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之后，在城郊的一栋古宅门口。
“山本先生。”留着半长头发的少年敲了敲大门，得不到回应是平常的事，这个宅子里只住着山本愈史郎先生一个人。
他再等了等然后自己拉开门进去，嘴上小声说着：“失礼了。”
这间古旧的日式宅邸走道的每一面墙上都画满了一个女人。女人温柔娴静，是最近网上盛极一时的‘珠世’。
在往里走的过程中少年虚了虚眼睛，抱着欣赏画技的眼光看了看，最后在画室前停下脚步，他又曲起手指敲了敲拉门木制的边框。
“山本先生，您在吗？”
伴随着猫咪的叫声，这次很快得到了回应：“进来。”
“打扰了。”少年拉开拉门，虽然对面是一个不再在乎虚礼的人，他还是礼数周全带来了上门的礼物，把东西放在一边，稍作寒暄之后表明了此次的来意。
“这次来是专程想要谢谢山本先生，前段时间愿意帮忙把画展继续开办下去，要不是山本先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少年面露遗憾，在他看来山本愈史郎先生的画技十分纯熟，要是能顺利开办一定会震惊世界画圈，事实上为了画展而开始运营的个人网页反响也很好。
他有些激动地说：“虽然很遗憾没能成功举办，但山本先生的画真的很好，不管是画面还是感情表达全是世间罕有。”
面对这样的夸赞愈史郎点了点头，一切都是因为珠世小姐太美了。他一下一下顺着怀里猫咪的毛，抬了抬下巴示意少年可以坐下。
少年却摇头，表情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开口：“关于之前说的个人网页其实有些事想要和山本先生说一下。”
“一个月前有人留了一条很奇怪的评论，其他人的回复也很奇怪。”
愈史郎表情不耐：“这种事不用和我说，你随便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少年解锁了手机，然后把它递给愈史郎：“就在刚刚突然又有人刷起来了。”
愈史郎还是有些不耐烦，他看过去想说这些不管多奇怪，之后都不用来找他。
然而当看清楚评论内容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突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手机界面上一整页都是相同的内容：
[鬼舞辻无惨死了吗？]
[鬼舞辻无惨死了吗？]
[鬼舞辻无惨死了吗？]
......
[鬼舞辻无惨死了吗？！]
还在不断地刷新，每一条都是相同的内容。
之后少年惊诧地发现，虽然是少年样貌却一直冷淡自持的愈史郎先生此时的表情极其失态，他猛地站起来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几乎是狼狈地抢过了手机。
他怀里的猫咪被他的动作摔下去，灵巧地在半空中翻转身体，然后四肢着地。
“鬼舞辻...为什么还有人知道...”他滑动滑屏往上翻，全是一个人的评论，几分钟前开始发，几乎一秒发一条。
“是谁...到底是谁...”他盯着那串乱码一样的昵称，竖瞳缩紧拉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难道真的是她吗......
少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还是接着说：“山本先生想要和这个人联系上吗？。”
他蹲下安抚了一下受惊的猫咪，抬头再次询问：“一开始提出这个名字的人其实留下了联系方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删除，山本先生想要和那个人联系上吗？”
“一开始？”愈史郎回神，切出了乱码的评论。
“嗯，一开始提问的人不是这一位，最初他问的是，你知道鬼舞辻无惨去哪了吗？”
*——
嗡——
又有电话打进来，中原中也垂首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虽然一开始把号码发布在画家的个人网页上之后有些不长眼的玩意打骚扰电话进来，不过最近开始变少了。
虽然中也还是不抱什么希望，但也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就在中也耐心耗尽，就要盖戳骚扰电话挂断的时候那边的人开口了。
“你为什么知道鬼舞辻无惨？”
中也愣了愣放下手上的笔：“你是画家？愈史郎？”
愈史郎声音沙哑，几乎是吼出来：“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你在哪里听来鬼舞辻无惨的名字？！”
“啧！”中也咂舌，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他可没听说过画家是个这么爆的脾气，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把对话进行下去：“不是我，是认识的朋友想要和你联系上才留了联系电话。”
“认识的人...叫什么名字？”
愈史郎不认为如果是那时候的幸存者会和普通人类交往时用上自己用真名，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问了。
中也犹豫了一下，也觉得‘阿满’这个名字不像是个真名，告诉他也无妨：“叫阿满。”
然后中也就听到电话那边又是哐哐几声巨响，又是猫叫，是愈史郎打翻了画架。
“你是说菱田满？！”
安静坐在一边等愈史郎打完电话的少年听到这个名字时稍稍侧目。
“菱田？”中原中也不知道菱田春草是阿满的初恋，也不了解古画的作家，只以为是个普通姓氏，他抓了抓头发：“可能吧，不知道，她一直说自己叫阿满。”
“她现在在你身边吗？”
“不在。”中也瞥了一眼时钟，今天临时出了事原本约好要和阿满一起去见红叶姐的约定也打破了。
