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冲田总司

    无惨到底还是没敢拿羽生怎么样。

    尽管他脸色因愤怒而紧绷，细长尖锐的瞳孔深处充斥着暴躁。

    还不到时候……

    至少，现在还不能杀了她！

    无惨这样想着。

    鬼舞辻无惨相当满意羽生的欺诈技能——一种可以瞒天过海，如魔术般华丽剔透的稀有血鬼术。至少无惨是单方面这么认定的。

    当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可以在辅助技能点满的鸣女和羽生的双重掩护之下顺利苟…啊不，是逃走。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因为血液诅咒无法生效的缘故，无惨并未察觉羽生从不吃人；或者说，羽生在跟随无惨躲躲藏藏的这段日子里，挥镰斩下的都是些满嘴污言秽语，张嘴就跟吃了大粪一样的盗贼浪人——无赖之徒的头颅。

    毕竟羽生身上死气浓郁，就算不是“鬼”也不可能是个正常人类。

    【只要不是人类我们就是同盟。】

    鬼舞辻无惨相当自以为是的认为羽生只是嘴叼了点，食谱稀奇了点。

    不爱吃那些粗皮糙肉，喜嗜稀血。

    却不曾料想那把如割草般轻易收割了人性命的死神之镰不曾斩杀过任何一名有孩子或是怀有身孕的人类女性。

    羽生将“母亲”视为自己的救赎。

    ——并且，她生命里大部分的“美好”都是妈妈给予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孕育生命并爱着孩子们的母亲表现出极大的尊敬和包容。毕竟她是个孤儿，从小到大都扮演着顺从妈妈的“乖孩子”形象。

    如果羽生不在最后逃跑，她现在应该依旧呆在实验室里活得很好。

    如果羽生不是孤儿院的可食用孩子，她的观念或许不会变得这么扭曲。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既然苦苦挣扎在绝望之中的你们还是那么的爱着自己的孩子，那我就稍稍满足下你们的心愿吧。】

    【一定要铭记这种绝望，要好好活下去哦，为了可怜的孩子。】

    ……

    ……

    回归现实。

    羽生正思考无惨大喊鸣女的目的。

    结果就看到对方缓了口气顶着一副想要将自己大卸八块的表情，发出了惨言惨语：“该死的鬼杀队成员和柱没见你干掉几个，居然还敢跑来毁掉我的实验室！羽生！你太让我失望了！居然愚蠢到妄想挑战我，简直蠢透了！滚！”

    系统：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

    羽生：？

    见无惨似乎真生气了，羽生立即从大佬模式无缝切换成瑟瑟发抖的小菜鸡模式：“那个…不，不打了吗？”

    无惨：“……”你说呢？！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鬼舞辻无惨正想去找上弦之贰童磨算账，听见羽生看似软糯糯，实则暗藏杀机霸气侧漏的问话身形顿时凝固。

    下一秒。

    “鸣女！现在！立刻！马上！把她给我扔出去！越远越好！！！！”

    无惨不顾形象的咆哮道。

    无惨的话音刚落，鸣女便一言不发地抱起琵琶，悦耳的铮鸣声随之奏响。

    羽生的身影“嗖”的消失在原地。

    无惨松了口气。

    至于在这其中充当搅屎棍的童磨就没这么幸运了，就连无惨也不知道这蛇精病的脑子又是哪里局部坏死。

    总之，童磨被退一步越想越气的无惨隔空掏心掏肺狠狠“疼爱”了一番。

    艹！童磨你个小兔崽子竟然骗她！

    被鸣女毫不留情丢出无限城的羽生先是一呆，随后颓然跪坐在地。

    亏她还好心策划，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邀请童磨和她，还有无惨一起去海边喝上等的紫藤花茶看日出……

    一想到自己还特意破费从神秘屋里兑换了几箱据说能让鬼精神焕发的紫藤花茶，羽生顿时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

    羽生面无表情提起镰刀，将方圆五百米的低级鬼怪都彻底消灭了个干净。

    成功实践了一把所谓的“保护我的敌人，痛击我的队友。”

    【果咩那塞~宿主，鬼灯大人那儿给您发来了一项B级支线任务。】

    系统小心翼翼说道。

    【知道了。】

    羽生板着脸回答，遂点开任务栏。

    系统任务：引领冲田总司此人的灵魂顺利前往三途川(支线B级任务)

    任务奖励：阅历值+15(335/600)解锁新成就:获得“初级摆渡人”别称。

    ……

    ……

    冲田总司？

    羽生有点惊讶，她随口问道系统：“这个叫冲田总司的家伙不会就是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天才剑士吧？江户时代亲幕府的新选组一番队组长？”

    作为2032年出生的新人类，羽生在孤儿院的图书室里曾翻阅过一本标题为「新選組一番組長·沖田総司の生涯」的史书，上面详细记载了这位江户时代后期的幕末天才剑客短暂的一生。

