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小队的领队资格是事先定好的，几百人聚在道场，一个个领队出来点人，点完就有序离开。
明瑞注意到，这些领队起码都在练气六层以上，算高阶了，看来是按修为论的长短。
挑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天色暗了，广场上剩下不过几十人。
明瑞左右看看，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忐忑。
“兄弟，”旁边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兄弟捣了捣他：“你提前打过招呼了没？”
“什么招呼？”明瑞问。
“领队啊！”雀斑惊了：“你没跟领队说好么？”
“啊，我今天新来的。”明瑞答。
雀斑满脸诡异神色，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道：“乖乖……长见识了，还能新来呢？”
过了一会儿他琢磨完，又凑过来：“兄弟兄弟，你怎么才这么点修为啊？”
明瑞：“……兄弟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啊？”
雀斑哭了。
修为这东西，除非使用了隐藏法门，否则在比自己高阶的修士眼里是赤|裸|裸的。但低阶看高阶，基本就只能有个模糊的概念了，相差越大越看不出来。
但这位雀斑兄实在也不怎么样，明瑞随便感受一下就知道这是个二层，还二得不太牢固那种。
“和我同期上来的兄弟们起码都三层了，”雀斑痛苦道：“我太差了……也不是没有比我差的，但他们都回家了。”
明瑞没怎么体会过这种压力，只能同情地拍拍他。
修真界实力为尊，哪怕在这个小世界的小家族里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一个个领队把人一个个的挑走，道场上只剩下了十来人，一个个弱得肉眼可见。月亮初升，巡逻队点起灯笼。
维持秩序的是个冷着脸的中年女修士，她看了眼名单，道：“寻华。”
叫寻华的已经是倒数第二个领队了，他走到前方，告诉众人，他的小队平日工作是巡视花房。
王家的花房有几株灵植很是珍贵，不过他们又不是去种花的，光是巡逻，实在太无聊了。可当那领队试探性的问谁想来的时候，队里大多数人竟然都举起了手。
“你怎么不举手啊？”雀斑凑过来：“争取一下啊，不然就要到十六少爷的院子了！”
“啊？”明瑞迷茫：“竟然还有个少爷？”
去少爷院子里做事应该是项好差事，因为在道场上还有几百人时，那些高位的领队就全找了各种少爷小姐。
王家人多，几代繁衍下来，同一辈儿能有几十个少爷小姐，数都数不过来。
明瑞以为早就分完了，怎么还剩一个呢？
“哦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十六少爷先天不足。”雀斑一句话就解答了明瑞的疑问。
这就很好理解了，侍从也要前途的，如果有哪个少爷注定扶不上墙，谁愿意在那儿蹉跎时光呢？
不过明瑞倒觉得无所谓。
要是一个明天就能飞上界的天才少爷和这个扶不上墙少爷放在一起比，他估计会选那个天才。可现在是个花房巡逻比……实在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雀斑瞧他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知不觉也把手放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修为比他还低的弱鸡，却让他莫名有种想听他的的感觉。
雀斑没再问什么，挠了挠头。
他俩没举手，那领队自然不会选他们。挑完以后道场上就剩五个人，被挑走几人回头看看他们，有的面露得意，有的表示同情。
最后的领队倒是笑容满面，走上前来拍拍手：“大家跟我来，我们去溪苑少爷的院子。”
***
十六少爷名叫王溪苑，因为先天不足，小院子分在王家东北角处，比较偏僻。
尽管如此，这一个院子也比外面一家客栈大了，明瑞一路看来相当满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附近人少，灵气竟然比他之前呆的道场还要浓郁一些。虽然只有那么一些。
“大家别灰心，”领队仿佛知道他们为什么垂头丧气，带着一贯的笑容说道：“咱们的差事其实很不错，别被其他人骗了。你们没经验，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像那个巡视花房的，每天早中晚要跑三趟，还贼远，一趟快一个时辰，就光两条腿走……晚上住的地方也不好，四人一间在道场附近，也就早课轻松些……”
