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里没有魔,只有人。
季祯走出一段路,还是琢磨不清赵管事的这句话。江熠走在他身前两步,季祯满心疑窦不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便问江熠,“ 这城里怎么会没有魔呢,我遇见那个梦魇不就是魔吗”
在这城里几天,发生的怪事连连,怎么会没有魔
江熠慢下脚步,回头看了季祯一眼,似乎在考虑措辞,片刻后才开口道“这城里魔气聚集。”
“那就是有,”
“但的确未曾发现多少魔物的影子,那日的梦魇只是常见小魔怪,并不足以凝聚起大量魔气。”江熠说。
季祯顾不上自己的事儿,愈发好奇,“那这些魔气是从结界里跑出来的”
结界破损的事情众所周知。
江熠却摇头,“起初南境积聚大量魔气,众门派推测结界破损,然而实际上结界几近完好,不足以释放出这样大量不散的魔气。”
季祯也听出这里头的古怪来了。
”我追踪魔气数日,却没有见过魔物的踪影,今日也是一样,魔气好像一瞬间就消散了,没有一点痕迹。“江熠说着,脸上有些失落。
天空星光闪烁,江熠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说这话时却好像迷茫中带着一丝可怜,让季祯心生一些怜惜。
渣男果然都是极具迷惑性的。
季祯摇了摇头,却也没晾着江熠,而是抓紧机会。
季祯十分真诚的鼓舞他,“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把事情处理好,让边城恢复安宁的。”
在对方失落脆弱时给予适当鼓励,使得对方感到安慰,实在是巧妙之极。
季祯暗暗得意地想,况且我说的都是实话,可也不算是夸奖江熠。
“为什么”江熠问。
季祯好像奇怪江熠回问这个问题,眉头略一蹙便肯定地说“因为是你啊。”
江熠听见季祯的话,能感受到里面坚定的相信。他有些意外,事未解决哪里有什么能笃定的话,可季祯抬起看向自己的眼眸中满是信任,说完话一垂眼脸上又好像有一丝得色,仿佛是说了心里话以后不太好意思,却又无法掩饰的样子。
江熠藏在衣袖里的指尖忍不住捻在一起,慢慢握成拳头,片刻后作出坦然无事的模样,轻轻嗯了一声。
无数人都给予江熠无数信任,或轻或重放在他的肩头。云顶山庄也好,仙门也好,无数目光全落在他身上,审视着他的一言一行。和季祯在一起时感觉却不一样。季祯因为不懂仙门所以更没有仙门规矩束缚,随心所欲却又出奇纯净。
好像奇奇怪怪,又好像可可爱爱。
季祯说完话已经自己往前走了几步,江熠的步子反而缓下来,从背后看着季祯,两人隔着三两步的距离。
江熠看着季祯的衣摆,又看到季祯的腰带,视线又落到季祯的发丝上,看着他的几缕头发随着季祯走路时的动作轻轻晃荡。
两人一路回到偏院,院里亮着灯,若华一迎出来,其他人听见动静也纷纷走出来,关切地询问江熠。
“方才我们也想跟上,怎料却完全感应不到魔气来源。”江蘅说。
众多修士在城中这么些时日毫无进展的原因大多在此,他们进城之后倒不是完全没有捕捉到妖魔,但大多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妖小魔,如今一时都无法理清边城中魔气的来源。
这些若有似无的魔气就好像一个诱饵,引人探寻却又遮遮掩掩,仿佛等待人上钩。
季祯将自己刚才被叫去以后,江熠来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蘅道,“那陈老爷不是人”
江熠摇头,“他是,这正是奇怪之处,那泄露的魔气不会有错,但我到时,魔气又的确消失无踪。”
只要魔气出现,那必然会有来去的痕迹,然而怪就怪在边城中许多的魔气似乎都来去无踪,就好像凭空出现又消失般。
“但这陈府有古怪是一定的,”曙音说,“不如咱们换个地方住,反正我也不喜欢在这里住。”
季祯听她叽歪起来,心里哼一声,面上却做出恳切的神色,“我倒是觉得,此地难得有了些线索,倒不如留下来看看这里的魔气会不会还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他说着又轻轻叹一口气,低头失落地对江熠说,“不过你们若是不想与我一道待着,我也能让他们安排你们出去住的。”
曙音见季祯这神色,以为季祯方才被吓着失了威风,正心里舒坦,却见季祯抬起头看向自己道,“我知道曙音师妹一向厌恶我,她说我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相由心生,猪头草包,虽然唉,我也百口莫辩。”
季祯满面委屈,声音越说越小,又吸了吸鼻子,仿佛再说两句就该哭了。
江蘅和江追江启都一起惊愕地看向曙音。曙音讨厌季祯他们都是知道的,曙音本来也从没掩饰过,季祯这么一说,他们都信了七八成。
江蘅问曙音,“曙音,你说过这样的话”
曙音急了,狠狠瞪季祯一眼,对着江蘅摇头又面向已经冷下脸的江熠道“师兄我没有”