    然而，命运的奇妙之处便在于，作为颇具资质的天然理心流剑士，背负天才盛名的冲田总司却是死于肺结核。

    英年早逝。

    ……

    ……

    庆应四年。

    一八六八年一月，伏见鸟羽之战。

    经激战，德川庆喜所率领的幕府军队于次日被迫退守大阪，新选组元气大伤。这场战役的最终结果以支持明治天皇的新政府军全胜而告终。

    由于身体原因被派留守的冲田总司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榻榻米之上。

    屋顶忽然出现一个漩涡形的黑洞，总司神色一凛，即将出鞘的锋利刀刃在看见从黑洞里跳出的女孩时顿住了。

    侧腰处绣有一株盛放曼珠沙华的纯黑振袖。

    黑发红瞳。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整个人宛如一个精致的人偶。

    “你快死了。”

    下一秒，精致人偶倏地开口说道。

    总司：“……”

    系统羞愧难当的捂住了脸：瞧瞧，这是人(死神)说的话吗？

    平心而论，羽生并没有说错什么。

    确实，冲田总司的病情在这个时代是无可救治的。但……这话也只能在心底说说吧？！谁会当着快死人的面直言不讳“你要死了”啊！

    系统的内心在流泪。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死神所为！宿主您可长点心吧！

    然而羽生并不这么想。

    她认为未知的死亡才是最绝望的。

    看看她的养父二号鬼舞辻无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身为无所不能的鬼王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精神呈无死角分裂状态，被未知的恐惧吓得只敢躲在地底做些头秃的实验，为此还把她赶了出来！

    这是冲田总司第一次被人直言你是个死人，他愣了下，但出于对女性的礼貌他没有立刻翻脸。

    “你快死了。”

    羽生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然后举起黝黑的大镰刀扛在肩上一屁股坐在总司身旁，一脸认真道：

    “我是一名被迫上岗的死神。”

    “不过请不要担心，在冲田先生你死之前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的。”

    说完羽生就这么目光炯炯的盯着总司，方才沉寂如死潭般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好似在看一只珍稀动物。

    总司：“……”

    你这口气咋听得就这么气人呢？

    说真的，要不是他现在虚弱的连刀柄都有些握不住他一定会让面前的小鬼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接下来几天，羽生很好履行了当初许下的诺言，总司去哪儿她就屁颠屁颠跟到哪儿，直到某一日下午……

    “我说你这丫头能不能不要这样盯着我，我要去解手。”总司嘴角抽搐。

    见鬼！这些日子光看着这小鬼他气得血都不太能咳出来了！

    奈何羽生刀枪不入：“没关系，我就在外面守着。”末了，她不放心地补充说，“唔对了，你快点啊。”

    总司：“……”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几秒，总司率先举手表妥协了：“好吧，你赢了。”

    当晚。夜宿寺庙的总司察觉到附近集结了一伙试图暗算土方的浪人，他二话不说紧紧跟了上去。

    “呐冲田先生，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又为什么要这样努力？”

    看着额头不断冒冷汗却依旧咬紧牙关，坚持用绷带将自己右手与剑柄缠在一起的总司，蹲坐在树枝上静观其变的羽生突然一个倒挂金钟靠近对方。

    明明已经虚弱的连刀都已经拿不动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羽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故意压低声音带上了些许蛊惑意味的说道：“或许从现在开始往回走，连夜赶路回到八幡境内的松本良顺私宅卧床静养着还能多活一些日子哦~冲田先生。”

    至少不会那么痛苦的死去。

    羽生在心底默默补充。

    她无端想起了“妈妈”曾说的话。

    就在那一晚，当她试图逃跑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劝说她的。

    一直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希望，直到濒临死亡，这便是妈妈所理解的幸福。

    也是最美好的死亡结局。

    因为翻上高墙面对的也不过是万丈深渊，就像待宰羔羊般卑微——比绝望更绝望的是自以为发现希望，却在最后得出其实从一开始就从未有过希望。

    连羽生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现在的表情与极乐教教主聆听教徒们埋怨哭诉时所流露出来的“虚伪”如出一辙。

    总司微微一愣。

    随后他握紧手中的武器抬起刀鞘在羽生的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

    羽生嗷呜一声捂住脑门，一脸不可置信：“你干嘛打我？！”

    总司神色复杂：“你什么都不懂。”

    羽生渐渐收敛起笑容。

    “不懂的人是你才对。”

    【既然无论死掉还是活着都是徘徊在天堂与地狱的狭缝之间受罪，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最舒服的死法呢？】

    “抱歉，但是土方那家伙可是已经身患重伤了啊……”

    “再者，你这讨人厌的小鬼不正是来收取我破损不堪的灵魂的吗？我要是能光荣战死在这里，你那枯燥的视察工作也就到此结束了吧。”总司轻轻笑了。

    羽生愣住了，再回神时对方已经从她的眼前消失。

    笨蛋笨蛋那个大笨蛋！眼睁睁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走到路中央无异于送死的行为，羽生满脸阴沉。

