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闻声都出来了,个个脸上带着笑意,俞阅去洗了手,一去厨房,大家都坐好了,饭都盛好了。
所谓的好菜,就是一大盘黄油炒春笋,还有一个炖蛇羹。
平时里,咸菜梆子都没得多,盐贵啊,冬日里就整日的是稀饭稀饭,菜少得很。
俞阅一坐下,大家长齐氏动了筷子,八双筷子就急急的向着两个菜抄去了,齐氏笑着道:“慢点吃,人人都有。”而后看到俞阅才端起了碗来,连忙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对着其他人道:“看你们这样子,不许吃完,最后留一点给铁豆,他吃得慢。”
俞阅也给齐氏夹了一筷子的菜:“奶你也吃。”
孙子孝顺,家里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齐氏喜的呀,连连点头。
韩氏在一边脸色不太好,俞阅连忙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这才哄得她高兴了。
不用说,俞阅也知道这笋是山上挖来的,蛇是开了春出了洞才能逮着,往年春日里舍不得吃,都拿去换了钱,今儿里大家高兴,才舍得吃了。
说实话,味道很一般,但因着是家里饭的味道,俞阅吃的也很香,在这时道:“以后应该买点肉来,蛇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韩氏反射性的就想骂饭都吃不饱吃什么肉!一想家里日子好了,最近不但能吃饱,连吃干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偶尔吃一回肉也舍得,可那也是因为俞阅读书回家后大家才吃一次,想着都是肉疼,道:“吃什么肉,这次吃的可是比过年还要好了!”
春日里有笋了有蛇了才可以挖可以逮,挖了逮了也不吃拿去卖,冬日里可是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当然吃不了这样好的。
韩氏这话一下戳进了众人心里,家里大人心都发起酸来,眼睛难受,只有铁蛋和妹妹香豆小不太懂,自顾吃的欢,铁蛋鼓着嘴嚼着菜直点头:“是比过年好。”
吴氏回过神来,忙带着些泪花点头:“好,吃肉,等你大伯发了钱来,就给你买肉,咱家也吃它一顿大肉!”
俞大伯连忙点头表示:“我一定好好干活,赚了钱给你买肉。”
向往着将来吃肉,日子又越过越好,大家脸上的都是幸福的笑容,俞阅这才问起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俞父向苗老爷打听有什么差事,刚好苗老爷手下有个造纸的作坊正缺人,就答应让俞大伯去了。
俞阅听了后,却是有些皱眉,俞父现在对于自己的儿子可是很信任,连忙问:“铁豆,可是有哪不好?”
大家都怕这差事黄了,都紧张的望着俞阅,俞大伯最是紧张了。
“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造纸的作坊都是手艺人,大伯不懂,去了怕是辛苦,……”
俞阅还没有说完,俞大伯慌忙表示:“我不怕累,干活儿哪有不累的。”
家里的人都应和着,俞阅直白的对着他大伯道:“造纸的手艺就算不教你,你也会看到些,自己学会也不难,伯啊,这法子你也不能泄漏了出去,更不能出去再开一家跟人苗老爷抢生意。”
俞大伯很是不高兴,有些生气的道:“苗老爷能给我差事,那就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去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事!”
“我不是说你恩将仇报,我是说你得注意点,别人也不会直接问你纸怎么造,而是会悄悄的打探,可不能亲聊时说露了嘴。”俞阅连忙安抚。
俞大伯的脸色好了,点着头保证一定注意,以道:“我晓得的,这种带手艺的活儿,别人都是不找外人的,想学都没法儿,更别学带着工钱去了,我记着苗老爷的好呢。”
家里饭桌上的气氛又好了,大家将菜吃的干干净净的,连碟子底的油都拿舌头舔了。
俞阅待在家里的时候家里总有一两顿吃得好一点,一家子都特别高兴。
有时俞阅会拉着兄姐弟妹们教他们数数,刚开始齐氏和吴氏还不乐意,觉得小孩子玩一玩可以,大的娃没必要浪费时间。
俞阅一句话就让她们立刻改了主意:“正是因为年龄大了才更要学,学会了数术以后会算帐,去很多地方都可以找份好差事,领的钱可高了。”
两人从俞阅这里尝到了好处,一听,立刻同意了。
齐氏还问那女娃学那干什么,俞阅只说有好处,齐氏与吴氏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知道有好处就行了。
不过,同意是同意了,可他们该做的活儿还是得做的。
俞阅在丙甲班学的很是认真,想着一定要在下一学期进入乙乙班,和苗盛和韦琢在一个班里。
这样过了两个多月以后,俞阅的《孟子》本经已经背完了,但是注还在学。这时已经是五月底了,俞阅已经上了五个月的学,这一学期也快结束了,学堂里在这个时候开始考试了。
