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阙说:“我们得快点想办法离开。这摘星楼中有许多献祭了灵魂,情愿被魔气侵染的人,如果被他们发现倾华已死,必然会前来抢夺魂石,以借此成为临滟城的新主人。现在的我……不仅护不了你,还会成为你的累赘。”
我将他抱起来,说:“什么叫累赘?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反噬成这个样子。”
他叹了口气,自责道:“如果不是我急于寻找魂石,你并不会落入险境,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终究还是因为我过于自信了。重明,抱歉。”
我不说话,就低头看着他,颜阙被我看的难过,好一会儿,方才讷讷的说了一句:“你将那边书架三层的第四本书抽出来……”
我照着他说的话抱着他向书架走去,却终究还是忍不住道:“颜阙,我不想听你说抱歉。”
“我最讨厌的就是抱歉两个字。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屁用都没有。从我听你的话,跟着他们上来开始,就不是为了听你遍体鳞伤和我说抱歉的。”我看着他,说:“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咬你的心都有了。”
颜阙小心的环着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胸口蹭,却就是咬紧牙不说话。
……行吧。不说话就不说话吧。
反正,我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拿他有办法了。
我按照颜阙说的,抽出了书架第三层的第四本书。伴随着一阵“沙沙”的轻响,我脚边的两块地砖被机关分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方形密道,这密道直直向下,不知道有多深,若是仔细的听,仿佛能够听见密道下有隐约的水流声。
颜阙小声解释说:“这下面就是滟水。他们每次吸干了猎物,就将尸体从这里丢下去……”
我没好气的捏住他的鼻子,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密道?”
颜阙用嘴吐出一口气,又不说话了。
其实他不说,我大概也能够猜到。
在我被带走的那段时间里,只怕颜阙早已经潜下滟水,探查过一番了。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直觉颜阙不是一个会打没准备的仗的人。
这家伙啊……什么都盘算的好着呢。
我仍旧是捏着颜阙的鼻子,说:“乖宝贝,张嘴深吸气。”
颜阙终于忍不住拉开了我的手,他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一丝红晕,也不知是憋气憋的,还是被我说的。
“你不听话,”大约是因为颜阙现在的状态格外的柔弱好调戏吧,我的胆子也莫名变得肥了起来,居然一伸手,又把他鼻子给捏上了,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要亲你了。”
颜阙:“……”
颜阙没办法,只好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但我还是没忍住亲了他。
一般来说,在话本子里,情侣们跳崖跳河,往往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我想,虽然我和颜阙跳的是密道,但是密道底下也是河,所以,如果能够浪漫一点的话,那就尽量的浪漫一点吧。
毕竟,抱着他,总比分开来要安全一些。
那么长的一条密道直通滟水,掉出去的时候,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颜阙被反噬弄得虚弱不堪,落入冰冷湍急的河水中没多久,便软软的昏了过去。
我再一次庆幸我是紧紧的抱着他,而不是牵着他或者怎样,否则,遇见这种情况,我都怕他直接被水冲丢了。
我抱着颜阙游过水底,我看到了滟水底下泥沙中被掩埋沉积的无数白骨。
那些白骨一具叠着一具,支离破碎的骨骼交错着穿插压在一起,男人的,女人的,甚至还有孩子的。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抱紧了颜阙,奋力向上游去。
生平第一次,感觉我的原身还是有些好处的。感谢我的原身,给了我天生的优秀的水性。
……
我抱着颜阙爬上岸的地方,是一片林子。我已经尽量小心的让他少呛水,但上岸后还是按吐出来好几口,我怕他穿了湿衣服着凉,伤上加病,憋着一口气用我所剩无几的妖力给他蒸衣服疗伤,结果最后自己也体力不支的累昏了过去,等到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正枕着颜阙的腿睡得正香。
“醒了?”颜阙的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正拨弄着身前燃烧的篝火。他问我:“你饿不饿?我这里有辟谷丹。”
我:“……”
我觉得有点尴尬,还有点丢人。
我反省我自己,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促使我在不久前睡了过去?
