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女皇与权臣(6)

    孟子赫看着眼前认真写字的苏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比以前沉稳多了。

    孟子赫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中。

    他没有见过启蒙阶段的和舒,两人初识的地方,就是在崇文馆,她被周帝特批与皇子及世家子弟一起学习,他这才与她算是同窗了几年,那也是他们初相识的地方。

    记得那时候,和舒尚且年幼,正是爱玩乐的年纪,又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在崇文馆里无人限制。就连向来严厉的夫子们,一来知晓周帝对她的宠爱,二来也是想到她只是公主,对她的管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她又不是真正的胡作非为,虽然爱玩但也知晓不能让自己的学业太说不过去,往往踩在一个看得过去的分数上,一直以来,也从没在周帝那漏过馅。

    可是,她哪有认真听夫子的讲课内容啊,从前也是有皇兄替她兜着。后来,不知道她从哪打听到了自己同夫子的关系,拿着厚厚的一叠书直接摆在他的书桌上,毫不客气的命令他开后门。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从一开始的学习,到后来一起踏青,骑马,逛灯会,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而然的被对方吸引,周帝也是乐见其成。

    若是没有发生变故……

    孟子赫眼中的苏夭,渐渐的与崇文堂的她重合起来。

    苏夭不知道他的心里变化,只是见他一直没回应,也没有听到离开的声音,抬起头,就发现他看着自己,双目失神。

    她放下手中的笔:“孟相可还有事?”

    孟子赫悄然收回思绪,慌乱中,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今日朝中众臣提议的人选,似乎陛下皆不满意,不知陛下心中,对未来的皇夫有何要求?陛下身处宫中,不便与考生接触,臣等好仔细留意。”

    看到他如今还是一脸平静的问自己对皇夫的标准,苏夭说是不在意,也还是被他这番说辞气笑了,忍不住挖苦道:“孟相果真是一片忠心。”

    发泄完这一下,她的情绪很快调整过来,将之前朝会时就已经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首先为人必须要品行端正,才学要求倒是不高,三甲也已绰绰有余。长相清秀,性格最好温和有礼,家世不限,但族人得是明事理之人。能满足这些便足以。”

    孟子赫听着这一条条的标准,显然苏夭也是认真思索过的,考虑的挺周全了,起码他挑不出明显的毛病。

    当他胡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便已经后悔了,如今真得到回复,他感觉,心中一点点的在刺痛。

    很奇怪啊,居然现在才感觉得到。但是还好,他最擅长忍耐了,这几年他早就说服了自己,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自己。

    孟子赫低头,强扯出一丝笑意,回复到:“是。今日无事禀报了,臣告退。”

    孟子赫走出大殿,太阳正对着殿门,他抬头,刺的眼睛生疼。

    世家公子的名单,太后还没整理完,又已经年关将至,苏夭也封笔,终于能安静的休息几天,这些事都被搁置下来。

    今年的春节,因着先帝丧期不好大办,且后宫本就冷清,索性苏夭做主,将原本的家宴与晚上的国宴一起举行。

    宴会仍旧只能由如今的太后一手操办,除了主位上的人已经变了,其余与往年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因为周帝去之前早已经打点妥当,苏夭登基的虽有波折,也没出什么乱子,这个新年可以说是一片祥和。

    苏夭按照以往的惯例走完一系列流程,面对毫无新意的歌舞表演,她懒得应付这种场面,也不管自己的身份,索性躲出去图个清净。

    如今正是寒冬,苏夭也没有走多远,就倚在长廊上,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

    随后,孟子赫也走了出来。

    在皇宫内,一般大臣哪敢随意乱走,所以哪怕发现苏夭和孟子赫双双消失,他们也不会贸贸然出来寻人,况且苏夭离座后,他们的氛围也热络了不少。

    孟子赫也没有别的动作,他就站在苏夭的不远处,也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看风景的人。

    苏夭的余光看到了他的出现,但是两人都没有打破这夜晚的宁静。

    等到苏夭感觉到寒意,也琢磨着他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苏夭才起身。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孟子赫听:“看看这天空,日落月升,多有规律啊,觉得不会出现半分差错。”

    走过孟子赫身边,她低语:“新岁惟祺,万事胜意,慎之哥哥。”

    而后只留一个单薄的背影。

    春闱在多方势力的算计下,如约而至。

    此次又是开的恩科,还是新帝登基的第一次科考,无论是考生还是朝廷,都对此十分重视。

    考生们皆已提前就赶来京城,不少青年才俊在入试之前,就早早的在众人中打出了名声。

    “陛下,这是此次赶考考生中,一些可培养的人选。”孟子赫又拿出一张熟悉的纸张,不过这次上面是此次赶考的举人。

    自从春节过后,两人的关系再一次破冰,孟子赫也恢复了之前来御书房的习惯,不过,这次他格外的低调,苏夭也早借机整顿身边的人,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苏夭拿起来,她其实上面的一个人名都不认识,但还是拿起了看了几下,看在殿试中会遇到几位:“这里面有没有需要特殊注意的?”

