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好些天,宋景惟没再见周辞。
剧组杀青后,小锥子在群里攒了个饭局,宋景惟那天有考试,就没去。
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冷了,金栀大赛的截止日期到来,宋景惟关注着官方平台,看到的时候心里跳了一下。
理智上来说,他作为演员,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周辞干事很靠谱,甚至连补镜头这种常见的事情都没发生。
宋景惟有一万个理由确定周辞肯定会把影片完成得很好,并且及时参加了比赛。但他就是有些担心,这种担心就像是养了猫以后,明知道它没有跑出去的条件,却还是在某个时刻,不断地叫它的名字,疯狂地找它。
到了夜晚,情绪翻涌,宋景惟没忍住,给小锥子发了条微信。
【宋景惟:成功参赛了吧?】
小锥子可能有事,没及时回他。宋景惟又一连发了好几条。
【宋景惟:上传网站的时候注意密码,别泄露了。】
【宋景惟:影片概述要好好写,这个是给组委会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宋景惟:海报让屁桃做得不要那么浮夸,我的脸经不住他那么浮夸。】
【宋景惟:现场收音真的可以吗?也没通知补录。】
【宋景惟:我记得2号有一场戏是改了台词的,得把那块手表换了,换了吗?】
宋景惟发着发着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想还好,一想起来觉得哪哪都是问题,哪哪都需要操心。
他手指还在键盘上啪嗒啪嗒,手机页面突然跳出了来电。
周辞的。
宋景惟盯着那跳动的两个字,皱了皱眉头,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刚才打的那条都删了,重新给小锥子发。
【宋景惟:做人要有自我,咱不能为了一份工作就丢掉了自我。】
发完后,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周辞道:“喂。”
这声音有些久违,但还是一样地招人讨厌。
宋景惟:“喂个屁,爷在呢。”
周辞笑起来,笑声引起的细微震动在话语里升起一个个小泡泡:“你别吓锥子,她刚搞道具呢没空手,我就替她看了眼。”
宋景惟:“你这么助人为乐怎么不替她做道具呢?”
周辞:“能者多劳。”
宋景惟觉得他真是不要脸。
周辞那边一时没有说话,但可以听见他换了个环境。
去了室外,挺安静。
“没什么要补的,就没通知你。你台词很好,所以没录。海报和概述都是我一一审过的,你放心。宣传和相关的打点都有注意。”周辞一一回答他的问题,突然顿了顿,道,“但是片子最后的成品怎么样,还是得你自己来看。”
宋景惟扭了扭身子,一想到立马能看到他第一部正式拍摄的影片,他就有些激动。
“你把地址和密码给我,我看一下。”宋景惟道。
“上传的画质压缩得很厉害。”周辞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过来看呗。”
“哪儿?”宋景惟问。
周辞:“工作室,你来过。”
周辞的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工作室,宋景惟是去过。
而且留下了不太好的回忆。
这会时间已经很晚了,宋景惟不想跑那么远折腾,于是道:“改天吧,到时候我在群里问一下,看谁在那里。”
周辞:“不,就今天。”
宋景惟:“……”
周辞:“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也不是谁都能放原片给你看的。”
明显有诈,宋景惟不乐意了:“别想把我往坑里带,我还就不看了能咋,少我一块肉吗?”
周辞:“你现在怎么连过来看个片都不敢了。”
轻描淡写,跟得很紧。
俗气的激将法,但对宋景惟有用。
宋景惟从床上跳了下来:“你给老子等着。”
“不见不散。”周辞说得可温柔。
宋景惟用一分钟换了衣服裹了外套。
用一分钟下楼,开了辆共享单车。
然后呼哧呼哧地骑着,在冷风里穿过D大校园,出了大门,直奔工作室。
巷子里依然很热闹,但进了窄小的门洞,就很安静了。
周辞抄手靠在门边的柱子上等他,见他进来,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宋景惟抖了抖被风掀得乱七八糟的外套:“见着爷我这么开心?”
周辞的笑一点都没淡:“挺久没见了。”
其实不久,最多十来天。
他俩以前遇不到的时候,最长有一年半没见,碰到了不照样该骂骂,该揍揍。
宋景惟觉得合作了一段时间,周辞可能有点搞不清楚他俩之间的关系了。
他往屋内走:“希望今天过后,真能挺久不见。”
周辞跟在他身后,抬手在他肩上捏了捏。
“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宋景惟一迭声叫着,抖着肩把他手搞开了。
周辞表情有些无奈:“感觉你有些紧张,给你放松放松。”
宋景惟:“你咋不感觉我想揍你,所以给你自己脸上来一拳呢?”