如果我那会儿不睡过去,那么颜阙睁开眼睛看见的,就不会是一个累趴下的废废的我,而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唉。一步之遥啊……就差这么一步,我就能强大一次了。
颜阙看我趴在他腿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的,忍不住放下长树枝,两只手伸过来揉我的脸,直把我的脸揉的一块灰一块泥的,活像一只花猫。
他问我:“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握住他的手,说:“在想你。自从遇见了你,我就只会想你。”
他笑了,俯下身来亲我的额头,说:“你呀……若我是个姑娘,肚子都要叫你骗大了。”
我嘿嘿笑了声,说:“这不是挺好。生个宝宝要像你,别像我,像我太丢人了。”
“胡说。你才不丢人。”颜阙轻轻的在我耳边说:“你特别好。我喜欢你。天地辽阔,你就是我最特别的那个人。”
我用胳膊肘撑起身体,翻身将他压倒,问:“我何德何能呀?难不成是我在不知道的时候拯救了世界吗?”
颜阙伸手搂住我,说:“难道我看上去很难以接近吗?居然已经达到了拯救世界的难度了?”
我说嗯,说你在我心里,比这个世界重要。
颜阙低低的呜咽了两声,然后撒娇似的嗔怪我讲这样的话很不负责任。
不远处的篝火烧的正旺。
我怕颜阙出多了汗一会儿着凉,又用衣服把他裹了起来,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颜阙对我说:“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相依为命的感觉。哪怕什么都没有,只要你还在,这就够了。”
我闭着眼睛,但脑子却出奇的清醒。过了好一会儿,我方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问颜阙:“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比如……和你有关的?”
颜阙低笑了声,说:“你想知道?”
我瞬间睁开了眼睛:“真的有?!”
颜阙叹了口气,悠悠的道:“那些事情啊……说起来丢人。你应该知道,天道给了天生仙这样多的好处,不论如何,也该从别的地方,收取一些回报。比如说,天劫。”
颜阙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他遇上了自己的劫,出了一些意外,导致法力被封,还毁了容,变得面目全非,流落人间,所有人都害怕他的脸,离得他远远地,只有我不仅不嫌弃,还好好地照顾他,等到他该受的苦受完了,法力回来了,便也该离开了。
“所有与我有关的那段过去,都会变得像一场梦一眼。”颜阙笑着亲了亲我,说:“你什么都不会记得的。忘记不是你的错。”
“是这样吗?”我有些恍惚的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我只是帮了你一把,就值得你以身相许?”
“值不值得都已经这样了。”颜阙伸手戳了戳我的鼻尖,说:“谁让某个家伙当年下手快呢?”
“哈?”我震惊了,赶紧抱紧了他,问:“难道我当年就……”
颜阙软软的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我的心情一时极为复杂。
我说:“你当年那个情况,怎么看,我都算是乘人之危吧?嗐,我还全给忘了……你居然都不来找我,来打我一顿都好啊!”
颜阙睁开眼睛,伸出爪子,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啪”了一下。
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
他嘟哝:“这世上居然还有自己讨打的人……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嘿嘿:“这不是估摸着你就下不了重手嘛!”
他骂我:“油嘴滑舌。”
我亲他一口,在他耳朵旁边说:“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
第二天上午醒过来的时候,篝火已经熄灭了。
颜阙坐在我们爬上来的岸边,远远地眺望着临滟城。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顺便弯身掬了捧清水洗脸漱口。
颜阙笑我:“现在你倒是不嫌弃了。”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不禁心情开始沉重了起来。我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亲眼见到之后,反倒不觉得有哪里值得恶心嫌弃的了。”
颜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简单梳洗完自己,重新坐回他身边,问:“那个花魁死了之后,临滟城会如何?”
颜阙说:“会乱套的。”
顿了顿,又道:“世事有因果,万物有天数。这临滟城养蛊似的养了一城人,早晚有一天会迎来反噬。虽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但命不该绝的人总会有办法继续活下去,至于剩下的,听凭天意吧。”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那个花魁……究竟是怎么回事?颜阙,你好像,很了解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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