不会没发现然后找手机去了吧。”

    眼前的人在说着话,是熟悉的亲切的交谈,阿满看到自己越靠越近然后抬起了手,她想叫他们快跑,但是嘴巴像是被缝住了。

    站在她眼前的人把手电筒转过来照在她手上,手腕上三四圈红线在苍白的皮肤上鲜亮显眼。

    “怎么了?”男人看了看阿满伸过来的手以为她怕黑,把手电塞进她手心转头问同伴:“老板手电掉了,你们谁还有多余的?”

    “嗬——”

    “嗯?”男人疑惑地转头,原本站在原地的阿满已经不见踪影:“果然小姑娘大多还是怕黑啊。”

    “是啊,找不到什么线索我们也走吧,我们去组长家看看吧,小萤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肯定很担心。把检修往后拖两天。”另一个人看了看香川的未接来电叹了口气。

    阿满闭着眼睛往下跑,一步跨两三个台阶,一时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撞在墙壁上才停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爬起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手腕上的红线接着往楼下跑。

    太宰治说过的话在脑子里浮现。

    “那么,不要忘记这份感情就好了。”

    为什么?想要见到春草先生的感情和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关系?他知道什么吗?我忘记了什么?

    她又一脚踏空,凌空下坠的感觉让她心脏紧缩。

    啪——

    好像有什么断掉了。

    对了!

    愈史郎!

    我为什么那么着急想要见他?

    为什么之后又好像忘记他了,明明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熟人,之前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因为什么突然不想见了?

    我忘记了什么?!

    *——

    东京

    “真是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那么就先告辞了。”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温和有礼,向追出来的姐弟二人告别。

    我妻善照握着曾祖父的自传小说两眼放光的看着太宰:“果然曾祖父的小说一定是真的吧!不然怎么会有人知道恶鬼的头目的名字!”

    我妻灯子把不成体统的弟弟一脚踹开:“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太宰先生不用理这个成天妄想病发的家伙啦。”

    一开始弟弟说要招待一个在画家网上遇到的新朋友,她还担心一定是个坏人,一天下来对方也真的只是在听善照说曾祖父写的骗人小说。

    更何况他长得帅又绅士,我妻灯子很快就放下警惕被攻陷了。

    太宰治望向善照怀里的《善逸传》,写这本书的人性格相当有趣,可能有部分自我吹嘘的内容,但是大部分应该是写实的。

    大正距离现代其实并没有多么遥远,历史上也确实出现了很多无法解释的隐藏的部分,套用小说的设定一切都说得通了。

    也许这本奇幻小说才是真实的历史也说不定。

    “嗯,你们的曾祖父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也说不定哦。”

    太宰治嘴角勾起,暧昧地肯定了善照的提问。

    *——

    横滨城郊,身形纤细的少年走在杂草乱生的小路上,风把他的兜帽吹下,半长的头发有着春天生长的嫩草的颜色。

    他眯眼望向夕阳最后一道光。

    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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