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惟让周辞在雨里多站了一会。
周辞跟傻子似的,对此毫无异议。
他在大雨中眼睛发亮,专注地盯着宋景惟。
宋景惟用眼角余光看到有同学打伞路过,看他俩的眼神跟看傻逼似的。
周辞一个人傻就行了,宋景惟可不想陪他。
于是他开口问:“什么事啊?”
周辞道:“剧本的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剧本的事,真是个宋景惟无法拒绝的理由。
宋景惟的手指轻轻划在地面上:“剧本围读?还有其他演员吗?”
周辞:“就你一个。”
宋景惟指着自己:“就我一个?我一个人饰演三十六角?你拍精神分裂也不能这样省人啊。”
周辞:“今晚就你一个。”
宋景惟抽了抽鼻子。
周辞:“别感冒了。”
宋景惟干脆抬手做了个大大的擤鼻涕的动作。
周辞:“……”
宋景惟:“嘿嘿嘿嘿。”
周辞:“来不来?”
宋景惟:“爷感冒了,晚上要好好睡一觉。”
周辞:“成,明天见。”
说完转身就走了。
怎么就明天见了?宋景惟站起身,冲背影喊:“我还没答应你呢!”
回答他的只有雨声。
等到周辞再次走没影了,宋景惟低头才发现自己手里提的衣服还没还。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为整个剧组的智商和办事效率感到担忧。
王小堂把伞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大黑伞递到宋景惟手中,宋景惟把衣服袋子裹了裹,抱进怀里。
王小堂很好奇,眼睛一直黏在袋子上:“惟哥,啥东西啊?”
宋景惟:“没买过衣服吗?”
王小堂:“没买过这个牌子的啊。”
当然没买过,此品牌专注女装,要买过就奇了怪了。
宋景惟:“怪不得交不到女朋友。”
王小堂嗷嗷地叫起来。
两人回了宿舍,宋景惟把袋子塞进衣柜深处,闭柜门的时候觉得自己衣柜有些乱,干脆整理了起来。
干净的都叠好,穿过半天但干净的扔外面,闻着味儿的扔洗衣篮。
收拾的时候放了点歌,王小堂问他:“惟哥,今天心情不错啊。”
宋景惟跟着歌唱了句:“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
王小堂:“惟哥,谈恋爱了啊。”
宋景惟:“……大河向东流哇!!!”
王小堂噔噔噔跑他跟前:“我觉得我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宋景惟不理他。
王小堂:“哥,那衣服品牌我查了,女装。”
宋景惟:“……”
王小堂:“还特贵,你回来的时候还提了女朋友这三个字,由此可证,给女朋友买的吧?”
宋景惟:“……”
王小堂:“一定是这样我太聪明了,看透你了吧,瞒不住了吧,嫂子长啥样啊,能让你看上,那得是天仙吧。”
宋景惟:“我不看脸。”
王小堂:“你们长得好的人都这么说,那你给嫂子说一声,让她给我介绍个不看脸的漂亮姑娘啊。”
宋景惟把他推开,去扔最后一件衣服。
脏衣服倒洗衣机里的时候,照例掏了掏裤兜。没能掏出钱,掏出了个胸针。
周辞那颗。
宋景惟拿着这颗胸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打架时候拿的,还回去吧,总显得跟求好似的,不还吧,看着别扭。
王小堂又凑了过来:“呦,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嫂子送的?所以你还她件名牌衣服?哎呀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怎么这么浮华呢。”
宋景惟握住了胸针,一拳砸在王小堂胸口:“滚蛋。”
王小堂乐呵呵地跑了。
晚上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妈妈一通嘘寒问暖,宋景惟都乖乖地答了。
到了电话后半段,妈妈问他明天要不要回家,宋景惟有些奇怪:“妈,你记错日子了吧?明天周一。”
妈妈道:“没记错,你们现在不是课不多么。”
“白天有课的。”宋景惟看了眼课表,“老罗的,我给你偷拍两张。”
老罗是他们老师,是宋景惟妈妈喜欢的演员。但话题并没有转过去,妈妈很执着回家的事:“晚上嘛,晚上总有空吧。就吃一顿饭的事。”
宋景惟反应上来了:“和谁吃饭?”
“哎呀还能有谁,就咱们家人嘛。”妈妈顿了顿,犹犹豫豫的,“还有你爸的朋友,你周叔叔……”
“不去。”宋景惟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
妈妈声音焦虑起来:“你不跟你周叔叔挺能谈得来的吗,他也挺喜欢你的啊,你们一个行当的,坐一块吃吃饭聊聊天,不挺好的嘛。”
宋景惟很直接:“妈,你又让人打听我了。”
妈妈不说话了。
宋景惟说那句重复了八百遍的话:“我自己的事自己来。”
“但你跑好久了,这么热的天……”
宋景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不仅是打听了,还打听得挺清楚。
估计他找过几个剧组,碰过几次壁,都被掰开了揉碎了交代到他爸那里去了。
宋景惟很气,有股子邪火按捺不住。但他不能对着妈妈撒气,只道:“这事您不用管。”
妈妈还要说什么,宋景惟提前阻止了她:“我找着剧组了。”
妈妈的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诶?”
