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给李维做工作餐,因他一大早便起身上朝,所以薛盈也要早起准备。
等到李维用餐时已经接近午时了,做什么菜肴耐放,冷了也好吃呢?薛盈考虑再三,决定做黄金鸡。陈娘子取来今天刚宰杀的童子鸡。去头、爪,洗净后放入沸汤锅中,加入葱、姜、甜酒煮制。
时间不用太长,鸡肉断生后,便捞起放入凉开水中浸凉。为了方便李维食用,薛盈特地去掉鸡骨,把鸡肉撕成条状。
接下来开始准备料汁。川椒去掉黑籽,加入少许葱丝剁成细末盛入小碗内,再放入适量的酱油、盐、芝麻油和刚才煮鸡剩下的鲜汤调匀,均匀地淋在鸡肉上即可。因为清水煮出的鸡肉色泽金黄,所以又叫黄金鸡。
进入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一碗热乎乎的羹汤也是必不可少的。薛盈决定再做一碗糁汤。
她在刚才煮鸡的汤中加入少许猪骨汤和稻米继续熬煮,稻米软烂时,将嫩豆腐切块,菠菜切碎放入汤中,再加入少许盐、胡椒粉和香油调味,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糁汤便做好了。
陈娘子在一旁帮厨,疑惑道:“热汤做好了,可是等到阿郎吃饭时早就凉了,用什么方法保温呢?”
薛盈笑笑道:“我们就拿漆木盒装糁汤好了。”
陈娘子更加疑惑:“漆木盒可一点也不保温,热得快,凉得也快。”
薛盈从大厨房柜子里找出一个有提梁的木盒笑道:“这是坊间提瓶卖茶的小贩常用的汤茶盒子,里面垫上厚厚的稻草和布料,再把漆木盒放入其中,里面的茶汤就是放到晚上也不会凉呢。”
陈娘子笑道:“还是薛娘子心思灵巧,如此,我们不如把其他食盒也放在里面,到时下人送饭也便宜。”
今日早朝议事的时间比较长,等到散朝的时候已接近午时,照例皇帝会赐臣下餐食。宰相在政事堂办公,有专门的厨子准备丰盛的堂餐。至于其他官员,也有厨子为他们备餐,用餐地点在延庆殿廊下,故称为廊餐。当然,廊餐与堂餐相比就简陋多了。
刘景年皱眉品尝今日的廊餐,照例是肉咸豉和莲花肉饼,肉咸豉明显豆豉放多了,汤喝上去比较咸,莲花肉饼想是早就烤好的,此时已经凉透了,羊肉馅又冷又腥。想来宫中的厨子只对御膳和堂餐用心,至于他们这些中下层官员,凑活填饱肚子就行了。
刘景年虽然一向大嘴巴,此时也不敢抱怨,毕竟皇帝肯赐臣下餐食,已经是相当体恤了,再挑三拣四,未免太不知礼,有亏臣节。
但李维却不急着用餐,似是在等待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一小内监提着厚实的木盒走过来道:“李学士,这是贵介托我送来的。”
“有劳了。”李维随手给了他一些赏钱,把他打发走了。
“子京,这提盒里是什么,酒水吗?”刘景年好奇问道。其他同僚的眼光也齐刷刷扫过来。
“没什么。”李维淡淡道:“是我今日的午餐。”
因廊餐并不好吃,常餐官们自带些吃食也是常事,只是都是往怀里踹些冷肉,像李维这样煞有介事带了这样一个汤茶盒子,还真是少见。
李维将提盒打开,里面还有三个小食盒。他信手打开中间的那个,里面盛了色泽金黄的鸡肉,上面点缀着洁白的葱丝和棕色的川椒末,一股麻香扑鼻而来,十分诱人食欲。
刘景年后悔自己刚才把莲花肉饼吃完了,忍不住催促李维道:“旁边那两个食盒里是什么菜,快打开看看吧。”
李维冷着他那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道:“平甫不是吃过肉饼了吗,此时该去御史台公干了吧?”