这位领队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才道：“哦对了，我姓牛，牛闲，你们叫我牛哥就好了。”
明瑞五人挨个报了名字。
其中那个小雀斑名字里竟然真有个雀，明瑞瞬间在心里默认他就叫小雀斑了。
“……反正你们过几天就知道好了，我们这叫闷声发大财，嘿嘿……到了。”牛哥说着，伸手推开院门。
明瑞跟着他们进去，眼前是一座雅致的凡人院落，左右前后错落着几间屋子，院中有棵银杏，上面挂着些布条，随风轻轻荡着。
“随意挑吧，”牛哥说：“咱们院子里有位负责洒扫的老太，住在西院。这边八间房，我们六人住，自在。”
这倒确实挺自在的，明瑞很高兴。他喜欢那棵树，率先挑了最靠近的树的那间屋。
进去以后，屋里也没让他失望。
床铺干净整洁，枕头软硬适中，还放着三个蒲团方便打坐冥想，床对面的墙上竟然还挂着一把木剑。
虽然是最普通的木头削成的剑，明瑞仍然感到亲切。他把剑拿下来，摸了好一会儿才摆回去。
四周清幽，偶有鸟叫虫鸣，他忍不住把蒲团放在床上，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开始入定内观。
修真者，经脉畅通，使灵气穿体而过。
运行一周天，则经脉通。
二周天，则经脉畅。
三周天，使经脉壮而丹田有序。
九周天，丹田始成旋，而能固灵。
这是所有进入练气期之后的修者都能知道的法门，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法门，不过是个简单的规律罢了。
内观，是修者可以看到自身经脉运行的一种状态，而练气的最终目的，就是在用灵力不断运转周身后，让丹田形成气旋，从而留住灵力。
而凡人和修真者最大的区别，便是能不能用留存的灵力使出各种变招，或者逐渐改变体质，去芜存菁。
所有修士在练气期用的功法都是大同小异的，内观入定也无非是枯燥的一遍遍循环。毕竟还在起步阶段，有些人注意力不集中，观着观着就分散了，更有人内观没多久就睡着。
谁都知道它的重要，可在这样缓慢的，枯燥的，每天看不见肉眼增长的过程中，能够几年如一日的人真的不多。
明瑞偏偏就是这么个不多的人中之一。
久违的坐在这样的环境里，安静地看着身体里以神奇脉络存在的流动，他甚至感到怀念和安心。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门外传来声响。牛哥喊几人去吃饭，走到明瑞门口，久问不答，他疑惑地推开了门。
“哇……”小雀斑探头看了一眼：“入定了啊？”
牛哥默了默，而后笑笑说：“走吧走吧，别打扰他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
明瑞这一夜入定成效显著，翌日清晨，当他缓缓睁眼时，竟然有种突飞猛进的错觉。
仔细查探一番，丹田的确凝实许多，是那种随时可以升二层的状态了。
这种情况着实有点奇怪，明瑞有点懵，但怎么探查自己的身体都没觉得哪里有异样。
久思不得解，他也就不管了，反正是好事嘛。
或者是他风餐露宿的时候也没忘入定冥想，只是外界灵气实在太稀薄了，这才让他来到这儿以后一次性吸了个够本呢？
房里没有洗漱用具，明瑞从包裹里拿了条手巾，打算出去找找有没有井。
一出门，眼前就是那棵他十分喜欢的大银杏，灿烂朝阳下愈发显得精神奕奕，晨间凉风过去，霎时爽快。
“小瑞早啊！”小雀斑就住他隔壁，正巧推开窗，看见明瑞，忙不迭地跑了出来。
“早。”明瑞看着树上系着的那些红色的布条。
昨天天黑没注意，这会儿明瑞再看，发现上面隐约有字，写了什么却看不出来。
“你昨天晚饭都没吃，就入定了啊！”小雀斑赞叹：“牛哥还去喊你来着，看你太专注了，就出去了……”
“是吗？”明瑞心不在焉地答了句，问他：“树上那布条写了什么？”
“啊？”小雀斑挠挠头：“我哪知道啊……”
明瑞想想也是，大家都是新来的，于是他左右看看，抬脚一蹬树下大石，嗖地蹿到了树上。
“哇……”小雀斑在下面张望，顿感佩服。
让他爬他也能爬上去，要这么利索是不可能的。
明瑞也没跳太高，随便捡了个挂了布条的分支，挑了一根看了看，的确是字。
[好好修炼，日日上进]。八个字，写得十分稚嫩。
明瑞微怔，又挑了两根，还是同样的八个字。
“小瑞小瑞，写的什么啊！”
明瑞应了声，跳下来，如实说了。
“啊？”小雀斑惊得够呛：“这也太用功了吧，我还以为是安康顺遂什么的……谁写的啊？”
王家绵延数百年，这小院子不知道多少代人住过，谁写的都有可能。
明瑞不再深究，由小雀斑带着去井边洗漱，过后去了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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