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画下车前,让司机播放了今日气温,三十五度。
全副武装都抵御不了扑面而来的热浪,刚迈下车,空调的凉气瞬间被蒸散,江画差点掉头上车。
太热了,这种天气就应该在家待着,吃饱了撑的才会出来。
越歌检查完募捐箱,交代了傻住的何毕几句,拿着箱子走向江画。
之前说过不来,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江画赶紧先发制人:“我在家实在无聊,决定来看看热闹。”
越歌扫过江画身上的装备,眼含笑意:“好,谢谢你来帮忙。”
“我不是来帮忙!”
被一语道破动机,江画恼羞成怒:“我就看看,你可别想让我做事。”
江小少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特怕白莲花过分相信他,给他布置什么任务,那他什么都不会的事不就暴露了。
江画想得挺好,以看热闹为名过来,等下偷偷观察有什么自己能做,再去帮忙,这样也不至于太丢人。
“你当散步就好。”越歌说:“我们的活动范围在商业街,走吧。”
“...最好是这样。”
江画‘哼’了声,压低帽檐,默默吸了口西瓜汁。
商业街距离恒安高中一公里左右。
虽然商业街人流密集,但在那里募捐,势必会收获形形色色的目光,好面子的青春期学生自然不愿意来,比起被围观指指点点,他们宁可去人迹罕至的街道慢慢募集。
离开学校,前往商业街的一路,江画一手拿着小风扇,一手喝着西瓜汁,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与他相比,抱着硕大募捐箱的越歌似乎已经适应了酷暑的高温,步调从容,神情也轻松平常。
但江画还是注意到,他额间渗出了薄汗。脸颊比平时要更加红润许多。
“我们组的任务数额是三千块。”路上,越歌解释起社会实践的具体内容:“为了防止其他组募捐不顺利,今天要尽可能努力。”
江画对钱没什么概念,不过在记忆里,他收到的红包都没有少于一万的。
“这点够干什么,要交给学校吗?”江画问。
“够做很多事的。”越歌说:“捐款不会上交学校,而是由各班自行分配给本班的贫困生。”
“谁是贫...”
话说一半,江画突然神情一僵。
和其他班级的班长不一样,越歌作为一班的班长,深受同学喜爱。
具体表现在除了都喜欢缠着越歌问题之外,一班学生很喜欢和越歌分享东西。
中午,江画会和越歌在自习室补习,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送水或奶茶,江画本来觉得他们简直有毛病,对白莲花也太盲目讨好了,这会儿他才突然想明白这些举动的根本原因。
越歌就是一班的贫困生之一。
系统:“你才想起来?你不都去过他家了。”
江画有点委屈:“我哪会想那么多...”
系统:“你就是不敬业,根本没把白莲花放在心上。”
江画:“...”
江画被系统怼得无话可说,的确是他没想起来,或者说他以前没注意过白莲花,现在也还没能好好了解。
他偷偷瞄了眼越歌,不看不要紧,一看更心虚了。
他竟然只顾自己装备,完全忘了给对方准备避暑的东西,越歌手受伤了,还要抱着这个看起来有点重的箱子。
他呢。
江画看向自己手里的小风扇和冰镇西瓜汁,沉默了。
“这个是不是很重啊...?”他小声问。
越歌转头笑笑:“是硬纸板做的,里面又是空的,所以不会多重。”
“要、要不我拿...一小会儿?”
“不用,你肩膀的伤还没好。”越歌说:“天气这么热,在外面不利于恢复,如果累了,千万不要勉强。”
江画松了口气。
差点忘了,他也有伤啊,两人都有伤的话,就谁拿都一样了。
“不勉强。”江画心情很好,朝越歌露出一个笑脸:“我陪着你。”
脚步一顿,越歌神情微微怔忪。
他很快调整回正常步调,看了眼热得小口呼气的江画,没有再接话。
......
