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郡王府建在长安东隅,此处除了西宁郡王府外,北静、南安、东平几个郡王府也建在此处,隔着一条街靠近内宫,便是忠顺亲王府和从前的义忠亲王府。
只因义忠王爷犯了事儿,义忠亲王府便空闲了下来,圣上打算留着大皇子日后成亲用。
再往西走便是各位国公、侯爷的府邸,这几条街没几个、也见不到什么做生意的小贩,有的只是高车驷马、香暖小轿以及各大府上出来采买、办差的管家、仆妇,人们将此处称之为——今世的“乌衣巷”。
西宁郡王府门前,停着一辆团花锦布轿,轿上一位生的剑眉星目的半大少年,眉心微蹙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这时,府内一小厮跑了出来,跪在椒前行礼道:“世子请公子入府。”
闻言,少年轻声道:“走吧。”
小厮在前面领着路,几个轿夫抬着轿子在后头跟着进了府。
此时,段子真、林琅玉几个已移步到了“叙花厅”内,段子真又让人备下了茶果点心,点了香等着匡志到来。
几人正琢磨着匡志来找文曲星是为何意,就听厅外小厮来报:“匡公子到了!”
“快请进来。”段子真道。
只见一个头戴玉钗金冠、身着天水玉色织锦袍子、外头罩着鹤白色斗篷,玉树琳琅的少年走了进来。
见此,林琅玉和文曲星起身抱拳道:“匡少爷。”
匡正回了礼,接着又拱手想座上的贤枢和段子真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世子,臣不请自来,还望恕在下唐突之罪。”
听听这话哪儿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口中说出来的?跟那几十岁的老学究似的。
他们几个好歹是多年同窗,这私下里实在没必要客气到这般地步,还称“臣”?
段子真心里琢磨着,这便是他不喜欢匡志的原因,这家伙说话的调调跟自己爹差不多,偏偏人家有礼,你还不能说什么。
朝中那帮老顽固大多是喜欢这个调调的,林家的大少爷林文曲虽才高八斗,然身上始终带了些少年人的稚气与傲气,但人齐国公长公子则不同!不仅才华横溢,还稳重有礼,这个年纪能有这份沉着气度实属不易!
因而各位国公、侯爷没哪个回不在自家孩子面前赞这小子。
段子真每次见自己父亲,他父亲必提一句“你若有人齐国公那儿子半分好处,我死也瞑目了!”
思及此处,段子真只觉得脑瓜疼,他挥袖道:“不妨不妨!匡公子坐,不比多礼。”
待匡志坐下后,又叫人端了茶上来:“这茶是今春辽国供来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脾胃。”
“郡王府上的东西,自是臣府上比不得的。”匡志面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依旧那眉心微蹙、“忧国忧民”的模样。
“呵呵,你喜欢就好。”段子真撇了撇嘴。
一时间厅内没人再开口,气氛开始有些尴尬。
过了片刻,文曲星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方才小厮来报说,匡兄是来找我的?不知是为何事,这样急?”
此言一出,匡志眉头蹙得更紧了,他薄唇微抿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几人静静的等着他开口,林琅玉心里有些悬吊吊的,看着样子不像是小事儿。
过了半晌,匡志起身拱手像文曲星行了个礼:“此事,乃我们齐国公府对不起林家!”
见此,众人一惊,文曲星连忙放下茶盏,扶住匡志:“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没资格受小公爷这一拜,小公爷折煞我了!”
见匡志不依,文曲星连忙道:“论辈分,你我等人是平辈、若论官职高低匡家的国公,我林家不过是臣下罢了,哪里受得了匡兄这样的大礼?”
匡志这话没头没尾的,却让在座几人的心跟着一块儿悬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儿,就居然让他说出“匡家对不住林家”这样的话?哪怕匡家真有什么对不住林家之处,那也是大人们之间的事,那用得着他们这帮孩子相互陪不是?
林琅玉呷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不安:“有什么话,匡兄直说便是。咱们同窗这么久,不比拘着。”
匡志回到了座上,他看了看厅内的丫鬟、仆妇,段子真会意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门一关只剩下了他们五人在场。
这时,匡志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此事,全因家中那孽障而起!”
