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我当时脑子里哪根筋不对, 竟然创造出那么恶心的角色来。」
「还好我身边没有燕珣妃这种人, 否则和这类人待在一起, 我还不如找根绳子吊死,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陷害。」
……
燕珣妃猛地惊醒, 她坐在床上,浑身冰凉。单薄的亵衣被汗水湿透, 冷秋的夜, 像是一片薄冰。
身侧无人, 这里是燕珣妃自己的寝殿。
她知道今晚会不太平, 于是晚饭后就借口离开了棠米。
窗外虫鸣阵阵, 燕珣妃坐在榻上, 平复着气息, 垂首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不是梦……是真的。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不讨母亲的喜欢, 可燕珣妃没有想到,原来在母亲的心里, 自己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燕珣妃闭眼, 将头埋得更深。
为什么……她和燕珣珍到底差在了哪里……她对母亲的爱不输于任何人,她不需要母亲给她什么滔天权势、什么倾城美人,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只要母亲不要厌弃她……不要讨厌她……
不甘心…好不甘心……没了剧情, 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能碾死的蚂蚁凭什么占据母亲的心。
她伸手捂着脸, 牙根咬得发紧。
如果是她是燕珣珍、如果她是女主,一切都会不同。
要怎么样母亲才能注意到她,要怎么样才能让母亲喜欢上她, 要怎么样才能让燕珣珍彻底消失!
百年集聚的怨气在胸口变质成暴戾,燕珣妃扯着自己的头发,发根的疼痛刺激着她血中的怨毒。夜深人静,她几乎能听到骨头恨到发痒的咯咯作响,这具身体承载了太多的阴暗,早非常人可以忍受。
她一遍一遍地死,一遍一遍地活,看不见尽头,看不见一丝光明。
意识觉醒的角色不再是角色,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燕珣妃没有疯,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轮回至此,她还能思考感知,为什么她还没有被逼成疯子。
不,或许早已疯了。
“啊——”
她猛地扯下一把头发,发根突兀而断,痛得厉害。
“来人!来人!”燕珣妃下了榻,站在黑暗的寝殿里嘶吼,那声音凄厉尖锐,一下子就惊动了门外的侍女。
门当即被推开,侍女张皇跑来,“太子、太子怎么了?”
她甫一进入,还没来得及点灯就被燕珣妃一把抓住了衣襟,她嘶声大喊,“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
两人贴面而对,燕太子咬着牙,眉眼扭曲狰狞,那张脸上没有半分优雅娴静,逆着月光,恍然若恶鬼。
侍女被吓得噤若寒蝉,她不知道燕珣妃怎么了,只能惊恐地安慰,“太子,您、您是梦魇了么……”
燕珣妃眼中的血丝未退,她揪着侍女的衣襟,将无法化解的怒悉数吼出,“人呢!孤让你准备的人呢!”
“太子是说半月后和小姐出行路上预备的刺客?”侍女连忙回答,“都准备好了,五位死侍,等马车一离开太子府就行动,奴交代她们了,划伤您的手臂后就立即服毒,不会留下一丝马脚。”
“不够!”熟料燕珣妃怒吼,“让她们把看家本事都使出来!往孤的心口刺!只是手臂破点皮,母亲才不会心疼我!”
“那、太子的安危……”
“闭嘴!连你也要顶撞孤!”燕珣妃一把让人丢至地上,她赤脚而立,那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同她身上的白色亵衣在月光下拉出瘦长的恐怖阴影。
“燕珣珍和孤作对,你也要和孤作对,你们想干什么!”
她嘶歇斯底里,指着自己的胸口,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那张脸上嘴角咧着,露出看荒诞大戏的笑容,“孤是太子!是未来的燕王!是天下之主!忤逆孤…尔等都要造反不成!”
