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言不逊的江画懵了。
“你爸爸”
越歌点头“是啊。”
“我还以为”
江画忽地噤声, 此刻无比后悔,想到刚才自己称对方小混混、酒鬼,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事已至此, 他只能艰涩挤出句“对不起。”
越歌并不介意, 反而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 摸了摸江画布满懊恼的脸, 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先吃饭吧。”
“嗯。”
明明是一顿味道非常可口的晚餐,江画却因为心虚,吃得无比艰难。
提议来越歌家补习时, 他根本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现在回忆, 第一次来时,越歌的确提过一句他爸爸住在楼下。
但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他爸爸啊。
沉默吃过晚饭, 在越歌收拾残局时, 江画趴在门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心里还在犯嘀咕。
不论是五官气质, 亦或是性格根本都不像, 但越歌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洗碗间隙, 察觉到持续落在身上的一道目光,越歌余光瞄了眼“这么好奇吗”
江画很好奇, 但他不敢问, 只敢眼巴巴地瞧。
“唔我就是感觉, 你们不太像。”
“我比较像妈妈。”
江画手指扣弄门框,吞吞吐吐地说“但他好凶。”
越歌失笑“看来还是吓到了, 你不用在意他的话。”
怎么能不在意,虽然江画大半都没听懂, 但对于面不改色应付那种醉鬼的越歌,还是感同身受般涌起股同情。
“他总是这样吗”他努力斟酌语句,尽量委婉地责怪“就是总喝酒,然后这个态度来找你吗”
“放心,这几天应该不会来了,你不用怕。”清理干净水池,越歌侧身擦了擦手“因为妈妈的原因,我爸爸对我有些偏见,不是针对你。”
江画感觉他会错了意,脱口便反驳“我才不怕,我是担心你”
一切都收拾完,越歌正朝卧室走来,闻言,脚步倏地停滞在半路。
他眼底掠过一抹讶异,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随着睫毛垂下而掩在了阴影里。
“不用担心,很快就能解决了。”越歌轻声说,音色一如往常般温柔,带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江画有点迷茫“解决什么”
越歌抬起眼皮,朝他笑笑“解决误会。”
时针不知不觉转到了七点,越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将他拥进屋内,开始了今天的辅导。
一直到八点半,补习结束,整个过程中,越歌和往常都没什么两样,但他越是正常,江画就越觉得不对劲。
来到越歌家的第一天,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对越歌了解得更深,他却更按捺不住想调查清楚的想法。
江画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忍住。
辅导结束,越歌送江画到楼下,一路和楼内的住客擦肩而过,他在后虚虚环住江画,用手臂挡掉了双方的接触。
直到一楼,江画回头“我要走了。”
“好,路上小心。”
发生了太多事,江画急切需要回家调整一番心情,才能继续专注回任务本身,今天因为越歌爸爸的突然出现,刚才他根本没心思去提染发的事情。
江画满怀心事地往外走,刚迈出半步,手腕突然传来一道拉力,他一个趔趄,又被拉回了原处。
“”
“差点忘了。”
越歌无比流畅低扣住他的后脑勺,在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亲完后,他整理了一下江画的刘海“明天见。”
月光透过门缝照在楼道,映在越歌的眼眸里,更衬得那双眼眸温柔似水。
四目相对,江画能在其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他抿了下嘴唇,胸口里像揣了只兔子,正在不老实得上蹿下跳。
“哦。”
他干巴巴挤出个音节,撒腿跑向不远处的轿车,就差在背影里写上落荒而逃
回到车上,江画把脸颊贴在窗户上降了好一会儿的温,十分怀疑二十天之后,自己真能习惯这种亲密举动吗。
司机很快发动轿车,从阳明区到家需要半个小时,他拿出手机,试图转移注意力。
yeah你去哪了
七彩话梅糖
yeah我坐的位置能看到校门口,你家车今天怎么往反方向开
昨天揭发了赵夜白的恶行,江画如今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
当然,坦诚是不可能坦诚的,斟酌半天,他别扭回了句。
七彩话梅糖你盯着我家车干嘛。
yeah嘿,听听这话多没良心
yeah你要不是非得和大魔王呆一块,我用得着担心你么
本来在发出短信时,江画还有点后悔,可看到赵夜白的回信后,后悔立刻化作了一个白眼。
他是真觉得这家伙有妄想症。