周辞在他后脑勺上削了一巴掌,抬腿往前走了。
“嘿。”宋景惟终于逮着口子了。
周辞走到影棚门口时,宋景惟追上去跳到了他背上,给他来了一记锁喉。
本意是想把周辞往后拉倒,但周辞反应挺快,向前弯腰,抓着他胳膊就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艹,你作弊!”宋景惟喊着,身子掉进柔软的沙发里,陷进去又被轻轻弹起。
周辞把外套脱了,扔在沙发背上。里面是件宽松的毛衣,比较适合他俩打架。
宋景惟赶忙坐起身,准备接受新一轮的攻击。
但周辞只是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甚至抬手把他往旁边拨了拨。
宋景惟:“……”
周辞拿过小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
宋景惟:“……”
周辞看着缓缓下落的屏幕,开口道:“去把灯关了。”
宋景惟这才确定他的确没有和他打架的意思,居然真的只是来让他看片的。
有些惊讶,还有些失望。
屏幕下落完毕,播放列表里出现了《李想的裙子》。
宋景惟跳起身,一个猛扑过去便按灭了房间的灯,又抬手关了门,这才猛扑回来,坐进沙发里,认真盯着面前的投影。
周辞的手指放在播放键上,迟迟不按,侧头看他。
宋景惟聚精会神,眼睛投映出淡蓝色的光芒,闪亮亮的像夜里觅食的动物。
周辞道:“要吃的吗?桌下面有薯片。”
宋景惟皱着眉头,可生气:“好好的看片,吃什么爆米花!”
周辞:“要喝的吗?冰箱里有可乐和酒。”
宋景惟气得抬手抢他遥控器了:“要吃要喝的你出去,我一个人看。”
周辞笑起来,躲过他的手,按了播放。
画面闪动,出现了宋景惟的脸。
只一个恍神,搞得宋景惟也有些恍神。
这里的投影设备不错,夜里熄了灯,只有荧幕上的光芒,四下里安静,听得清每一声画面里的杂音。
城市和校园的空镜,沙沙的风声和匆忙的脚步。
宋景惟突然明白了周辞为什么坚持要用现场收音,他生怕还原不了一点自然的响动,让你失去了“我在其中”的氛围。
片头过后,很快进入了剧情。
这个时候,那张清晰的脸,那脸上的笑和眼里的光,便和宋景惟没什么关系了,那个人就是李想。
李想的故事,宋景惟读了很多遍,想了很多遍,然后演了很多遍。
他追寻着深藏心底的自我,为此不惜付出成为异类的代价。最后,他似乎找到了那个他,却发现自己仍然是个异类。
他缺的从来都不是一条红裙子,不是因为这条裙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缺的是那个夏日的午后,他穿着红裙子的妈妈,为他回头的清晰的面庞。
那年,他只有七岁。他妈妈走了就再没回来,只留给他一屋子熟悉的味道,一柜子漂亮的衣裳。
李想穿着断了跟的鞋子,穿着被撕破了的裙子,他脸上有血,所以眼泪显得不太重要,他踉跄着走在深夜里城市的天桥之上,那些高楼林立的万家灯火,在他眼里化作虚幻的圆形光斑。
第二日,太阳升起,光芒万丈。李想穿着白衬衫,匆匆行于人群中,不再为路边盛开的花停留。
演员表出现,排在第一的位置,李想——宋景惟。
宋景惟把脸埋在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片尾的歌声温柔得像是童年的摇篮曲,周辞的手落到了宋景惟的背上,一下又一下,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宋景惟被他拍的心跳都漏了两下,有些烦闷,抬手去豁他:“边儿去。”
周辞不但没边儿去,背上的手伸直了一揽,直接将他抱了个满怀。
这次拍的就是脑袋了,宋景惟的头顶,跟被敲的鼓一样,咚,咚。
“艹。”宋景惟给气笑了。
周辞也笑,他用特慈祥的语气哄他:“宝宝不哭,妈妈在。”
宋景惟没哭,他就是有些难受。
周辞这货再叛逆,再无耻,也继承了他父母的艺术细胞,渲染起情感来举重若轻,杀人于无形。
宋景惟在周辞胸口狠狠蹭了一下鼻子:“妈妈,尝尝宝宝鼻涕的味道。”
周辞反应极快,一把将他的脑袋搂过来,按得死紧。
宋景惟的整个面部都贴上了周辞的胸膛,温热的身体和心跳,扑面而来。
“宝宝自己先尝尝。”周辞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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