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咎急忙下沉,黑衣人也伸手拉了她一把,这才险险躲了过去。还没等她松口气,秦无咎就觉得紧挨着她的黑衣人身子突然绷紧,糟糕,只怕他被长矛伤着了。
来不及细想,秦无咎一把揽住黑衣人的腰,再次下沉了三分,终于躲开了长矛的袭击。一番动作,黑衣人没发出半点声音,也不知是死是活。
肺部憋的生疼的时候,水面终于平静下来。黑衣人突然动了,带着秦无咎上浮,苇管露出水面,使劲呼吸了好一会儿,这口气终是喘了过来。
黑衣人松开秦无咎,示意她不要动。又过了会儿,船身一振,缓缓动了起来,放行了!
等两人回到舱底,船也驶出了伏波门,把喧嚣抛在身后,顺流而下,直奔源阴。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秦无咎的鼻端,黑衣人被刺中了左肩,现在他们两人衣衫尽湿,连个包扎的东西都没有,黑衣人混不在意,秦无咎挑挑眉,也不再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等身上的衣服干的差不多了,窗外的天光又暗淡下来,船速减慢,应该是停靠了码头。两个人从小窗翻出来,悄悄混下了船。
那人好像对此处比较熟悉,带着秦无咎直接进了山,来到山脚下一个破旧的茅屋前,“在此处凑合一晚吧。”
秦无咎半点不想跟他凑合,她只想赶紧分道扬镳。
到了此时,秦无咎才算真正看清了黑衣人的面貌,剑眉鹰目,一脸的胡茬也没掩盖住他英俊挺拔。许是脱离了危险,他的神情看上去也柔和了许多。
好容易挨到天亮,秦无咎睁开眼左右看看,没见到那人的身影。走了?秦无咎挑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刚走庙左侧的大树下,却见黑衣人自破庙后面转出来,看见秦无咎,一怔之后突然面色不善的疾步走来,秦无咎心里一咯噔,猜不透他要干什么,却见那人一抬手,她只觉刀光一闪,金风扑面!
匕首擦过秦无咎的头顶,霎时间她鬓边就见了汗。
黑衣人疾步走过来,薄唇紧抿,指了指秦无咎身后,“有蛇。”
秦无咎猛然回头,一条通体乌黑的长蛇被匕首定在了树干上。
好半天,秦无咎才说了个“谢”字,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要灭口。不能再跟他待下去了,这也太刺激了。
平复了一会儿,秦无咎才发现黑衣人身上衣物已经换作浆洗的发白的短褐,跟自己这灰扑扑的一身有的一拼,想来他也急于离开此地。
秦无咎略一沉吟,斟酌着开口,“若是我能助你躲开别人的耳目,你能不能放我离开?以后也山长水远,我也给你造不成威胁。”
“你?”黑衣人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怀疑,顿了顿又想解释什么,“某并无他意,只是——”
“我。”秦无咎无比肯定,“你要知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能逃出后宅,自然是有手段的,不然出不了大门就得被抓回去。”
黑衣人半信半疑,“说来听听。”
“你得保证我帮到你你就放我走。”
“好。”他沉默片刻终于应下,“某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我可以让你换一副样貌。”
黑衣人豁然抬头,“当真?”
“何不一试?”
等一张憨厚扁平的脸出现在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秦无咎回想刚刚那英挺面容。啧,自己这手艺真不是盖的。
秦无咎略有感慨: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到了哪里都适用。
若真如她所想,此人顺利脱困必然能打击到凉国公。就这一门技艺,助她逃出生天的同时,还让她有余力再坑凉国公府一把。
这要从空间桌子上摆着的一堆化妆用品开始说起,倒不是秦无咎喜欢化妆,她就是沉迷学习,钻研易理之外,看见什么新鲜的都要学一学。
穿越前她正跟一个主播学化谁像谁的化妆术,购置了全套化妆用品研究,顺手就给堆在书桌一角,没想到被同样放在书桌上的小易带进了空间。
让秦无咎遗憾的是,这个空间除了装这些零碎,貌似并没有其他用处。
看见黑衣人询问的目光,秦无咎才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模样,秦无咎作势自袖中,实际上是从空间里取出一面掌心大小的镜子,“喏,瞧瞧。”
镜子折射的一缕晨光映照出那人脸上的惊讶之色,他把镜子还给秦无咎,“有劳,某若是有来日,定不忘相助之恩。”
秦无咎摆摆手,“患难中萍水相逢,互相照应也是寻常,你小心些,这个样貌保持两天没问题,后面就看你的运气了。”顿了顿,她直接告辞,“你我就此别过吧。”
黑衣人神色莫测,半晌方沉声道:“我若活下来——罢了,女郎多多保重,柏某祝女郎一路顺遂无恙。”说着递给秦无咎一包东西,抱了抱拳转身而去。
白某?还是柏某?秦无咎心中暗叹,并不是很想知道他姓什么,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但等打开那包东西,秦无咎马上就精神了,里面是一些散碎银角子,她先前就考虑找个偏僻的地界儿,先花钱混个身份,这钱来的正是时候。
