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说书者的故事引人入胜,闻宁舟听得很是着迷。

    不过, 她再怎么专心投入, 也挡不住发自内心的污言秽语, 忍不住小声嘀咕。实在是那本集狗血之大成, 连封面都没有的三无小说给她留的后遗症太深刻。

    原本穿过来作为陈长青的妻子,这个炮灰敏感的身份,闻宁舟就很排斥。

    而公主、驸马、书生这几个词, 每次落在她耳朵里,都刺得慌,仿佛命运在不经意间提醒她,这是书里的世界, 只是个故事而已。

    闻宁舟怕,她怕现在诗一样的日子,是她的黄粱一梦。

    有时候她趁祁路遥睡着, 数她鸦羽般乌黑密长的睫毛,便会突然冒出荒唐的念头。

    这一切其实不存在的吧, 怎么会有阿遥这么完美的人, 不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性格,都美好的不真实。

    等她醒来, 应该还躺在宿舍的床上, 头顶的风扇卖命的转着, 因为舍不得开空调,吹来的风携卷着暑气,热腾腾。

    暑假没有地方去, 舍友都走了,她一个人留校,孤单久了,所以撒起了癔症,幻想出一个漂亮姐姐,处处温柔耐心的包容照顾她。

    也不是没有可能,闻宁舟看着祁路遥的睡颜,想到她自上学以后,许多个类似的孤单暑假,或许就在哪个假期,她做了这个美梦,没准连书都是她脑补出来的。

    盯着祁路遥脸出神,闻宁舟的思绪能飘很远,她以前第一怕的是死,第二怕的是穷。

    现在仍旧最怕死亡,却不怕穷了,第二怕的是失去祁路遥。

    没有阿遥的生活,约是等同于第一种的。

    祁路遥睡觉向来浅,闻宁舟偶尔盯着她出神,她一早便发觉,但是不做声,纵她瞧着发呆,待她神游天外,再忽然睁眼对她吹气。

    总能把闻宁舟吓一跳,也同时吹散了她不安的胡思乱想。

    这招屡试不爽。

    因为身处其中,连带的她就不爱什么书生逆袭的故事,更不能听着瞎眼的公主放着勋贵世家子不要,偏选野心勃勃的凤凰男。

    但她又爱听书,尤其是听了个开头,不接着听完她心里就不舒服。

    除非是一种情况能让她直接离场,甚至连零嘴都不要的跑路,那就是说书人讲类似于薛宝钗苦守寒窑十八载,薛仁贵身骑白马走三关。

    毫不夸张,每次听到这类故事,闻宁舟觉得脑袋都要烂了。

    若是要她在山上等陈长青,没有阿遥没有快乐,十八年后状元郎回来迎她,把人生目标和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那还不如投河溺了,说不准还能穿回去,领她那没到手的家教工资。

    有时候预感来的很莫名,偏偏又很真实。

    祁路遥面色沉沉,看着旁边空着的位置,神色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是后怕多一点,还是茫然多一点。

    总归还是庆幸。

    多亏了她心下犹豫,没有直接一口气坦白完,也多亏闻承安过来打断,否则依照闻宁舟对她身份的排斥劲,祁路遥真觉着了危险。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本朝皇上子嗣不多,公主仅有她,再就是有几个不争气的弟弟,前些年皇上处理朝堂的斗争,后宫各方势力斗的厉害,怀孕的妃子不少,长成的却不多。

    若不是苓贵妃的庇护,她恐怕在幼时也被毒害去了。

    而闻宁舟也接触不到其他公主,而先帝的几位公主,有的已经去世,现还有灵慧、长宁两位姑母,也都隐居庵中,鲜少露面。

    舟舟对公主的不满和抵触,究竟因何而来,让祁路遥费解,真是奇了大怪。

    她想解开这个果,必然要循因,可以往问过她,她未曾正面回答,只道,“别问,问就是人美眼瞎脑子空。”

    这回答让祁路遥总不好再问下去的,她不想听闻宁舟讲不喜她。

    祁路遥陪听书被骂一顿,气倒是一点不气,就是纳闷焦躁。

    说书人停下休息片刻,闻宁舟小零嘴和茶不断,她起身出去方便一下,就在这茶馆后头,没让祁路遥陪着。

    她一走,祁路遥就开始反思琢磨。

    闻承安思量着,张嘴想说话,却没敢贸然打断长公主的思绪,祁路遥注意到他的视线,扫了他一眼。

    被冷冷盯了一眼,闻承安忙替妹妹解释。

    “公主殿下”,闻承安碍于有百姓在场,没有行大礼,但也恭敬的双手叠扣,欠身作了个揖。

    “家妹秉性纯憨,言不经心,自幼养于府中并未得机会缘见公主殿下,刚其所言纯是乱语之词。”

