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明天人多吗?念书的都出来了,生意不是好?”俞阅对这个可有经验了。
俞父一想也对,就听俞阅又道:“爹,你忘记我给你说的了?”
俞父一愣,马上想起儿子说的话,直起腰垂下手道:“没忘!腰要直也要弯,来客人要胆大,不能胆怯,像是求着人家买,要有底气,要会应对客人的问题……”后边说了一大串,全是俞阅根据自己做生意的要求对父亲说话。
这也是很多干农活的人找不到好营生的原因,底气不足,看着太缩手缩脚了,谁见了愿意用啊,去十个店人家十个店都不愿意要。
俞阅的话还是很管用,至少他父亲在他看来勉强合适了。
苗老爷来了后,看过了俞父,心下有些失望。俞阅给他的感觉太好,俞父却不是管事般的人物,看着就像是个一般的百姓,没什么优点,唯一好的就是不像一般贫穷人家那样畏手畏脚的,心里就有了底。
他带两人进去,交待事情,俞阅就跟在身边听,有人进店了,苗老爷让俞父去看,俞父有些迟疑,俞阅先自己上去招待了,后来卖出去了一个书箱,回来就对俞父说:“爹你看,就像我这样就行了,很简单的。”
俞父还真是有些胆怯,看到儿子都能行,也壮了底气,进来的下一个顾客他就迎了上去,虽没有卖出什么东西,却是自信了很多。
苗老爷在一旁看的好笑,对俞阅道:“你这么行,你到我店里来上工,一个月给你一串钱。”
俞父听了后更加激动,刚要说话,就听到俞阅已经开口了。
“我才不来,我的才能要用在读书上!”俞阅连忙拒绝,他就是看他爹平时多凶的一个人变的缩手缩脚的不习惯,才给他示意了一下。
上元节这天苗老爷店里的生意很好,俞阅一直待在了店里照顾他爹。
晚上苗老爷离开时,让俞阅明天早上来,带他去县里的公办学堂。
回了家的时候,家里的人都等了一天了,先问起了俞父能不能干的来,听他说可以后都放下了提起的心。
齐氏眉开眼笑道:“能就好,能就好,这下可安心了。”
俞父说起了俞阅第二天去学堂的事,大家满是惊奇的看着俞阅,真的觉得自己家里有人要上学堂了!
还有铁蛋穿着破旧的衣服兴奋的叫着:“哥哥哥,你上了学堂以后不是不就可以做官啦?咱们家以后就会有一个官老爷啦?”
“官老爷是那么好做的吗?”俞大哥在一旁酸酸的道,即是羡慕,也是不屑。
俞大哥倒不是想去读书,只是当一件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事发生在了俞阅身上后,对这件事产生了酸酸的感情而已。
“等念成了,就有可能成为官老爷了。”俞阅回答着,看着家里人都心疼新衣服收了起来,现在全家就他与他爹刚回来没多久还穿的好。两厢一对比,就更加显出家里的贫寒。
俞铁蛋可不管什么俞阅话里“念成”和“可能”的深层的意思,自个儿高兴的跳了起来,兴奋道:“哥,等你当了大官,成了官老爷,有钱了,一定要给我做两件、不,三件新衣服,还要天天吃凌家的包子!”
凌家包子是他们县里最好吃的一家包子店,以俞铁蛋一个孩子的想象,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了。
俞阅笑着点头应了。
晚上,俞父嘱咐了俞阅很多事,眼看着再说下去会担搁人休息,才回去了。
第二天俞阅早早的就起来了,韩氏却已经醒来做饭给两人吃了。
因为俞父有了活儿,韩氏的压力能轻很多,脸上的笑都多了起来,俞阅和俞父吃完到了文具店外,苗老爷还没来,两人等了一会儿,天气冷到冻的耳朵发麻,两人跺着脚才暖和了一些。
时间不长苗老爷就坐着骡车来了,开了店门,拿了个书袋给俞阅:“这是学习要用到的,你是住在家里还是住在学堂?”
俞父在旁边听着,想插话又不敢。
俞阅哈着手问:“住学堂的人多吗?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住学堂?”
这就让俞父奇怪了,住学堂的人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学生啊。
聪明人之间说话,一听就懂,苗老爷笑道:“有些人家忙一点,看顾不好孩子,或者孩子学的一般,就住在县学堂里,可以方便请教先生。”
俞阅惊喜了,停住了哈手的动作,眼睛睁大了问:“先生住在学堂吗?”
“有些是住着的。”苗老爷应着,带头向外走。他手上戴了一个大的毛皮通袖,看着十分的暖和。
俞阅想着以后他要买上等的白狐皮来做一套,应道:“我住学堂里!”
