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一快三慢的锣声,在空旷安静的街道响起。
打更人刚换过班, 两人一人拿梆子, 提着灯笼, 一人持锣, 还在打着还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粗粗的嗓音, 扯着吆喝。
睡着的人吵不醒,没睡着的人,也影响不了,反正也睡不着。
四更天了, 闻宁舟睡不着,一更更的数算着。
来这这么久,闻宁舟差不多也会计算这边的时间了, 打四更,应该是凌晨一点了。
可她还是睡不着。
在没遇到祁路遥之前, 她一个人睡在山里时, 有过彻夜难眠,那小半个月, 她有时会失眠到天亮。
等天边泛起鱼肚白, 有微光透过窗纸, 照进房间,她才疲惫地睡过去。
自打每晚抱着祁路遥睡,她睡在外侧, 翻身搂住闻宁舟。
让闻宁舟每晚都很安心,都快要忘记睡不着,眼睁睁盼着天亮的感觉了。
只是,现在闻宁舟失眠,不再焦虑了,也不再渴望天快点亮,好能够让她放心睡觉。
身边是祁路遥,听着她均匀轻缓的呼吸,在失眠的夜里,闻宁舟也不慌了。
可能是晚上睡之前,和阿遥聊天的缘故,阿遥提到京城和丞相府。
闻宁舟回忆书里的内容,不由得引起了许多感慨。
她想到刚穿过来的时候,陈长青掀她的盖头,邀请她喝合卺酒。
一切都不真实的,像做梦一样。
转眼间,就在这里过了第一个新年。
闻宁舟也渐渐意识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就要在这里度过。
这是一个和现代不同的世界,她看书时,是印在白纸上的铅字,不存在的二次元。
而她身在此中,对她来说,便是真真实实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
她不能再把这里,当做游戏副本,这里的人,也都不是Npc。
想到这些,她就睡不着觉,倒也不是愁的,就是心里难免会有波澜。
就像是确认自己去世了,重新投了个胎一样,以前的记忆,皆成了前尘往事,她永远不能宣之于口。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总是以前的画面。
闻宁舟没有大动作的翻身,不想惊扰到阿遥,害她陪着一起睡不着。
可是,大脑皮层上,就像被谁撒了一大把跳跳糖一样,活跃地蹦跶。
她精神亢奋的不行,丝毫没有困意。
后面闻宁舟便没有再数更,祁路遥一直睡得很香,偶尔会翻一下身,潜意识的动作是搂着她,手摸索着往她左边伸,确认她的被角是掖着的。
晚上睡得很晚,早上天蒙蒙亮,她终于熬不住,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祁路遥醒来她睡得正沉,巴掌大的脸贴在祁路遥手臂,睡姿小鸟依人,偎在祁路遥怀里。
她还在睡,祁路遥也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让她睡懒觉。
晚睡不影响闻宁舟早起。
也就只比平时晚一点,闻宁舟便醒了过来。
太阳出来,整条街都随之苏醒,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还有大声的吆喝,并不会特别嘈杂,是人间烟火的热闹。
只睡了几个时辰,闻宁舟精神倒还饱满,睁开眼睛,“阿遥,早呀。”
她慢慢从被窝里坐起来,手臂错开祁路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早”,祁路遥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揉揉头发。
外面天气不错,阳光很足,两人起床,不再穿冬日的小袄,换上春天的打扮。
脱了笨重的厚衣服,穿上轻便的春衫,心情都轻快了。
祁路遥早上和闻宁舟赖床,又拖延了一天没有去酒楼做活。
她们两个在一起,每天都像热恋情侣约会一眼,亲亲抱抱,舍不得松手。
用过早饭,闻宁舟将洗衣的大盆搬到井边,准备和祁路遥趁着天气洗洗衣服。
祁路遥正在打水的时候,院子的木门被敲响。
屁屁先闻声而动,摇着尾巴跑到门后,冲着门汪汪叫。
“屁屁,回来”,闻宁舟叫这傻狗,万一吓到人就不好了。
“我去开”,祁路遥站起来。
闻宁舟也擦擦手起身,不知道谁会来找她们,自上一次回家看到有人要带阿遥走,听到突兀的敲门声她就有点不安。
屁屁从门后跑过来,跟在祁路遥后面,再折回到门边。
打开门,外面是挺着大肚子的小妇人和侍候她的婆子。
小妇人原本摆好的姿势,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肚子,万万没想到是祁路遥开门,她抚肚子的手,心虚的不知该往哪放是好。
尤其是祁路遥视线掠过她的肚子,别有深意的又扫她一眼,让小妇人有些绷不住伪装。
更多的是害怕祁路遥,和她面对面时,压力骤增,也不晓得小姐是如何同她生活,还不日日紧张的。
她不知,她们小姐不仅不害怕,还美滋滋的,觉得祁路遥最温柔。
“冒昧打扰”,小妇人拘谨道。