    “想必公主略有耳闻,家妹自少时伤风后,便时如痴儿,神志不甚清楚,恰逢遇到公主后,方才清醒记事。”

    “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公主年下念其无心,别怪罪她。”

    闻承安说这么多,里里外外就是,我妹妹是个傻的,长公主大人有大量,饶她狗命。

    他不是不相信长公主和妹妹的情谊,只是……这舟舟连走的时候都是骂骂咧咧离开现场。

    着实是她方才处处针对公主,言辞有些过激。

    任谁被当面这么诋毁,大抵都不会愉快,更何况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

    闻宁舟很快回来,祁路遥一看到她,眉目自然就舒展开,眼睛盈着笑意,“净手了吗?”

    “没有”,闻宁舟笑嘻嘻的,“不洗手不洗脚,没病没灾没烦恼。”

    她甩花手似的,支棱着两只细白的手在祁路遥眼前摇晃,脑袋就顺势倚在她肩上,“阿遥不能嫌弃我手脏。”

    祁路遥单手抓住她不老实的爪子,上面还有水渍,她手指关节也细,显得整个手又白又小,瞧着就娇生惯养不沾阳春水的样。

    “阿遥你以为我手上的是水吗?”闻宁舟眨巴着眼睛,绷着嘴,神色灵动,“我真没洗手。”

    “只是上了小解”,闻宁舟满脸不拘形象的猥琐。

    说话是凑在祁路遥耳朵边,声音碎碎,亏她还知道要些脸面,晓得这话叫别人听着不好。

    她这是又开始皮了,这会说书先生还没回来,馆里喝茶说话的有人,并不算安静,她俩笑闹也不会影响到旁的,就是怪碍闻承安的眼。

    闻承安这兄长当的,怕长公主跟妹妹生嫌隙关系不好,更怕她们关系过好。

    祁路遥握着她爪子,放在嘴边啄了一口,她嘴唇在指尖停的时间有点长,让闻宁舟产生不合常理的幻觉,她觉得刚才阿遥是想舔一下指尖的。

    “我手特别脏,怪恶心心”,闻宁舟抽回手,假模假样“啧啧”两声。

    刚才那么会,祁路遥也没闲着,剥了一小把瓜子仁,放闻宁舟手心里,“吃吧。”

    闻宁舟向来不吃独食,她吃几颗喂祁路遥几颗,一小把瓜子仁,被她俩吃出暧昧缠绵。

    同桌坐的俩人旁若无人的分食,闻承安像是不配拥有姓名人,多余的坐不住。

    不一会说书人回来,闻宁舟把掌心剩的几颗仰头一口吃掉,拍拍手心,认真听故事。

    说书人一开腔,在这坐不住的就变成祁路遥了。

    这场故事不知道怎么听完的,回去的路上三人各怀心事,闻承安买了做熟的吃食,要到她们的住处吃。

    晚饭吃的也有些沉默,闻宁舟是担心这个世界会强行按故事线走,不想现在的生活被打乱,祁路遥忧心的事不言自明,今天是必然不能坦白了。

    不能自寻死路,真诚在和闻宁舟长长久久面前,不值一提。

    待闻承安离开,闻宁舟一点点挪椅子,往祁路遥那边蹭,后面直接坐在祁路遥椅子的一个角上。

    祁路遥干脆把她抱在腿上,让她坐怀里,这才老实了。

    “就想要阿遥抱抱”,闻宁舟说。

    因着她这句撒娇的话,祁路遥这一晚上抱着她都没撒开。

    躺在床上,祁路遥选择了用谎言来打败谎言,她说她爹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娘是没落士族重氏。

    她爹宠妾灭妻,娘亲离世早,她跟着后娘长大,不过她有娘亲的嫁妆,她爹有钱也没有克扣她银两,后娘待她不薄,暗地里协助她立了赚钱营生。

    闻宁舟安静地听着,她知道阿遥应该敛了些内容,这个营生,恐怕挺厉害。

    但她听祁路遥语调淡淡的讲她的身世,简单的几句话带过,像叙述别人的事,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便她上一世自己孤身一人长大,却不觉可怜,能平安长大,能读得了大学,已经是幸事,哪怕祁路遥比她过得好点,至少有亲人有钱,可她还是心疼。