“奴、奴不敢!奴万万不敢!”侍女哭着磕头,“奴这就去办,奴这就去办。”
说完连忙起身后退,趔趄着往外跑。
徒留燕珣妃一人站在殿中。
“呃啊……”她双手捂着头,闭眸皱眉,面上一片惨白。
好痛,头好痛……
母亲…您在哪里……珣妃好痛,珣妃好难受……母亲……
「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只是杀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应该凌迟才对。」
忽地,女子身形一软,跪在了地上,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得倒在地上的那身亵衣愈加苍白,也愈加单薄无依。
……
翌日,棠米吃早饭的时候听见了门口的男奴在窃窃私语。
她看向了给自己摆碗筷的弧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弧月动作一顿,“奴也不清楚,好像是昨夜公主梦魇了。”
“又梦魇?”棠米愣了下,“那我去看看她。”
弧月连忙拦她,“您有所不知,公主已经上朝去了,府里没有医师来,想来公主也没什么大事。”他笑道,“您稍安勿躁,下了朝公主就会来坠仙阁的。”
棠米闻言,也只好重新坐下。
她执着筷子,对桌上的食物没了胃口。昨夜珣妃说事忙,不和她一起睡,她知道定是自己白天的话伤到了她。
此前她几番真心交谈、鼓励夸奖都没能诱使珣妃说出真相,故而不得已走了激将法。
太子燕珣妃能伸能屈,但傲骨是在的。
棠米原以为自己当着她的面骂她,能逼得燕珣妃一气之下表明身份,可她没想到珣妃这么能忍,还能神色无异地跟她一起骂自己。
她叹了口气。
怎么办才好……
到了现在再去跟珣妃说两句对不起,实在是苍白无力,那么,至少等她……到了那时,珣妃再不说,她也必须做个了断。
可现在剧情到底进行到了什么时候,珣妃不肯告诉自己真相,对外面任何有用的情报也三缄其口,她也不出去,根本不能判断具体的时间节点。
更糟糕的是……
棠米不知道燕珣妃有没有发现:剧情已经暂停了。
一旦燕珣妃发现,燕珣珍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来的那天,棠米阻拦燕珣妃在她房里挂白凤玉盘,就是知道从她穿越以后,剧情暂停,这件事会给燕珣妃惹来麻烦。
那个时候的燕珣妃还不知情,所以安慰棠米,有剧情在,不会有事。
当时棠米本来想告诉她,可燕珣妃给她的违和感太强,从第一眼她就直觉不对。
马车上那拉壶的手法如此精妙,绝不会是大大咧咧的燕珣珍所能有的,就算燕珣珍在这个世界待得再久,她也不太可能特意去学习茶道。
再有,燕珣妃那张脸实在太有攻击性,穿进了十四本言情小说、看了无数纸片人美女之后,棠米依旧被她惊艳。
种种微妙的违和感之下,棠米心里有了迟疑,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剧情的秘密。
因为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不相信燕珣妃能够自我觉醒。
亦或者说,棠米不希望燕珣妃能够自我觉醒。
谁觉醒都好,偏偏是燕珣妃……
如果她再蠢一点就好了,那她就能一直相信燕珣妃说的话,相信她就是女主。
可那是燕珣妃,是她上百个角色中唯一觉醒意识的人,棠米可以忘记任何人,独独忘记不了她。
懵懂天真的游戏,她相信了两天就再也没法欺骗自己。
她没了胃口吃饭,放下了筷子,看向弧月,“我想去公主的书房看看,可以么。”
弧月一愣,“小姐今日要出去?”这倒是稀奇,这位小姐天天跟个公子似的二门不迈,难得主动说要出去。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那就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的……”
“怎么会,公主说了,府里的任何地方您都能去。”弧月笑道,“一会儿奴就带您去书房。”
“谢谢你。”棠米腼腆地低头,眸中有了些许坚定。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定要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如果不能获得外面的信息,那么至少,这个太子府里能有的蛛丝马迹她一条不能放过。
珣妃一直不许自己出去,就是怕被自己发现了秘密,可是昨天她反常地突然主动提出带自己出去玩,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导致她更加对自己上心。
棠米还没来得及认字,可她怕往后燕珣妃会对自己看守得更紧,不如趁现在燕珣妃上朝,先去书房一探究竟。
按理说燕珣妃该禁止棠米进入自己的书房的,这里信息太多,稍一翻阅就能看见不少太子的证明。
但是考虑到母亲的身份,喜欢看书也是常情,若是哪天母亲心血来潮要去自己的书房找书,若是死死拦着倒显得欲盖弥彰。故而棠米刚来的那几日,燕珣妃将所有要紧的书函都锁在了柜子里。
不过没过几天她就发现了端倪:她看不懂母亲带来的那些书中的字,同时,母亲也看不懂这里的文字。
发现这件事以后,燕珣妃不再遮遮掩掩,将书房里的布置恢复了从前。
棠米确实看不懂。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学习这里的文字,到了现在,满书房的信息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太子的书房很大,里面的东西也多。粗略地翻了一圈之后,棠米无奈地捂脸,她好废物,她果然是废物,什么都看不懂。
不过也不是没有意外发现,棠米在打开桌上的竹简的时候,看见一捧竹简里面画着她的小像。
画画不在纸上画,在竹简上画?而且这竹简还是放在办公用的桌上的……
棠米语塞,每个孩子都有上课无聊得再课本上画画的习惯吗,这看起来像是很严肃的文件啊!工作的时候专心一点呀。
她摸了摸竹简上的画,一边叹息,一边唇角不自觉跃上了两分羞赧的浅笑,接着她把竹简捆好、放回原位。
找不到线索,棠米正想离开,一抬头,却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地图。
四国战乱,太子的书房里时刻都放着地形图。
她走近,凑到了墙前仰着头看。这图上的字太小,棠米索性用手描绘指读。
云梁两处做了标记,这个意思她明白,剧情初期到中期,云梁一直在开战,问题是到底战到了具体哪个节点,她还不清楚。
她伸着手,描绘上面的线条,忽地在云燕的边境看见了一个用炭笔画的圈。
圈?
棠米努力仰着头,看得更加靠近。
这圈贴着云燕交界处,可圈本身是处在燕境内的。
云燕边境、燕国之内……
棠米倒吸一口气,燕珣玦屯兵于此!
原来在这儿,原来是这个时间!时间节点还不够具体,但这个范围已经小到了棠米可控的程度。
找到了!找到有用的线索了!她脸上露出了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可下一瞬,身后响起了温和的女声。
“母亲,您在看什么?”
棠米猛地回头,赫然瞧见燕珣妃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她沐浴着门外的阳光,披着杏色的鸾袍,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惯有的微笑。
美好得如夏日的湖水,波光粼粼,温暖舒适。
可望着那双潋滟的凤眸,棠米没由的一冷,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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