他已经埋头工作了很久，再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过了上班的点。不过阿满向来不怎么出去玩，现在这个时间估计不是在地下室就是在酒吧里和广津或者一叶喝酒。
“你能把她的地址告诉我吗？或者让她来找我也行。”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头，他有些反感，电话那头的人虽然现在好像平静下来了，可因为刚刚的攻击性态度，他不想让阿满和这个人见面。
况且阿满最近也不再提画家的事了，自己在聊天的时候提到还会被阿满转移话题岔过去，也许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愈史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接着说：“她一定会想见我一面的。”
不过他倒是！半点！！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中也想了想又拿起笔：“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改天带她去见你。”
“不行！”愈史郎想起刚刚不断刷屏的提问，有不详的预感：“现在，立刻，马上带她来见我。”
“你是她的朋友？”
“啊，是又如何。”
中原中也快要烦死了，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他也听不明白，还一副高高在上又和阿满很熟的样子。
“那你最好马上去看看她，她现在状态不对。做好最坏的打算。”愈史郎咬上指甲，他手上少年的手机一直停留在阿满刷评论的那个界面，几乎每秒都在刷的评论在两分钟前突然中断了。
阿满她吃人了？
中原中也心脏一跳，怒吼：“啊啊！烦死了啊！！你到底什么意思！！”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伸手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捞起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穿衣服。
愈史郎也烦躁到了极点，他还有几分中原中也感受不到的恐慌。看了一眼安安静静抱着猫坐在一边的少年，他对少年打了个手势拉开拉门出去了。
距离画室有些距离之后他才接着说：“不过你要记住了，安全词是‘菱田春草’。”
指甲被他咬出血来了，常年没有进食的身体恢复速度变得很慢，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甲和手腕濡湿了白色的衣袖。
“如果看到她处于及其不稳定的状态就对她说‘你不是还想见到菱田春草吗？’，不管她说什么都用这个说服她。”
“如果她看上去不像是你认识的阿满，那就立刻转身就跑，用你最快的速度。”
血越落越多，袖子吸饱了血水，堆积在手肘的地方一滴一滴往下掉。
砸在木制地板上吧嗒——吧嗒——
中原中也按下电梯下行键，一下没有亮他又多按了几下，手指把金属按键按得咔咔响。
“事先告诉你，你可能会死。”愈史郎脑子里的全是最坏的发展：“如果你不敢去了，现在就把地址告诉我，我过去找她。”
“不，如果你要去也把地址告诉我，不然你死了怎么把她带过来。”
“不对，那样已经晚了...”
“闭嘴！”中原中也一把把贴在墙上的检修通知撕下来，呵斥对面越来越神经质的人：“你把地址告诉我，然后闭嘴！懂了吗！”
他从安全通道往下跑了两层楼，又推开门跑到大楼靠外的落地的钢窗旁边。
港黑大楼使用的是防弹玻璃，但也抵不住中原中也的一个拳头。
“妈.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他扬起拳头砸下去，玻璃炸裂，金属条扭曲之后像蚯蚓一样蜷起来。
他纵身一跃，外套被风鼓起，耳边是猎猎风声。
愈史郎紧绷的神经快要被电话那边的动静搞断了：“怎么了？！你还活着吗？！”
“妈.的！闭嘴！”中原中也控制了降落的速度，最后还是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快说！没时间再和你废话！”
呼出一口气之后愈史郎按住脸，把自己的地址报给他。
如果他死了，那一切都晚了，自己去不去也没什么区别了。
只能寄希望于今天他还能活着把阿满带过来。
*——
中原中也往阿满的地下室跑，进入她的地下室广间需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长廊，然后会在尽头看到一扇巨大的铁门。
长廊的天花板上有LED灯，据说以前总是坏，最近变得稳定下来了，但是今天可能因为大楼检修，所有的灯都是暗着的。
也许因为心理原因，已经走惯了的这条长廊变得格外的长，只有脚步声嗒嗒的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中原中也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是正常的，也许是阿满饿了，随便拆了一支血喝。他这样和自己说。
可是越往里血腥味越重，隐约听到了女孩的哭喊。
“啧！”
他在长廊上飞奔用力推开了尽头的铁门。
入目是满屋飞溅的鲜血，红色的液体溅到了墙上，平时一直被细心保存的古画被浓重的红色覆盖。
血流得满屋都是，沾满血的水果刀落在地上。
而穿着黑袍的阿满仰面躺下，翠绿的眼瞳没有一丝光彩，一头金发被血染红。另一个人坐在阿满身上扼住她的喉咙。
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人回头满脸的血和泪。
她和中原中也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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