    心疼她自小便要看别人眼色,闻宁舟最会自行脑补。

    两人说着闺房夜话,不知不觉入了更,闻宁舟来了困意,没一会就睡着了。

    祁路遥待她睡熟,撑着身子虚虚拢在她上方,亲了亲她的额头和眼睛,脑袋再贴回枕头,轻声道歉,“对不住。”

    “我又欺瞒你”,祁路遥无声的叹气,声音又散了些,“小姑娘,对不住。”

    心上人是枕边人,抛开愧疚不讲,祁路遥没有什么不满足,算得无憾了。

    到底是垂涎闻宁舟微合的嘴唇,祁路遥探出食指,手指背在闻宁舟嘴唇上擦过,停顿片刻,再收回来,沿着留有触感的位置,放在自己嘴唇上。

    黑暗中做了这一切的祁路遥,将手指放在唇齿间,用牙齿磨咬。

    求不得,求不得啊。

    次日醒来,外面日头刺眼,而祁路遥还在旁边睡着,没有去酒楼上工。

    “什么时辰了阿遥,这一觉睡得好饱啊。”

    连着几日,闻宁舟醒来祁路遥都在旁边躺着,像陪她睡觉似的。

    她不去做工,闻宁舟也不催她,反而调笑,“阿遥自从告知我有钱后,便不去做工了吗?也是,咱不缺那些银两。”

    如果是她肯定也这样,闻宁舟想,自己是个腰缠万贯小富婆,何必去给人打工当社畜呢。

    祁路遥难掩关切,“睡得舒服吗?”

    听到闻宁舟回答,“舒服,最近睡觉好解乏,神清气爽,就是可能睡得久了,腰酸背疼”,祁路遥略微松了口气。

    “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感觉好饿”,没有光线参照,闻宁舟还是不大确定这边的时间。

    祁路遥下床给她准备饭,“早饭做好了,就等你起床呢。”

    闻宁舟解释,“夏打盹嘛,多睡睡,没准长个子呢。”

    等闻宁舟洗漱罢,出了卧房,闻到一股寺庙里特有的檀香味,还有香火的味。

    她腿一软,连忙扶住门框,觉真是睡懵了,腿都是麻的,肯定是睡姿不老实,压着了。

    再看到刺眼的日头,竟然感觉好久没见过太阳了。

    屋里的香火味来自堂屋,条几正中间供着一尊佛像,前面香坛已经有不少香灰。

    “好奇怪”,闻宁舟正嘀咕,祁路遥端着餐盘进来,都是合闻宁舟口味的,但多偏清淡。

    “先吃饭”,祁路遥顺着闻宁舟的目光,自然知道她看到什么,却没多解释。

    闻宁舟确实饿了,乖乖吃完早饭,把百合桂圆粥喝的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才细看,发现不仅是佛像,她们卧房的床边挂着桃木护身符,门头上悬着八卦镜。

    供着佛挂着道,不伦不类的,闻宁舟心下纳罕,“阿遥怎么开始信这些了?”

    祁路遥说,“最近老做不好的梦,求满天神佛保佑我们,平安健康,邪祟避让。”

    早饭后无事,外面日头足,闻宁舟不想晒,便在屋里的矮榻上绣东西,祁路遥在旁边给她读话本。

    闻宁舟听这听着,就放下手里的活,凑过去跟她一起看,等晌午头热得很了,便去前院的井里捞冰镇的酸梅汤。

    这酸梅汤是闻宁舟琢磨着做的,还有花果茶,放进这水井里,再取出来就冰冰凉凉的。

    祁路遥最近真的很迷信,求神拜佛,家里请了各路神仙供着,还给闻宁舟戴手珠、吊坠,甚至簪子,都是哪个寺哪位高僧开过光的。

    迷信得厉害。

    闻宁舟可以理解,她前段时间做噩梦总不安的时候,也需要精神寄托,不过她寄托在阿遥这,而阿遥寄托在神佛这。

    古代人对神佛的崇拜,闻宁舟尊重她的信仰。

    又过几日,祁路遥突发奇想,讲话本的时候问道,“舟舟,我们出去游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闻宁舟:出去玩!和阿遥出去玩啦!

    祁路遥:实地求神拜佛,带舟舟找庙磕头

    阿樵跟您说晚安啦,好梦呀,明天见,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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