考试很简单,考的全是章句和注,都是些记忆的东西。
卷子发了下来,俞阅拿起来一看,都会,心下大喜,拿起笔在澿了墨汁的棉花上醮了醮,开始答卷。
这次是入学以来第一次考试,还考的很简单,都是背诵记忆的,俞阅有信心自己考不到最好。
他背东西很快,字记得也快,但他又不是过目不忘,不可能在短短的四个多月里把学过的字全部记住,有些就会记错或记不住。
等答完了卷,俞阅终于舒了口气,将毛笔搭在了墨盒边上,一捏左手,感觉手心里有很多汗,看来他心下还是担心答不完卷子,有些紧张来着。
心神从考试中一收回来,俞阅就感觉到了同窗们隐隐约约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有很多道,他忍不住回头看。
的确有很多人同窗在看他,他没等看清都有谁,身后就传来了夫子的声音:“考试不要交头接耳。”
这话一开口,别的同窗目光蹭的转向了俞阅身上,俞阅连忙回头。
他心下有些不安,怕被夫子误会他偷看来着,连忙道:“夫子我答完了,要交卷。”
夫子点了点头,俞阅将卷交了上去,并小声的解释:“我是感觉有人看我才回的头。”
夫子接过俞阅的卷看着,点头又摇头,头也不抬的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俞阅理解了夫子的意思,哪怕是有人看他,正在考试也不能回头,以免被误伤。他心下有些羞愧,快速点了下头,出去了。
学堂中间的院子里已经有好些人出来了,他慢慢反省自身,觉得他还是太过看重学习。看重学习没什么不好,因看重以至于影响心态就有些不好了,下次不能这样。
很快苗盛与韦琢也出来了,一看到俞阅就笑着凑了过来,苗盛问:“考的怎么样?能过吧?”
俞阅吃了一惊,问:“过?考试还分过不过?不过会怎么样?”
苗盛与韦琢先后笑了起来,苗盛很乐意为俞阅显摆自己的消息:“考试当然分过与不过啊,不过的话……”
韦琢看不惯他吊俞阅的胃口,直接拆他台:“几次都不过就不能继续在这里上学了,考的好就能参加十月全县的考试了。”
“每年的十月全县未下过场的学子都要考过一次,看哪个学堂的书教的好,总共比试三层,分蒙学科、四书科、五经科。”苗盛不乐意被抢了话,伸脚去踢韦琢没踢着,抢着回答。
“你背书背的那样厉害,一定能被选中参加四书班。”韦琢在一旁补充。
被人肯定能力,俞阅自然高兴,不过他有自知之明:“我《孟子》才背过本经呢。”字就更不用说了,加上前世经验,这四个月撑死认识一千多个字而已。
苗盛不服道:“一个月学完蒙学,一个月就把《大学》《中庸》《论语》本经和注都背过,两个月就把《孟子》本经背过,那你还想怎么样?你四个多月就学了别人至少四五年才能学到东西的啊!”
这话一说出来,苗盛自己也是吃了一惊。知道俞阅学习快,没想到会这么快!
俞阅诚实道:“那也不一定能参加啊,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底子到底有多差。考题念着让我答我能答出来,但写在卷上我可就不一定能答下去,好多字都只认得不会写。有些放书上结合上下经文能认得,单独拎出来就不认得了,就算十月考试也不可能把字学全啊。”
他前边拼命,大家只看到他学的快,但其实没人知道他有多辛苦吃力。背诵他都是凭着强大的记忆硬生生记出来的,知道这一句后是哪一句,放书上这一句是怎么写的好像也会,但这一句里的有些字单独拎出来时,他真就不认识了。
这一点两人倒是没有想到。他们念书时间长,不认得的字很少。
韦琢在这时笑道:“那还有四个月呢,时间上也够你学习了。”
俞阅莞尔,笑着说:“是可以试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在哪里考试啊?”以前从来不知道,县里的学堂竟然还有这样的考试。
这话一出,两人的脸都垮了,俞阅察觉到了,问:“怎么了?”一问完,这才想起两人是乙乙班的,学习再好五经科肯定选的是乙甲班的人啊。
“那你们好好学习,下次一定能一起去考。”俞阅连忙安慰两人。
谁知两人听了,更是丧气,苗盛夸张的哀嚎:“有一个爱显摆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痛苦啊!”
俞阅说的是让两人一起去考试,他还不觉得下次他也能去考,五经可比四书难多了。两人却是误会俞阅说的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去考了,是以苗盛才会这样说。
韦琢也故意一脸被打击到的模样,很是可怜。
这逗的俞阅轻笑起来,心情很是愉悦。以往他交往的人,都是些老成不动声色的,像苗盛与韦琢这样有生气的也只有在一些小孩子身上能看到了。
三人笑闹了一阵就到了饭时,一起去吃饭,吃完下午还是考试。
第二天早上,夫子就将试卷发了下来,俞阅一看自己的卷,心下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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