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黎

    司雯强大的信息素来自于家庭。无论是她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是往上再数三代，信息素匹配值都高达80%以上。

    这是一个概率十分微小的事件，但也并不代表没有。

    也因此，司雯与生俱来就拥有强大的信息客观素浓度，从小到大和别人进行信息素对峙就没有输过。

    然而这一次，输掉了。

    司雯眼中有难掩的震惊，下意识收回了信息素，看见白黎无辜困惑的样子，脑子嗡了一下，立刻冷静下来。

    刚刚她在做什么？

    小学生才会气势冲冲地和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比较信息素，自己都二十多岁步入社会的人了，怎么也这样？

    一股懊恼和丢脸瞬间浮了上来。

    白黎的信息素也收了回去，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打量车里的女人。

    “小白，快来帮我把咖啡机搬一下。店长他年纪大了弯不下腰了！”咖啡店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接过白黎手上的玩偶头套，揽着他的肩带他进去。

    司雯看着他离开，低头解开保险带，下车走入咖啡店。

    咖啡店人不多，不过马上是下班晚餐时间，应该等会儿就会更多人来。

    司雯环视一周，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抱着手臂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边白黎帮忙搬了一下咖啡机，随后去工作间换下湿透的衣服，迅速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带上服务生围裙。

    店长在准备冰块，回头看见白黎出来，关心道：“要不要喝点藿香正气水？”

    白黎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脸侧的酒窝似有如无：“不了，我喝那个会醉。等会儿就凉快了。我先去给客人点单。”

    “行。”

    白黎站在点单台前，扯了下围裙，抬头时目光迅速聚焦在窗边的女人身上。他缓慢眨了下眼，看着那人起身走过来。

    司雯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手机，停在琳琅满目的菜单显示屏前，却一眼都没看上面的菜单。

    “您好，请问要点些什么？”白黎温声询问道。

    她沉默了一阵，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白黎细心地将纸质菜单递到她面前，再度问了一遍。

    “我……”司雯平整的指甲扣着菜单，脑袋飞速旋转。

    既然她已经收到了匹配局发来的短信，那么白黎也一定收到了，上面资料详细，应该是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

    只是自己没有像白黎那样详细的贴了照片，名字对不上脸。

    “我是司雯。”她十分冷静地说。

    只见眼前的人微微瞪大了眼，似乎是有点惊讶。

    司雯静默着，等他开口。

    “那，司雯女士，请问你要点些什么？”白黎试探性地加了称呼重新问了一遍，似乎不太明白司雯自报名字的用意。

    “……”

    司雯略有些无措地将自己的视线挪到菜单上，眼睛转了转。

    难道他还没有看到匹配局发来的短信，不然怎么能是这个反应？

    若果他没有看到短信，那么就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匹配对象。

    这样一来，之前咖啡店面前信息素触碰以及刚刚主动报上姓名就很莫名其妙，就像是——

    要勾搭人家一样。

    司雯暗自啧了一声，迅速看了眼菜单，发现这小小的咖啡店不仅买饮品，还有几行家常菜的选项，就像是隐藏了一个小型餐馆。

    她顿了一下，勾选了几个辣菜。

    “就这些吧。”她头也不抬地将菜单递过去。

    白黎：“好的。”

    司雯支付之后撑着额头往回走，像是被挫败了一样坐回到位置上。

    这个令人尴尬的状况，着实让她万分头疼。

    夜晚慢慢降临，落地窗外来往的人群逐渐稀少，在路人影子快要融入黑暗之前，路边一排排路灯亮了起来，又将影子还给地面。

    司雯细嚼慢咽，桌上的几样菜一直从日落吃到□□点。

    她在等白黎下班。

    小咖啡店的人走了许多，司雯环视一眼，在只剩下三四人的时候起身走出店门，站在街道边的路灯下，静静地等候。

    很快，咖啡店里就响起丁零当啷的清扫声，大概是准备休息了。

    司雯耐心地等，终于等到白黎出来。

    此时的白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纯棉蓝白条纹长袖和洗的干净的牛仔裤，单肩斜挎一个黑色的包，脚踩着一双帆布鞋，提着两袋垃圾出门。

    他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司雯。

    路灯是柔软的淡黄色，落在她黑色的头上，像是朦胧的覆上了一层细碎的金片。

    白黎微微一愣，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他并不认识司雯，更不知道为什么司雯一开始就要与他信息素对峙，虽说没有敌意也没有过分的举动，但就是让人很在意。

    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注视着司雯从光影下走入黑暗，一步步走近，高跟鞋的细跟很高，她却走的很稳，停在半米外。