    她现在的心情很不爽，因而系统也十分识相的闭嘴不言。

    羽生就这么冷眼旁观伤痕累累的他将这群浪人一刀刀斩杀，血红色的腥味逐渐弥散在堆积的残躯之上。

    直到这家伙再也无法举起手中的武器，他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装有猩红色液体的玻璃瓶，犹豫片刻后一饮而尽。

    等等，那瓶药？羽生神色一变，死神之镰下意识出现在她手中被握紧。

    【宿主！切记，不可以改变历史！您这次来的任务就是指引冲田总司的灵魂顺利前往三途川！】系统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它急忙出声阻止。

    闻言，羽生身形一僵。

    巨大的黑色镰刀在剑影声中狠狠插进地面掀起一层土烟，蜘蛛网般的裂痕瞬时覆盖在地皮表面。

    半晌，羽生开口：“他不是死于肺结核。”他是战死的。

    系统结巴【那，那是因为……】

    【他喝下的那瓶药是什么？】

    【……变若水，饮下之后将变成银发红瞳的“罗刹”，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将大幅度提升，不过…】系统吞吞吐吐。

    【不过？】羽生神色抑郁。

    【不过一旦能量被耗尽，身体就会崩化成沙子彻底消散……】

    【……】

    【宿主？】

    【……】

    【宿主？！宿主你不要吓我啊！】

    “罗刹”？化成沙子？

    羽生一脸恍惚。

    【啊啊就是现在！宿主！请您赶快将死神之镰插/进冲田总司的额头！】

    服下变若水的冲田总司战力瞬间提升，但很快他的身体就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羽生抿着嘴照做了，然后她看见对方在消散前对她轻声说道：

    “ありがとう。”(谢谢。)

    …………咦？

    脑中还回荡着系统的雀跃声和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但羽生已经无暇顾及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谢谢她？明明都已经毫不留情否定了她所提出的建议啊。

    「冲田总司，庆应四年五月三十日因罗刹力量用尽于千驼谷化为尘土随风而逝，享年二十五岁。」

    羽生最后看了眼那把孤零零插在地面上的刀——刀刃已被磨损得满是锈迹斑斑的缺口，刀柄处缠有的沾有血迹的布条正迎风飘扬……

    刀还在，人已亡。

    “…武士精神吗？”

    羽生嘴角勾起绝望的弧度。无可奈何却又被迫接受，这便是历史。

    ……

    ……

    生如樱花绽放；

    死若樱花凋零。

    薄如樱花般绚烂短暂的人生。

    【晚安，冲田先生。】

    【真是讽刺啊……】

    羽生被传送回来时，身着和服的俊秀恶鬼正好在四处转悠找她。

    艹！你还有脸来找我？看到嬉皮笑脸的童磨羽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嗯？”童磨面带温柔的微笑凑近端详了羽生几秒，忽而“咦”了一声。

    “诶呀~小羽生是在难过吗？”

    童磨微微瞪大双眼，好似被震惊到了似的，那双如彩虹般绚烂的眼瞳中猛地迸裂出一道光：“啊~悲伤啊……”

    然而童磨是个天生就没有感情的怪物——俗称情感缺失症患者。

    他的悲伤是假的，虚无的。

    “……怎么可能。”

    羽生神色骤变，下意识否认道。

    可笑，她为什么要为那种只知道一股脑冲上去送死的男人难过？

    羽生想起一个在GoldPond偷猎场，略有些交集的“同伴”。

    名字什么的她已经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那家伙明明弱得很，连枪都不敢开，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时候自杀式地抱住了鬼的大腿，流淌下滚烫的泪珠拼命大喊让她和其他人跑。

    至于最后的结局。

    大概是被鬼给撕成了两半吧。

    ……

    “小羽生还是那么不会撒谎呢~”

    男人愉悦地舔了舔牙尖，边说边拿起扇子遮住嬉笑的嘴角：“这可不行哦，比小治子差多了呢~”

    羽生：“……”

    讲真的，你口中的治子小姐同意你隔三差五念叨她名字了吗？

    对于童磨不厌其烦的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羽生只想说一句：

    睁眼一只小治子闭眼一只小治子的所以小治子到底是谁？你清醒一点！如果是旧情人的话那代表你已经被甩了！

    羽生沉着脸叹了口气。对于童磨这种鬼来讲正常交流完全行不通，因为这货的脑回路跟其他鬼完全不一样。也难为他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

    那么问题来了，果然还是靠玛丽苏七彩琉璃眸和极乐教教主的身份吗？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上弦之贰：“童磨，你还记得成为鬼之前的事吗？”

    闻言，童磨虹色的双眸一下子流露出满满的“喜悦”。

    当然记得哦~

    他是这么回答的。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毕竟那可是他唯一能确切感受到“生而为人时的七情六欲”的日子呢~

    我说的对吗？

    小~治~子~[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