刘景年笑笑道:“我没吃饱。子京何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品尝嘛。”
“没错。”枢密直学士方正言和其他同僚也随声附和。
李维无奈之下只得打开了另外两个食盒,一个里面盛了糁汤,豆腐洁白,菠菜青碧,绿白相间十分勾人食欲。一个里面装着煎的金灿灿的羊肉酥饼,看上去就解馋。
刘景年忙把筷子伸过来,夹了一条黄金鸡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先尝尝了。”
鸡肉甫一入口,一股麻醇咸鲜的味道便涌上舌尖。因选用的是童子鸡,肉质十分软嫩又有弹性,吃起来无骨无渣、清爽可口,刘景年不由赞道:“真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黄金虽然做法简单,可肉质鲜美筋道,配上麻麻的调料,简直越嚼越香。”
李维瞪了他一眼,也开始品尝黄金鸡,他以前鸡肉吃了不少,但多是川炒鸡、熝鸡,却没想到这种简单的做法更能突出鸡肉的鲜美,川椒、葱丝和芝麻油调成的料汁将鸡肉紧紧包裹,入口清鲜之外,还多了香麻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虽然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但李维吃鸡的速度明显加快。因为再不抓紧,就会被刘景年抢光了。
一旁的方正言等人不像刘景年那样厚脸皮,可是食物香味阵阵袭来,方正言刚吃了满肚子冷冷的莲花肉饼,实在想喝口热汤,索性心一横问:“子京,我能尝一尝糁汤吗?”
李维见那食盒容量很大,似乎足够两个人喝的,才慢慢点了点头,将勺子递到他手中。
方正言忙舀了一勺糁汤,米煮得很烂,已经完全融化了,入口便有浓浓米香,还有鸡骨和猪骨的鲜香,味道十分醇厚,豆腐切成了细细的薄片,吃起来又滑又嫩,菠菜切得很碎,口感很清爽,而胡椒的加入让原本平和的糁汤多了一丝辛辣,变得更加爽口。在寒凉的秋日喝上这样一碗糁汤,他觉得整个肠胃都变得熨帖起来。
谁知李维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把方正言面前的食盒移到自己这边:“子成也喝得差不多了,该去枢密院办公了吧?”
方正言笑笑道:“还不十分饱。”又伸手从食盒内拿了一块羊肉酥饼大快朵颐。
李维这才发现,食盒的饼只剩下一张了,忙在刘景年伸手之前抢过来。那饼的外皮极酥脆,内里羊肉馅料却软嫩多汁,入口有羊肉独有的肥腴,还带着隐隐葱香,吃起来十分解馋。
不一会儿功夫,食盒内的食物便被分食一空,刘景年这顿饭吃得十分满意,随口问李维:“不用说,这菜肴是薛娘子做的吧。”
李维淡淡道:“正是。”
方正言由衷夸赞:“薛娘子当真技艺超群。”
李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厨艺倒也罢了,关键是有巧思。”
对于自视甚高的李维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刘景年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嘴角向上翘起,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用过午饭,刘景年原要去御史台,并不与李维同路,谁知他却跟在李维后面问道:“子京,向你打听个事。”
“何事?”
“子京可知道,薛娘子定亲了没?”
李维顿时停下脚步,沉声道:“平甫这话何意?”
刘景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你说。我与贱内成婚五年尚无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想纳一小星。薛娘子厨艺高超、相貌不错,年岁亦相当,若是她愿意……”
“那你找错人了。”李维打断刘景年道:“据我所知,薛娘子根本不打算成亲,她还要继续经营瓠羹店呢。”
“这样啊。”刘景年颇为失望,他原本盘算好了:薛盈貌美厨艺好,若纳她做如夫人,既可以传宗接代,又能满足口腹之欲,简直再好不过了。可如今看来,还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不过刘景年是旷达的人,他转念一想,自己母亲和夫人都是严苛的人,眼里融不进沙子,若薛盈真的过去,他未必能安生,于是很快便释然了。可他向旁边一看,李维已经甩开自己,远远地走在前面。
“子京,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刘景年连忙追过去,却听李维问:“还有何事?”
“那,以后薛娘子给子京做午餐,能不能把我的那份也做出来?”刘景年决定退而求其次。
李维扫了他一眼反问:“贵府不是也有厨子吗?”言毕甩开他的手转身而去。
李维忙完公务回府已经天黑了,正要去太夫人房内问安,却迎面碰到了薛盈。
薛盈规规矩矩行过礼里后,笑着问:“阿郎,今日的午餐可合胃口?”
李维随口道:“尚可。”
薛盈暗想:他还真是惜字如金呐,也罢,全当这是……难得的称赞吧。她与李维之间实在无话可说,便道:“如此,婢子当更用心准备。时候不早了,婢子告辞。”
“等一等。”李维突然开口道:“今日散朝晚了些,我们按例在延庆殿廊下用餐,你做的菜肴,我吃了一点儿,剩下的被平甫和子诚吃完了。”
“哦。”薛盈笑了:“原来刘御史也在啊,那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便多做一些菜肴让人送去好了。”
李维的脸当即沉了下来:“薛娘子未免太多管闲事了吧。难道每天负责府上的一日三餐还不够你忙吗?”说完这话,他竟不再理薛盈,抬脚去了太夫人房内。
薛盈站在原地十分不平:明明是李维暗示自己做好午餐让人送去的,如今却怪自己多管闲事。这个人最近,是越发喜怒无常了,以后还是远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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