    孟子赫着重指出其中一人:“南阳方氏,此前已中小三元,且年仅十九,是状元的热门人选,可能成为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之人,上一个三元及第之人还是高祖时期。”

    苏夭看了看,光名字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把这个名字记住了,又反问孟子赫:“当初父皇因着孟相风姿俊朗,钦点为探花,不知道孟相是否觉得可惜。”

    其实孟子赫成为探花,多数还是周帝想指婚他与原主,无奈正巧当年的状元和榜眼实在是年岁不小,所以这一说法可谓是广为流传。

    苏夭刻意不提,只拿那些戏言打趣他。

    孟子赫眼神都没分给她,随口就说:“臣官居一品。”而那两位现在连他的直接下属都不算。

    他没把后半句说完,意思却表达的明明白白。

    苏夭没达到目的,又想到他为何能当他的孟相,只觉得无趣,又将话题转回来:“这些人背后势力都调查清楚了吗?”

    孟子赫早就把人已经分层次记载了,他一一指出:“这几个算是跟裴太傅一脉,但也只是一个名头。第二页,是最放心的,大部分为家道落败的前官员子弟,以及一些寒门子弟,没有人脉背景,卢氏祖父就曾是从五品知州。最后一类,是各地名门出身,但家中与京城各势力接触较少。”

    说完,他又慢悠悠的补充到:“这里面通州刺史之子段旭简倒是有探花之像。”

    苏夭一阵无语,她之前可不知道孟子赫还是个小心眼的人。还暗戳戳的表明那方岳样貌不出众。

    苏夭只当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饶有兴趣的回到:“那我到时候要仔细留意一番了。”

    这一众考生抵达京城,各位大臣除了招揽人才,还分出一分心思,将苏夭的皇夫人选再一次提上议程。

    赶考之人虽多,但正当年,且尚未婚娶,又要有几分家世的人实在在少数,无需多少精力就能打探个一清二楚。

    虽然在朝堂之上,顾及都是还未有功名,便没点明名讳,大家也心知肚明。

    苏夭看着心情一日差过一日的孟子赫,心中暗喜,脸上一本正经的同他们打太极,只说以免影响到考试状态,待放榜之后再说。

    其他大臣不知她是有意推脱,还是真心如此考虑,但她言之有理,他们也无法反驳,又想到不过月余时日,便按下此事。

    孟子赫只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放榜之日。

    当日苏夭特意乔装了一番,借着考察皇夫的缘由,瞒着众人微服出宫,还特意包下附近视野最好的茶楼雅间,等着放榜。

    她特意早几日就跟孟子赫透露出了自己的意向,果不其然,刚坐下,雅间的门便被敲响。

    不等苏夭问话,门外的侍卫说到:“主子,孟大人在门外求见。”

    苏夭没有说话,示意旁边的福海去开门。

    “孟大人,公子在里面等您。”说完,福海退出门外,等孟子赫进去后,将门带上,与侍卫一同站在门外。

    “过来坐,就要放榜了。”苏夭坐在窗边,视线一直盯着外面。

    孟子赫走过去,开口就是对她行为的不赞同:“陛下为一国之君,身份尊贵,怎可只带这几人便出宫,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好了好了,下次不会了。”苏夭毫不掩饰的敷衍他,说完还冲他招招手:“你过来看看,下面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你那份名单上的人,主要是方岳。”

    孟子赫本来就心情不好,见她这不以为意的态度更为生气,但他强忍住心中的不快走了过去。

    他们在二楼,楼下的人倒也还清晰,就是越靠近放榜处人越密集,又是背对着他们,孟子赫视力再好也是无能为力。

    苏夭本来还看着他,看他也认不出来,便又转过头去,自己盯着下面。

    时辰一到,就有官兵将榜单公示出来,人一窝蜂的挤了上去,有人大喊着“中了中了”,也有人当场失声痛哭。

    人越发显得混乱,看久了,苏夭也没了兴趣,干脆看看楼下那些小摊小贩。

    不过一会儿,苏夭突然注意到,隔壁酒楼走出来几个书生,身后跟着几个仆人,脸上都是笑意。

    很明显他们家世不错,只用在酒楼等着随从看完榜,回来通知他们情况。他们中,也夹杂着几个衣着简朴甚至略带寒酸的少年,然而他们走在一起,相谈甚欢。

    注意到其中一个人,苏夭指给孟子赫看,还问到:“这个不会就是段旭简吧?”

    孟子赫看了看,也没问她怎么认出来的,只是神色复杂的回答到:“是他,他旁边的就是方岳,以及名单上的董平。”

    苏夭点了点头:“果然貌比潘安,董平我倒是没映像了,不过无妨。”

    眼看下面几人相互告辞,准备离开,苏夭急忙叫门外的福海,让他悄悄将那三人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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