    司雯见他眼里存有疑惑，抿了下嘴，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直言道：“国家匹配系统判定，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达到完美适配度。在接下来三个月内，我们需要登记结婚。”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而白黎却迷茫地啊了一声，显然是没能消化那一段话。

    司雯：“没收到短信？”

    这话提醒了白黎，他立马放下手里垃圾袋，手脚慌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

    那是一个屏幕仅有半个巴掌大的厚重手机，和现在流行有大屏幕且薄的手机完全不一样，像是很久前的旧机型。

    他翻出被扣费短信压在下面的信息，微张着嘴细细看完，末了，喃喃道：“我是今天早上才录入的信息素啊……”

    即便声音再小，司雯还是听到了。

    这样对比起来，做了快七年心理准备的司雯自然是比白黎能更快的消化这件事情。

    “我先前以为你看过了短信，才会在车内……”司雯顿了顿，把‘试探你的信息素浓度’这一后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才会那样和你打招呼。”

    白黎紧紧攥着手机，半垂着头，眼里还有尚未褪去的惊讶，一会儿看一眼司雯，一会儿看一下手机，嘴角慢慢咧开笑意。

    白黎与司雯不一样，他是抱着无比渴望以及期待的心情等待自己的匹配对象。

    在人潮拥挤的世界，那么多人从身边经过，那么多事物从身边流过，能遇到能拥有的实在太少，而“专属”二字更是难以寻找。

    完美适配度就意味着专属。

    专属的含义，对白黎来说太过重要。

    他欣喜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眸光中落入繁星一般，闪耀的不像话。然而却在司雯淡淡的神色之下，心里翻涌的喜悦慢慢平静下来。

    白黎抿着嘴角，试图从司雯的脸上窥看出一些其他的神情，却敏锐地感觉到她似乎不是很期待这件事情。

    他期待着，渴望着。但她没有。

    难言的惆怅和失落弥漫上他澈亮的眼底。

    司雯看他冷静下来了，可情绪似乎有点低落，微微蹙起眉之后，开口道：“接下来三个月，为了我们能更好的了解对方，我写了一份文件，稍晚的时候会发到你的邮箱。”

    白黎迟缓地念道：“……文件？”

    “上面写了磨合期间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司雯停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还有关于同居的事情。”

    “同居？”

    “同居是能最快检查我们之间生活上存在哪些问题的方法，以便于之后的相处。但鉴于你还是在读大学生，不能耽误你的学业和时间，所以我会回去修改一下。”

    白黎垂下眼眸，平滑且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

    他感觉现在他们在交接工作一样，生疏且僵硬，丝毫不是他想象中轻松愉快的氛围。

    他不再吱声，低头目光落在漆黑的水泥地上，手指扣着斜挎包的肩带。

    司雯见他没回答，继续说道：“当然，你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到时候我们再选一个时间，一起商议完善。”

    白黎慢慢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没意见。”

    可这语气和神态明显不是没意见的样子。

    司雯只能看到他发丝柔软蓬松的头顶，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能揣测对方所想，这让她心里没底。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八岁，果然还是不能用她惯有的成年人思维来进行交流。

    她瞬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蜷缩起来，将丝绸面料扣得皱皱巴巴。

    气氛凝固了。

    这是很难得的一幕，在工作上果断利落的人，居然在一个小朋友面前犹豫语塞。

    反倒是白黎先开口，问了一个令司雯出乎意料的问题，他的声音柔缓：“我该怎么称呼你？”

    “……都可以。”司雯说，“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白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又不开口了。

    司雯觉得不能这样耗下去，时间越来越晚了，她必须早点解决心里记挂的半天的事儿。

    迟疑了一下，她缓缓开口，“我们可以进行信息素相融吗？”

    被穆久说中了。

    好胜心强的司雯也想知道她和匹配对象到底在情感方面谁占主导地位。

    尤其是在试探到白黎比她客观信息素浓度大的情况下。

    她想知道，自己与白黎，相对信息素浓度谁大。

    眼前垂着头的少年立刻红了耳根，即便在暗淡的环境也难以忽视，只见他慌张地抬起头看向司雯，眼神不停闪烁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舍友品纪年说过，信息素相融的感觉是很奇妙的，而且是十分亲密的行为。

    那时候好奇心驱使他问了句：“亲密到什么程度？”

    品纪年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咂摸着嘴巴，找了个比喻：“就和法式热吻一样吧，呲溜呲溜伸舌头那种。”

    白黎想到这儿，又后退一步。

    司雯没有想到白黎反应会这么大，见他很为难的模样，开始默默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当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白黎一咬牙，忽而挺直了身体，将斜挎包的带子攥得更紧了，口舌不清地说：“可以。”

    司雯莫名觉得好笑。

    为什么要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