募捐这种事,其实非常考验人的脸皮。
对于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长大的江画来说,管不认识的人张嘴要钱,还不如饿死他,光是想象,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江画很快发现,白莲花的脸皮比他想象中要厚得多。
商业街这种繁华的地方,来往行人里很多都是衣着光鲜的白领,早上逛街的游客并不多,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这种氛围下,拦下人询问捐款意向,十分考验人的勇气和心态,但越歌的状态平常得不像话。
就像他每天早上班级收作业的一般平常,他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生生让被拦下的人不好意思不交‘作业’。
“这是替家庭有困难的高中学生募集的捐款,您的一点爱心,就可以帮助一位少年完成学业。”
越歌讲话娓娓动听,搭配他天然优势的俊秀面容,很少人能忍心拒绝。
“拜托了,力所能及的范围就好。”
打扮体面的中年男人挣扎良久,对上越歌真挚的表情,终是一咬牙,将一百元投进募捐箱。
越歌满面春风,礼貌致谢:“感谢您的捐赠,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江画在一旁都看傻了。
系统啧啧调侃:“不愧是白莲花,这谁抵得住。”
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不下于二十个人往捐款箱里扔钱了,江画在一旁喝着西瓜汁,就是白莲花身边的吉祥物,除了卖萌外毫无用处。
这次社会实践是了解越歌的好机会,算是他们补习外的交集,能看到白莲花除了学习之外的更多面。
江画无所事事,咬着吸管,索性暗戳戳地观察起来。
一个小时,他几乎是不停歇地在与人交谈。
随着时间流逝,越歌嘴唇逐渐干燥,说话的语速也降慢了一些,江画攥紧还剩一半的西瓜汁。
怎么就没多拿一杯。
越歌正在劝说着一位年轻女人,女人翻找钱包时,吉祥物江画恋恋不舍地将西瓜汁递去:“给你喝一口。”
越歌愣了愣,目光落向眼前的吸管:“给我?”
“嗯。”江画煞有介事地比了根手指:“就一口。”
刚说完,他表情一阵挣扎,又闷闷改口:“算了...你给我留一口就行。”
他什么都没做,都喝了半杯了,而一直忙碌的白莲花再不浇水,恐怕就要被晒干了。
越歌本来是不想喝的,可瞥见江画皱皱巴巴不情愿的脸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变了主意。
因为越歌双手抱着募捐箱,江画把西瓜汁递到了越歌嘴边,为了装作不在意不心疼,他欲盖弥彰地转向旁边的人群。
越歌看了两秒印着小牙印的吸管,喝起果汁。
准备捐款的女人刚找到钱包,抬头便看见这一幕,手一抖,钱包差点没拿住。
商业街人来人往,外貌对比鲜明却同样优越精致的两个少年早早就吸引了很多注视,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注意。
商店里的服务员仗着视角便利,偷偷拿出手机拍照,站在跟前的女人更是脸颊涨红,激动地直接捐了两百块。
磕到了,这钱不亏!
杯子的重量越来越轻,江画到底忍不住回头,入目便是空空如也的杯子。
“...!”他懵了一瞬,瞬间怒了。
说好了留一点呢?!
越歌好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喝光了,表情有些慌张:“抱歉,我没注意。”
喝完果汁,越歌的舌尖舔过湿润的唇面,也不知道是西瓜汁的原因,还是天生唇色就红润,江画瞧见这一幕,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瞬。
“哼...就当浇花了。”
江画压下怨气,把空杯子扔了。
他发现他和捐钱的那些人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张莲花脸。
眼不见心不烦,江画嘴撅得能挂个油瓶,忿忿道:“我现在渴了。”
越歌压下微翘的嘴角:“那怎么办?”
“我要喝水,你去买。”
“这附近好像没有冷饮店。”越歌四下看了看,说:“我去找找,这里凉快,你别乱走。”
“我哪都不去。”江画抢过他手里的箱子催促:“快点,我要渴死了。”
等越歌去买水了,江画奇怪看向还没走的女人。
女人咬了咬牙,又往箱子里丢了一百块,眼里流露出能不能再待一会的期盼,江画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警惕后退两步,抱紧箱子。
“捐了可不能拿回去。”
女人一愣,随即捂住融化的胸口,一副遭不住的表情。
江画没再管不相干的人,他支走越歌,除了口渴外,还有其他原因。
偷偷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红票票,看着越歌走进一家商场后,他倏地全塞进了箱子。
系统懵了:“你要干啥呀你?”
江画不以为然:“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达成目标啊。”
天气这么热,他可不想真傻乎乎地散一天的步。
更何况...
江画想起上次在越歌家看到的景象,他的任务是带歪白莲花,等白莲花学坏后,他本来就打算用一大笔钱补偿,再把白莲花掰回来,那什么时候补偿不都一样。
就在江画得意于自己的机智时,忽然听见一阵大喇叭的调试声。
“滋啦、咳咳——夜话乐队倒闭了,夜话乐队倒闭了!”
“主唱和他的小情人跑了,全场签名照一律二十,主唱十块买一送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您的一次施舍都将是一个孩子圆梦的助力,救救孩子吧!”
喇叭声持续不断,不知何时,身旁多出道人影。
棒球帽被挑起,江画视野上扬,只见赵夜白单手插兜,笑吟吟地问。
“老板,助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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