秦无咎也不是一点银钱都没有,先前她在花轿上,她把新娘子插戴的金簪、玉镯、玉禁步、金耳环都收到了空间里,甚至从贴身的里衣里还找到了几个金银锞子,这是原主攒下的年节赏赐,悄悄塞在里衣里才带了出来。
只是不远离京城,这些靖安侯府带出来的东西不好变现,有了黑衣人赠送的银角子,就方便得多。
秦无咎边走边思索,心中渐渐形成了对今后的初步规划,微挑的凤眼淡淡望向京城的方向,总有一天她会回来,与那些恶心玩意儿讨论下什么是命该如此。
秦无咎打算的挺好,可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她走上的,又将是一条怎样的路。
镇子上唯一一家看上去干净整洁的客栈前,可秦无咎望“栈”兴叹,弹了弹青布长衫上的灰尘,百无聊赖的赶着骡车离开。
谁让她没有路引文凭,目前是个黑户呢?只能找那犄角旮旯的脚店凑合凑合,或者风餐露宿,直接宿在车上。
得亏那人走时给她留了银钱,不然她还舍不得买下这架骡车,路上还不得更凄惨。
转到镇子的边上,秦无咎找到一家门头狭小的脚店,正想进去碰碰运气,就见脚店脏兮兮的帘子掀起,一个人撞跌出来,伴随着小孩子弱弱的哭声,摔倒在地上。
“去去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就来住店,少给我们找麻烦!”伙计骂骂咧咧的出来,叉腰站在门口嚷道。
地上的人艰难的坐起,秦无咎这才发现这个人是个半大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
那孩子紧紧揪着少年的衣襟,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只敢小声抽噎。
少年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艰难的喘息后勉强说道,“对不住,求店家可怜可怜我们,住一晚我就走,定不会少了店家的银钱。”
伙计哼了一声,“说的好听,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病成这样,指定赖着不走,指望着小店给你拿钱看病,我们小本经营,碰上一个就得赔死!要是有个万一,更是晦气!赶紧走!没商量!”
一转眼,看见秦无咎,伙计马上换上笑脸,“客官住店呐,您里边请,里边请。”又忙忙的解释,“不是小的看人下菜碟,您也瞧见了,病成这样,小的实在是不能收啊。”
秦无咎心下了然,她这些天也搞明白了这个大周朝的一些常识,旅途中要是病灾客栈,客栈不能往外赶,还要请医延药帮着看病,万一病死了,还得帮着处理后事,因此客栈不想收,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归理解,秦无咎却看不得小孩子受罪,眼见的小娃娃哭得脸色通红,秦无咎无论如何都抬不动脚。
她想了想,问伙计,“店家,镇上可有大夫?”既然碰上了,把人送去医馆看病,不过举手之劳,也不碍什么。
伙计切撇撇嘴,“他来镇上有几日了,也去过医馆,没用!大夫说治不了,要不小的也不至于这样。”
稍稍平复的少年面色惨然,没有反驳,看来伙计没有撒谎。
秦无咎就问那少年,“兄台要往哪里去?要是左近有亲朋故旧,我可以送你一程。”
少年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家乡在东州,离着很远,在这里举目无亲……”说着便堕下泪来。
秦无咎蹙眉,丢给伙计几个铜钱,指了指骡车,“帮我把他扶到车上。”
伙计边扶边嘟囔,“我说,你可是碰上好心人了,上辈子积德了吧。”转脸又说秦无咎,“您若愿意救他,不如连夜赶往县城,找个高明的大夫,说不定他还有得救。”
秦无咎点点头,暼了眼病恹恹的少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
世上总不乏痛苦无奈之人,“明日且寻个好大夫再说吧。”
然而每个大夫给出的判断都差不多,这个叫谢昌的少年哀毁太过,彻底拖垮了身子,没得治,好好养着,能多活两天就多活两天吧。
迁延几日,谢昌已经有了下世的兆头。好在因为有秦无咎在,总算找到个住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一日谢昌瞧着好些,他请了秦无咎近前,艰难而郑重的在床上施礼,“秦兄,这些时日多亏秦兄照料,谢昌感激不尽,昌有一事相求——”
虽然秦无咎态度一直淡淡的,但却实打实的帮了他许多,谢昌觉得秦无咎能答应的请求。
谢昌歇了一歇,方道:“秦兄是个好人,我已穷途末路,没奈何只得把佑儿托付秦兄,不求别的,只望秦兄能替我找一户可靠的人家收养佑儿,让他能长大成人,谢昌来世定结草衔环,报答秦兄的大恩。”说罢满是祈求的望着秦无咎。
被发了好人卡的秦无咎……
我有个想法,希望你听了还能觉得我是个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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