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司雯

    砰的一声，司雯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她无需抬头，便知道敢这样不敲门就进来的人是谁，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继续工作。

    穆久拉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像是卸掉全身力气一样坐在司雯的对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昨晚和她见面了。”

    司雯细长的眉尾一挑，淡淡地哦了一声，为表关心，问道：“怎么样？她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蜂蜜味。”

    不喜欢甜食的司雯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后兀自点了点头，道：“你是柚子味，蜂蜜柚子，挺配。”

    穆久呵笑一声，显然是很不开心。

    司雯这会儿看完文件，利落地合上文件夹，抬头看向穆久，从他那不满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看你这样子，想来昨天你们的见面不是很愉快。”

    穆久垂下头，咬着牙地说：“她的信息素相对浓度比我大。”

    此话一出，司雯方才还平静的语气起了些波澜，略带不可思议地说：“你居然……输了？”

    穆久抬眼瞪她，眼底划过一丝窘迫。

    这是一个信息素时代，在这个人口急剧增长的世界，信息素已经成为人类很重要的一部分。

    人与人之间信息素的碰撞分为两类，一类是对峙，一类是相融。

    对峙，便是按照信息素的客观浓度大小来比较双方强弱的方式。

    比如司雯和穆久，两人从小到大信息素浓度就处于强势的一方，别人能感受到他们信息素的压迫，这种压迫会令人产生生理性的害怕、服从。

    相融，便是比较爱人伴侣之间信息素的相对浓度，用此来判断谁占据情感中主导地位。

    比如穆久和他蜂蜜味的匹配对象，两人一见面进行的信息素融合，这就不看个人信息素客观浓度大小了，而是看谁的信息素更能强势的包裹另一位的信息素。

    显然，从出生开始信息素就很强大的穆久，以为自己无论是在哪个领域都会强势的一方。

    更何况闻到对方甜甜腻腻毫无攻击性的信息素味道，他更为笃定了。

    但是——输了。

    他被香甜的味道包裹的密不透风，浑身发颤，动都动不了。

    想到这里，穆久难堪地捂住额头，双手抵在司雯的桌子上。

    “国家匹配系统是昨天早上给你发的短信，昨晚你就和她信息素相融了。”司雯靠在冷硬的椅子上，蓄意调侃说，“不愧是你。”

    信息素相融这个举动和亲吻一样，算是十分亲密的行为了。

    “我这不是想看看我和她到底谁强么。”穆久梗着脖子说，“你要是也被匹配到了，你就不想知道？”

    司雯摇头轻笑，觉得这种想法十分幼稚。

    指尖叩击干净的桌面，她等穆久没有那么激愤之后，开口问道：“那你们三个月内就要举行婚礼了？”

    提及此，穆久面色凝固一瞬，逐渐平静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与她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3.817%，万分之一的几率都被我碰到了，没有拒绝的权利。”

    在信息素时代里，成年后可以选择进行信息素匹配，国家匹配局会按照匹配度大小来安排见面相亲。如果在七年内，出现匹配度高达90%以上的对象，将会被国家强制在三个月内结婚。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进行匹配，只不过国家便不会提供伴侣之间信息素的匹配值。

    信息素匹配度的高低体现的是伴侣双方基因的适配度。一般来说，绝大部分伴侣的匹配度会在30%~50%之间，若低于5%，那么所生下来的后代有非常高的几率会患有天生性疾病。

    这类情况虽说罕见，但也会发生，于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进行信息素匹配。

    而匹配度高达90%以上，被人们称为完美适配度，是命中注定，是天意。

    这种非常少有的概率都碰上了，没有人会拒绝。

    司雯垂下眼帘，浓密卷翘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

    桌子上的放置的手机响起闹铃，两人一并看了眼闹铃标签——16:40，三号会议室。

    司雯起身将黑色干练的宽大西装整理一下，拿上文件和穆久一起走向会议室。

    一路上的职员遇见两人，都恭敬地喊一声司主管和穆总。

    会议就公司产品的代言人展开了一番讨论，娱乐圈里大势的明星都纳入考虑范围。

    司雯打开助理递上来的资料，认真地听着负责人从市场价值方面一一剖析优缺。

    忽而她口袋里的手机骤然一震动，摸索着掏出手机低眸看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锁屏上是一则短信——

    【121314：司雯女士您好，国家匹配系统提醒您，近日录入的信息素中有与您匹配度高达94.728%的公民。望两人在三个月内进行登记结婚，若逾期，系统将强制为您登记。以下是相关资料……】

    手机锁屏上只能展示一部分信息内容，但这些信息量也足够让司雯震惊。

    她握紧手机猛然从转椅上站起来。

    椅子受力往后滑动，轱辘在干净的地面上转动，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司雯下意识地放缓呼吸，紧绷的指尖按在屏幕上解锁，将前半部分信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周遭环境安静了一会儿，一旁的穆久见她脸色有点难以言说，低声问：“怎么了？”