匡志看了段子真一眼:“我二弟……与世子交好这事儿本就不妥。”
闻言,段子真冷不防的被茶呛了一口,几人狠狠的剐了他一眼。任你风流你的!
听了这话文曲星以为匡志是为了匡正好龙阳一事来的,连忙将自己撇干净:“这匡二少爷与世子交好是事实,但我同匡二少爷并不相熟,不过是在一块儿看了几场戏罢了!若说其他,那是半分也无!近日匡二少爷与王爷府上的一个戏子走的挺近,匡兄可否是找错人了?”
你弟弟是个断袖,同我无关!无关!
林琅玉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我哥哥虽说生的好,却是从来不和小子们来往的。”
匡志又叹了口气:“此事也是那个小戏子引出来的……”
听了这话,贤枢蹙眉:“究竟怎么回事?”
匡志看向文曲星,眼神中带着些探究:“恕在下冒昧,林大公子是林大人所收义子?”
文曲星和林琅玉齐齐点了点头,此事京中人尽皆知,又因文曲星生得好、文采斐然,林家待他如亲子,此前京中还传出过文曲星实乃林家庶子,是早年林大人未成婚时欠下的一桩“风流债”,因怕夫人伤心,故而才以义子的身份将其接回府中。
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命妇们坐在一块儿吃茶时,还有人这般问过贾敏,贾敏笑着回道:“若我说,我倒要说是我亲生的,你们信吗?”
总之文曲星是林家收的义子,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林家也从来没有避讳过,文曲星本人也不曾介意过,平白的有了一个家,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介意的?匡正和那个小戏子又能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只见匡正一副苦海深仇的样子,道:“那小戏子有几分姿色,一来二去迷了那孽障的心窍。那小戏子估摸着是看戏本子看多了,居然说出文曲兄原也是戏子这样的话!还说得有模有样的!还伪造了一堆文书,花银子找了几个伪证,想必是想借此讹林家的银子。”
听了这话,文曲星手中的茶差点儿没摔了!
他知道匡正是在给他面子所以故意说是“伪证”、“想讹银子”。实际哪能有这么简单?
若那人证、物证真是伪造,匡正何必跑这一趟?任他们闹去,闹破天不过林家给点儿银子的事儿,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子和一个戏子,能成什么气候?
只能说,那人证、物证可以确定文曲星当初却是一个戏子,这些东西拿出来,便能让他翻不了身!故而匡志才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告知他们这件事儿。
林琅玉也不由的拽紧了一旁贤枢的手,他就说怎么这么巧那小戏子也叫“琪官”,恰巧也是从扬州来的,想来文曲星走后那个班主为了掩盖“蒋玉菡”离开这件事儿,有将戏班内的另一个戏子培养成了“琪官”。
这也就不奇怪,那小戏子为何知道文曲星从前是戏子之身这事儿了,他或许是想要银子。只是在忠顺王府唱戏,又与齐国公府的二公子交好,他应该不缺银子才是。
再说,那能够让文曲星翻不了身的证据,就凭他一个小戏子自然是得不来的!只能是匡正帮他收集的。只是,他若是真想要银子,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只需哪出一两样证据,林家自然是会花银子的。
这哪儿是为了银子?这分明就是冲着文曲星来的!
这事儿若真抖了出去,不止文曲星,林家的清誉会严重受损、父亲的仕途会收影响,就连黛玉的前程都完了!
收戏子为义子,以他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然这实在有违礼法,这是想让林家跌个大跟头!还是一个能可跌断手脚的跟头!
贤枢用手指摩擦着林琅玉的手背,示意他别慌,既然匡志来了,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就说明他是想要将这事儿压在来,不想闹开。
段子真是真的懵了,他愣愣的端着茶,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文曲?戏子?怎么可能?哪个戏子能有出口成章的本领?哪个戏子熟读经纶之学,能与当今大家坐而论道?又有哪个戏子连中“两元”将天下学子、儒生压的死死的?这不能呀!
可……匡志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木木的偏过头看向文曲星。
只见文曲星那张原本含笑妖冶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将茶盏放在案桌上,接着开口道:“多谢匡兄垂怜。 ”
“文曲兄言重了,文曲兄的文采我素来是钦佩的,眼看着大比将至,若是因这种事而影响了你,那我这辈子都会心怀有愧。”匡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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