宋景惟闭眼瞎吹:“大剧组。”
妈妈很惊喜:“啊,是吗?”
宋景惟:“主演,很好的角色,很好的剧本。”
这说的倒是没什么偏差,光主演两个字,足以安慰到母亲了。
妈妈的情绪高涨起来,人也放松了,也不催他回去了,又嘱托了他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宋景惟扔了手机,自己躺在床上气了好一会儿。
他爸一直不乐意他考表演系,也从来没乐意过他进娱乐圈做演员。
但他梗着脖子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了,混得有些惨,于是父亲的权威便又树立起来了。
周叔叔是周清心,宋家和周家算不上世交,但往上硬扯的话,有一点点沾亲带故,两家又在一个小区住过几年,父母辈之间算关系不错。
宋父觉得找了周清心拉着宋景惟说两句,周清心就能给宋景惟找到好资源。宋景惟当然不乐意。
他爸并不是关心他的事业,他爸只是想告诉他:崽子,你看,你跑前跑后忙死忙活干不成的事,我一顿饭就解决了。
真糟心。
宋景惟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掏出手机给周辞发消息。
【周导,片酬咋算啊?】
三分钟后,周辞直接给他传了个合同过来。
宋景惟有节选修课专门是讲劳务关系的,就防着以后工作了上班了在这方面被诈被骗。
宋景惟零工打过不少,但这么正式的写着他名字的合同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从头到尾看了个仔仔细细,然后挑……没能挑出毛病。
周辞不仅给他片酬,给的还不低。
宋景惟一边酸他居然有这么多钱,一边觉得周辞不愧是他想的那样,阴险狡诈,冷酷无情。
毕竟,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问题并且酬劳还很好的劳务合同,一旦有了问题,那可就是大问题。
但宋景惟还是出去打印了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要真出问题,他就告上周家,找周清心。
周辞和他一样,最讨厌扯上爸爸,嘿嘿嘿。
这晚宋景惟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上完课回到宿舍,便把王小堂赶了出去。
限他六个小时之内不许回宿舍。
王小堂哭哭啼啼,并怀疑他要带妹子回宿舍做羞羞的事。
宋景惟懒得理这个满脑袋都在搞黄色的汉子,给他转账了一百块。
“去买点好吃的。”宋景惟道。
王小堂:“真六个小时啊?”
宋景惟:“大于等于六个小时。”
王小堂给他竖了竖大拇指:“惟哥你真厉害,比言情小说里的男主都持久。”
宋景惟:“……”
王小堂接了红包:“惟哥你真聪明,给我发钱可比去校外开小时房划算多了。”
宋景惟朝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王小堂滚蛋了,宋景惟把宿舍的窗户关了,窗帘拉了,然后掏出了昨天打印合同的时候顺便打印的剧本。
这是他的第一部正式的影片,如果可以入围金栀奖,将来会放在荧幕上,给众多同行观影。
他不能辜负了这个角色,不能辜负了自己。
没有道具,没有场景,没有对戏的人。
但宋景惟眨眼间便可以看到所有的画面,可以看见这些画面中的自己。
李想,是一个自小就怪异的人。
他在别的孩子疯狂奔跑玩闹的时候,安静地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看书。
他在大家都学会交朋友的时候,对每一个伸到他面前的友谊橄榄枝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他在男孩子们都荷尔蒙爆发,恨不得每天举着肱二头肌从女孩子跟前路过的时候,轻轻地踮起脚尖,学女生穿高跟鞋走路的样子。
他没有朋友,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娘炮,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李想并不理睬这些问题,他依然昂首挺胸地走路,然后给这些人一个白眼。
身后总会爆发夸张的笑声,李想闭一闭眼,梦里还是那条漂亮的裙子。
一遍又一遍,宋景惟重复着台词,哪怕明明不需要他演的幼年部分。
一遍又一遍,宋景惟把自己沉进李想的梦里,仿佛喝醉了酒。
有人“哐哐”地砸门,毁了他的梦。
宋景惟眨眨眼,放下手中的剧本,走到门跟前。
门开了,门外站着周辞,宋景惟偏了偏脑袋,语气里残留着三分温软:“你找谁?”
周辞盯着他,眉头皱了皱:“找你。”
宋景惟:“找我做什么?”
周辞把自己挤了进来,反手关了宿舍门:“约好要一起做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偷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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