季祯抬起手揉了揉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你们不要责怪师妹,就当她真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
这下在场人更是又信了一成。
季祯年纪本来也就只比曙音大一点,和在场其他人比起来都是小的。加上养尊处优,面嫩得很,一作可怜和委屈的样子,样子十成十得真。加上曙音之前多次和季祯吵嘴闹脾气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江蘅作为在场辈分最大的,开口圆场,“季公子,曙音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当真,还望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我们住在这里就很好,不用另外找地方住。”
他本想将事情就这么带过去,哪里想到江熠说“此番下山,曙音已经不止一次冒失行事,出言莽撞失礼,我替师父罚你抄经五百遍,抄完之前不得出户。”
曙音当场气得要跳脚,“师兄你偏袒他”
“若嫌不够,那就再加五百遍。”江熠不为所动,神色冷淡。
曙音也知道他的脾气,与他们师父是最为相似的,十分讲究原则没有半点退让的余地。此时江熠说要再加五百遍,那是不开玩笑的。
曙音纵使气极也不敢再多说,转头哭着跑回了房间。
季祯放下手,心里爽快,面上却像是过意不去,“其实不至于”
江追和江启追曙音去了,江蘅在原地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对季祯说,“是门派的规矩,曙音也的确该有些管束,季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我才没有放在心上,我现在还想放个炮仗庆祝。
“嗯。”季祯点点头,收敛着神色说,“那我先回房了,你们也好好休息。”
他说完还有些伤心的样子,背过身徐徐迈步,一派颓丧感。
其实背过身去的时候,嘴角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
不过没成想,季祯的脚步刚迈出去,就听见身后江熠忽然叫住他,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清清冷冷,“季三,你等等。”
季祯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转回头去,“怎么了”
江熠抬手过来,季祯有点想缩脖子,强行忍住了,睁大眼睛看着江熠的手伸到面前,一张开,掌心有个叠好的符咒,“带在身上,能护你一次周全。”
没被拆穿就好,季祯松了一口气,将那符咒接过来往怀里一揣,矜持道“谢谢。”
季祯回房,稍作一番洗漱便躺到床上。
知道边城怪事多以后,他反而没一开始那么慌了。季祯摸了摸江熠给的符咒,贴身放在了最里面一层衣服里,闭上眼睛一夜睡到了天大亮。
连着过了两天也无甚要紧事发生。
陈府上下如常,城中依旧是魔气若隐若现,追踪过去便不见踪影。唯一让季祯感觉舒心的是梁冷这两日并未出现过,好像那天晚宴以后便离开了似的。曙音被罚抄经,不许出门。
快哉快哉。
唯一让季祯觉得不爽快的就是,季家来人了。
他爹娘在他走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他出来的消息,说是当即对他大哥动了大怒。
过来的人正是他大哥身边的一位管事,见了季祯就唉声叹气比划“三爷,大爷为了您可被老太爷老太夫人狠狠责罚了。”
季祯也心疼自己大哥,可他要办的事儿也不能半途而废啊。况且罚都罚了,现在若是回去不就让他大哥白挨罚了么。
“不用劝我,我是不会回去的。”季祯说。
那管事叹气道“唉,大爷和二爷都帮着劝过老太爷和老太夫人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沓子厚厚的信件来递给季祯,“这是让小的给三爷带过来的,只盼着三爷平安回去,就是为了老太爷和老太夫人,您也要紧着些自己。”
知道季祯的脾气劝不动,管事没有多留,另外给季祯留下几箱子从宜城带过来的,家里人给他准备的东西,自己便踏上了归途。
江熠自房里出来时,恰好看见季祯站在院子里面对着几箱子东西愁眉苦脸。
季祯知道他爹娘肯定记挂忧心的。
以往他在家里的时候,每天都去他爹娘那里请安,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让爹娘不放心,实在太不应该。
让他离家不能尽孝的人是谁季祯听见江熠的脚步声,转头看去,眼睛里忽的冒出两团小火苗。
江熠即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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