七彩话梅糖你再说他坏话,我真不搭理你了
yeah
yeah笑不出来
足足十分钟,赵夜白都没再回消息,今天又受惊吓又费脑子的,江画靠在座椅上,很快便昏昏欲睡。
刚要睡着,手机突然响起,赵夜白竟然直接打来了电话。
“算了,看在你傻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赵夜白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一句话就把江画气清醒了。
“你”
赵夜白打断“话说,你的家教答应陪你染头发了么。”
江画“”
“哦吼。”从沉默里得到答案,赵夜白戏谑道“我就说吧,他不可能答应。”
江画嘴硬道“我还没问呢。”
“问也不可能,看你这昵称是想染个七彩头毛,要不还是哥哥陪你”
“不用”江画咬牙切齿,说得自己都没底气“越歌肯定会陪我。”
话筒那侧沉默了一会儿,再响起的声音冷了许多。
“是么,那你就去找他吧。”
江画虽然平常大大咧咧,这会儿却也听出赵夜白心情不佳。
想起赵夜白以前帮的忙,他犹豫半晌,有点不情愿地问“要不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话筒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传来一声夹杂无奈叹息的苦笑。
“小傻子。”
“你再说,我真把你拉黑了”
“我说多少遍都行,越歌不会陪你染头发的,他在扮乖乖仔方面可非常的有原则。”
赵夜白这次没有直接说越歌的不好,沉吟片刻,饶有深意地补充道“怎么说呢,也可能还是关系不到位。”
“不到位”江画重复。
“对啊,你们只是家教关系,他的确没必要陪你做什么。”
这话越说就越意味深长。
几次告发受挫,对于江画单纯的脑回路来说,想要改变他认定的事,必须转变思路。
而实在不会解题怎么办,赵夜白扯了下嘴角。
抄呗。
他不知道越歌怎么哄骗的,但江画听不进真话,他只能让江画自己去发现了。
“原则这种东西,总要遇到特别在意的人才会打破吧,你们这种金钱交易,就别想了。”
“谁说我们是金钱交易,我们”
江画下意识想解释,坦白的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赵夜白沉眸陷入回忆,嘴上淡声陈述着。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没那么在意你,自然就不会为了你改变。”
赵夜白的话确实对江画造成了影响,那句话听上去很奇怪,但仔细想好像又有点道理。
江画想起了自己,他以前特别在意乔修远的时候,因为乔修远不喜欢他吵吵闹闹,说话随意,他为此还特意请了个礼仪老师。
就是只学了一个月就放弃了。
现在想想,之前几次计划失败,绝大多数原因,好像都是越歌不愿意为他做出改变。
比如作弊那次,学习的问题,打游戏的时间分配,还有这次染头发,至于其他几次,算是他自己犯蠢失败,越歌唯一一次妥协,就是他逃课那回来找他。
但越歌亲口说了喜欢他的。
睡觉前,江画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甚至拿出班上偷偷谈恋爱的同学对比。
和每天都心潮澎湃的同学相比,从始至终,越歌根本淡定得不像话,就连做些亲密举止时,都面不改色的。
他会因为不习惯而惊慌失措,越歌却不会,他怎么习惯的
越歌真的喜欢他吗
抱着这个疑问,江画合眼睡了,之后的几天,赵夜白都没有再提起两人的赌约,而在越歌家里辅导的过程中,如越歌所说,再没有人突然冲上天台。
江画虽然仍对越歌的家庭抱有好奇,但那份好奇心却暂时被其他疑问盖过了。
换了场地后,补习仍然按部就班的进行,除了养成习惯的亲吻,越歌一直扮演着克己复礼的老师,从没如他最初说得那般忍不住过。
江画疑惑更浓,每天补课都心不在焉的,多数时候都在盯着越歌发呆。
带歪进度不知不觉涨到了百分之三十五,反正是场工具恋爱,越歌有没有那么喜欢他根本不重要,明明他应该为了进度飞跃而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这件事像小针似的卡在心头,令人难以忽略,甚至坐立难安。
终于辅导满了一周,周五结束时,江画趴在桌上,别别扭扭地问“越歌,你好像只扣过一次钱”
越歌正整理着桌面,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惊异。
几秒后,他说“你预付了很久的补课费,我说过要更敬业点。”
“哦,是因为这个啊。”
越歌的确说过,敬业也的确是白莲花做得出的事,但江画心里的小疙瘩却没有因为这个答案而缓解。
他脸上写着闷闷不乐,默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越歌停下动作注视着他,在江画快收拾完时,突然开口“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江画一愣,转头投去询问的眼神。
卧室里沉默了片刻。
越歌眼睫颤了颤,微微垂下,阴影打在眼睑上,昏黄的灯光下,给人一种脆弱又无助的感觉。
“江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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