    司雯艰难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一边把手机塞到口袋一边说：“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先走了。”说完疾步走出会议室。

    一群不明真相的职员面面相觑，穆久皱着眉起身，看了眼腕表，又说，“汇报的差不多了，下班时间也快到了，大家就直接下班。”

    大家一听到提前下班，立即开心起来，纷纷去收拾东西。

    这边司雯已经从电梯下到负一楼，黑漆红底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在空旷的停车场发出回响。

    坐在车中，她左手握住方向盘，染上雾霾蓝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皮套，车上淡淡的香气弥漫，让人慢慢冷静下来。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并能接受这种国家强制匹配的婚姻。

    司雯就是不喜欢的那一群人。

    今年她即将25岁，也是匹配期限七年里的最后一年，不，现在算来是最后一个月。

    眼看着25岁即将到来，还没有最佳匹配人出现，以为自己能摆脱这种厌恶的强制。

    却没想到遇到这么高的匹配值。

    司雯皱着眉再度打开手机，将信息里对方登记的情况认真看了一遍。

    上面写的很清楚，与她匹配度高达90%以上的人叫白黎，还是一位在读大学生，年龄刚刚十八岁，是成年后第一次录入信息素。

    “十八岁……”

    司雯默默念了一遍。

    相比起快要二十五岁她的来说，十八岁就还只是个小朋友。

    仅从现在所看到的资料上来说，两人心智年龄、三观、学历、阅历都有较大的的差距，相处起来……似乎有点困难。

    许多问题和极大的不确定性让司雯更加心烦，甚至还有点头疼。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向下看，看到了在地址一栏上写了两个地点。

    一个是学校的地址，详细到了宿舍楼；另一个是打工的地址，还备注了打工时间。

    司雯视线向上瞟了下时间——17:39了，正好是白黎打工的时间点。

    与其在车上胡思乱想，不如见一面来得实在。她关上手机，在车载导航里输入目的地，发动引擎前往。

    彼时夕阳西下，炎炎夏日的晚霞总是瑰丽且浓厚，像是油画一样重重的涂抹在天幕。陆陆续续有人下班，两边街道逐渐热闹起来，

    从窗口疾驰而过的风吹乱司雯的发丝，她看着风景慢慢从高楼林立过渡到平房。

    司雯的车慢慢驶入一个小巷口，不同于前一段路的人潮熙攘，这边不仅行人少，就连环境氛围都静谧了起来。

    目的地快到了，导航那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提示了一下便再没有说话。

    司雯细细打量周围两边店铺的名字，最终锁定在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咖啡店面前。

    将车停在马路旁，缓缓摇下车窗，她转头抬眼看去，视线里没几个人，看过去都不像是白黎。

    直到一个穿着小熊玩偶服的人抱着一沓宣传单，脚步笨拙的出现在视线内。

    棕色的手套被取下，露出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那双手灵活地绕到身后将厚重的玩偶服拉链拉下。

    被汗水浸湿的纯白上衣紧紧地贴在后背上，朦胧之间印出线条流畅的后背肌肤。

    小熊头套紧接着被取下，落日余晖的灿烂瞬间洒在黑色的头发上，像是覆盖了一层碎金。濡湿的碎发粘在脸侧，被一手抹开。

    一张稚气未散、充满少年感的脸出现在司雯的眼中。

    ——白黎。

    和资料上的证件照一模一样。

    不……或许是，还要更年轻一些。

    他就稍稍侧着脸垂着头，从领口之间露出一截脖颈，数着传单，慢吞吞地往咖啡厅里走。

    夏日的傍晚裹挟着白日里残留的热浪，从车窗穿过来，吹得人心里烦躁。

    司雯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按响喇叭。

    汽车的鸣声突如其来，在寥寥没有几人的街道很是注目。

    白黎茫然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巧和司雯的视线对上。

    下一刻，一股冷香有目标地朝他奔袭而来。

    那是十分强势的信息素味道，客观浓度十分强大，深红色信息素一缕一缕如同丝线一样，在空气中弥漫，向他蔓延开来。

    白黎低眸看了眼手腕上如藤蔓一样想要束缚自己的深红信息素，呼吸下意识一滞。

    陌生的感觉从头顶蔓延开来，与他肌肤相碰的信息素强势、嚣张、狂妄……却极具吸引力。

    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他可以清晰的感觉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似乎只是想将他的信息素压迫出来。

    他抬头再度看向司雯，压下奇异的感觉，疑惑却温柔又有礼貌地把她的信息素推了回去。

    那一瞬清新干爽的青柠味蔓延到她车内，司雯愣了愣，猛然皱起眉头。

    白黎居然……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