闻宁舟跟祁路遥前后脚过来,看到是她,顿时绽开友善的笑容,“姐姐来啦。”
“快进来”,她说着就要上前去搀着年轻孕妇,婆子扶着一遍,她准备去揽另一边。
年轻夫人看她伸手,也下意识的屈起胳膊,方便让她挽着。
谁料到祁路遥先闻宁舟一步,挡在她和年轻夫人中间,挽住小妇人的胳膊。
小妇人身体明显地僵硬一下,音底发颤,“谢谢……姑娘。”
闻宁舟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但她很热情,对方是行动不便的孕妇,并且夫君保家卫国,她怀着孩子守在家里,这太刷她的好感了。
小跑回里屋搬了个椅子,垫了软坐垫,又拿了枕头,闻宁舟把椅子搬到小妇人身边,枕头垫在她腰后。
她还要再去倒水,祁路遥说,“你们聊,我来。”
“不用不用”,年轻夫人连忙起身,摆手道不必,“谢谢姑娘,不用忙,我来之前刚喝了水。”
祁路遥笑着颔首,没有倒水给她,而是拿了买给闻宁舟吃的瓜子果脯出来,倒入几个盘子里,放倒她们身边的矮桌上,让她们边聊边吃。
“我在家憋闷着,无趣坏了”,小妇人努力忽视祁路遥的影响,不去看她,按照来之前便定好的说辞开口。
偏偏祁路遥的存在太难以忽视,她闻言倒也没反驳,只是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意味不明。
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她到底是不是在家闲的无趣,来找舟舟聊天解闷,祁路遥心里明镜似的。
祁路遥虽心里说服自己,舟舟和闻宁舟是分开的两个人,但从小妇人过来,她没有故意臭脸把人家吓走,只是不想让舟舟去挽别的人,才站在两人之间。
就可以看出,她也不敢赌。
毕竟舟舟现在确实是在闻宁舟的身体里,即便灵魂不属于同一个人,但原本的闻宁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舟舟。
谁也不能保证,人的命数是跟着身体,还是跟着灵魂。
祁路遥是把闻宁舟当成小鬼了。
和闻宁舟在山上时,起初她把她捡回去救治,可能是没想过会长期相处,只当萍水相逢,并没有刻意的伪装。
她身上的违和感,显而易见,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以及一些生活习惯和表现,都同大景朝有极大的差别。
祁路遥不知其因,当时她觉得,这种事情只有国师能解释的通。
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她觉得国师也未必能解释。
她愈发的感觉,闻宁舟不该是这里的人。
在推测出她的身份后,祁路遥心中便渐渐有了个答案,舟舟借用了丞相幼女的身体。
她有意的看民间传说,让暗卫们网罗各类志怪话本看。
在酒楼里,除了处理紧急的事务,她便是看话本。
小说看多了,祁路遥的脑洞就大了。
她基本上破案了。
她的舟舟是个可怜的孤魂野鬼,国师算出来的闻宁舟的劫数,已经过了,可惜的是,闻宁舟福薄命浅,没有度过去。
命途多舛的倒霉蛋闻宁舟身死魂消,刚好让她舟舟遇到了机会,便借用闻宁舟的身体。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祁路遥越遍话本,见怪不怪。
她知道强行霸占别人身体,那叫夺舍,舟舟不一样,她是捡来的身体,一点不伤天害理,她最多是捡舍。
反正闻宁舟的身体空着也是空着,舟舟干的事,哪能叫偷呢。
祁路遥用一套鬼怪说辞,硬是脑补的逻辑自洽。
至于为什么人家闻宁舟身死后魂魄要散,她舟舟的就能游荡着,捡漏子,怪力乱神之事哪能说的明白。
总之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是最好的安排。
祁路遥脑洞大开,猜舟舟是鬼魂捡舍,她丝毫不怕,甘愿被鬼摸了头,早已迷了心窍。
只是不知国师测算的,闻宁舟的命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因为闻宁舟的身体还在,没有死透,让她再出事。
所以年轻妇人过来,祁路遥明知道是伪装,也不戳破,在一边任舟舟和她聊天。
闻承安要等,她也只能等,没有别的法子,唯有静观其变。
“想来敲门看看你在不在家”,小妇人说,“是我唐突了。”
“没有的没有的”,闻宁舟笑容甜甜软软,“我在家里也没有要紧的事,你来和我们说说话,也挺好的。”
“忘了介绍了”,闻宁舟握着祁路遥的手,微微歪头靠在她肩上,“这是我家人,阿遥。”
闻宁舟在介绍祁路遥时,下意识的贴近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她们的亲密,无形的散发着依赖和占有欲。
作者有话要说:樵才不是咕咕
是累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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