说完对着俞父道:“爹,住家里得来回跑,而且家里不安静,怎么都不方便。”
看苗老爷也是这个意思,俞父同意了。
俞阅跟苗老爷两人出了门,俞阅看到赶车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应该也是苗家的人,前两次他都没有见过。
上了门前的骡车,不吹风了,一下子感觉暖和起来。
县学堂坐落在安德县东南角,俞阅还没有下骡车时,就能听到外边想着杂吵的声音,一下去就看到学堂门口不远处停了很多车子,有骡车牛车驴车的,车有带车厢的,还有无顶的板车,甚至有人拉了一个干活用的单轮车子过来。
车很多,人也不少,搭眼望去就二十多个车,不过大家相对来说安静了一点。
俞阅才发现竟然念书的人有这么多,感叹原来有这么多活的明白的人。
苗老爷带着俞阅去了县学堂的堂长那里,两人见了礼,苗老爷对着李堂长笑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孩子,你多照顾一点。”
俞阅于是上前见了礼,苗老爷坐了一会儿,自己离开了。
李堂长是个留着短须的中年人,面色很是和蔼,打眼看了一眼,觉得俞阅人很老实啊,不像是苗老爷说的那个样子,温和的问他:“以前都念过什么书没有?”
俞阅摇了摇头:“没有读过,就看过几篇《小诗文选集》里的诗,《三字经》看过一点,再没有了。”
“那你就从蒙学开始学起吧,一会儿管食宿的张夫子那里分屋子。”李堂长做了决定。
他身边放了一个火盆,俞阅垂着手,手上的冻疮一遇到热气,就有些痒了起来,很是难受。
这让俞阅越发的坚定好好读书的心,以后再也不受没衣服穿被冻坏手脚耳的罪。
李堂长没有注意到俞阅的事,又介绍了一些东西给他,就让俞阅离开了。
俞阅把县学堂转了一圈,找到张夫子,张夫子对着他有些为难:安德县文风虽然不算鼎盛,想让孩子进县学读书的家长一般都是在他们五六岁时送过来考试,迟一点的也是在他们七八岁时就过送来考试。
当然,虽然有的孩子九岁十岁十一岁才开始破蒙,可他们县学的蒙学,十岁的孩子还真没有过。
看这孩子个子又高一点,把他跟别的小点的孩子放一起住,怕他欺负人,也怕他们合不来。
“要不,你先等一等,我看看今年还有没有年龄大一点的,这样好让你们住在一起。”
张夫人询问着,然后自己点着头,不等俞阅回答就做了决定:“好。”
俞阅也没说什么。
县学的环境可是比家里好多了,俞阅应了,谢过夫子,张夫子暂时带他到了南边的一个屋子里。
床板从这边延伸到那边,至少怕是有八个人一起住。屋子里有柜子凳子一些常用物品,却是只两张小一点的桌子,一看就不够用。
俞阅先待在里边,等中午饭时还是没有他这么大的孩子,张夫子就把他跟一群六七岁的孩子放在了一起。
虽然只大了三四岁,可是俞阅站在他们身边能高出一个多的头来,大家不敢欺负他,也不敢跟他说话,就这样被孤立了。
吃了饭,俞阅回屋子里的时候,被一个孩子叫住:“诶,你走错了,那边是丁班的住处。”
俞阅揉着天气变暖而发痒的手指转身一看,看到了一个瘦瘦的脸上带着笑意的人对着他喊话。
“谢了,我就是丁班的。”俞阅道谢,对方一听,脸上平淡的表情立刻变的骄傲起来:“我可是乙乙班的!”
俞阅已经了解了县学堂的事,知道学堂里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丁班是蒙学生,都是一些初入学堂的孩子,丙班是教授四书的,乙班和甲班都是教授五经的。
甲班和乙班肯定有区别,俞阅还没有弄懂哪里不同。
他一看对方那高仰着的下巴,那骄傲的姿态,就明白了对方的骄傲从哪里来了: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的年龄,还要比我高,看着也是比我大的,现在才在上丁班,我已经上乙班了!
“哎呀,你上乙班?”俞阅惊喜的问,站在对方面前一脸意外的问:“你真的上乙班?”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会跟对方争这么一点点的意气。
对方看到俞阅的反应,果然更得意了,态度也好了一些:“我当然上乙班了!比你厉害!”
俞阅一脸羡慕的道:“那你这么厉害,一定学习很好了,我有不会的你肯定懂,到时候来问你可一定要教我呀!”俞阅理睬这个小毛头子,可不是想要友爱同窗什么的。既然对方念乙班,那四书肯定是学通了,他有不会的也好请教他。
那孩子更高兴了,故做矜持的点了点头,不过俞阅看到对方那装大人装不像而显得不伦不类的样子,心下好笑,觉得这孩子还是有点可爱的。
他说:“我姓俞名阅,不知道你姓名是?”
韦琢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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