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执念

    原骄在给自己摸骨自查的时候,其实听到开关门的声音了,不过他理都没理。

    他本身就是个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再加上刚发现重生这样匪夷所思的稀罕事,除了自己的身体,完全没心思去关注别的东西。

    他眼眶红红的检查完自己的骨骼、肌肉和韧带,又哭又笑的在病床上打了几个滚,又把脑袋塞到枕头底下压着嗓子尖叫了几声,才算稍微宣泄到心中的情绪。

    待稍微平静下来,他欠着身子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颇为不习惯的摆弄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这只速度慢了一大截的通讯工具。

    十年后世界的变化是巨大的。

    别的领域原骄少有关注,但跟娱乐圈相关的事他是了如指掌的。

    要说在通讯上的最大进步是速度,那在娱乐上的最大进步就是良币终于开始驱恶币了。

    全息技术的逐步应用和网络实名化让假唱、划水、蹩脚演技、网络暴力全都无所遁形。

    想到自己如今重新回到了原始版的娱乐圈,原骄感觉稍微有些忐忑。

    他重生前刚拍完个人主演的第一部全息电影,眼看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结果duang的一下读档重来了。

    说起来原骄上辈子虽然遗憾颇多,却也自觉过得不枉此生,即使后来碰到意外英年早逝,但死掉的那瞬间他虽有遗憾,更多的其实是解脱。

    从日夜疼痛的伤病中解脱,也从孤单的人生旅程中解脱。

    这样看,他对重生的需求其实不算迫切,不知为什么这个机遇会落到他头上?

    原骄疑惑了一会儿也就丢开了,毕竟他确实已经重生了,质疑既定事实,那是最没意义的事。

    他把手习惯性的搭在右膝上揉捏,脑中开始努力回忆那些尘封在犄角旮旯的少年时代记忆。

    有些记忆消失了,有些记忆褪色了,有些记忆却始终浓墨重彩的戳在他的心上,无论过了多少年。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因为自己犯蠢韧带二次撕裂,又连累了池傲星,心里日夜担心失去这次出道机会,哪敢安心休养复建?因此手术完伤口刚愈合,他就咬着牙继续参加出道选拔秀了。

    伤后如此骚操作的结果当然就是狠狠遭了报应。

    等他红了、敢请假了,再想花钱找医生治腿,一切都已经晚了。

    你的健康不会等你。

    在此后长达五年的团体唱跳活动中,少有人知道,被亲切称为芭蕾小王子的舞王原骄,是靠着频繁打封闭才得以上台表演的。

    打过封闭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就如同饮鸩止渴。

    它的效果是逐次递减的,原骄记得自己最开始打一次封闭,能管四五个月不疼,后来就只能管一两个月了,再到后来是一个星期,直到最后完全失效,并且打了比不打还要更疼;

    而且封闭针对韧带是极其不友好的,越打韧带就会越脆;到最后别说跳舞了,他日常走路一使劲儿都可能撕伤。

    原骄21岁那年就被各大医院拒绝往来了,没有医生愿意继续给他打针,专家们都劝他卧床坐轮椅休养。

    然而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肯死心。

    又靠着止痛药撑了半年多,直到因为频繁吃止痛药导致胃出血,差点被医生宣布整个人原地报废,他才终于停下了舞步。

    原骄很了解自己,他自认为是个完全离不开聚光灯的,顶顶虚荣的人。

    不能跳舞那我就演戏啊!

    因此半退圈休养了三年之后,他又站起来作妖了。

    25岁那年,原骄拿出小时候练基本功的狠劲和厚脸皮,去演艺学院蹭课,跟着剧组到处观摩偷师,不顾公司规划的路线专接一些稀奇古怪、灰头土脸的角色。

    顶着公司的打压和全网的嘲笑他硬是混出来了,并且通过公开试镜的方式,拿到了全球首部全息电影《Miracle》中唯一一个华人男性角色,自此之后他热爱的聚光灯又回来了!

    原骄整理了下自己上辈子27年的人生,要硬说有什么事是他完全无能为力的,只有三件事:

    他的腿,大哥的自杀,另外还有一件,那就是——

    “醒了?吃饭。”

    池傲星推门进来,看到原骄眼眶红红的坐在床上,先是松了口气,又黑着脸撇了撇嘴,“当”的一声把保温桶搁到病床旁的床头柜上,转头坐到距离病床最远的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水逆。

    因为目击了机车事故,加上原骄突然晕倒,他作为现场唯一旁观者,理所当然被一起带到了医院,又是做笔录又是陈述病情的,别提多麻烦了。

    好不容易搞完了,他还是不能走。

    他们刚结束的这场长达三个月的初赛,内容已经被做成节目陆续播出了,现在他们公司很多练习生都有了不错的人气,池傲星作为一路蝉联的人气王,人气更是完全不输三四线艺人。

    因此他根本不被允许自行乱跑,只能窝在医院等经纪人忙完一起走。

    池傲星心里十分烦躁,手机屏幕被他戳的啪啪响。

    原骄并没有去碰饭,他一醒来就情绪剧烈波动,现在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着疼。

    他靠坐在病床上闭目养神,不用抬头看就能感受到沙发上那人现在有多烦躁。

    这样情绪外露的池傲星,他还真是有些怀念。

    上辈子到最后几年,池傲星退圈继承家业,而他常年在国外拍戏,他们根本见不到面,即使偶然遇到,池傲星已经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了。

    ——

    他们正在参与的出道选拔节目叫《Dream Star》,是瑞星娱乐斥巨资打造的大型、长期偶像养成真人秀,整个选拔都是以全民投票的形式进行的。

    说是出道选拔赛,其实更像是一档长期综艺。

    目前已经结束的初赛虽然是录播而非直播,但因为瑞星舍得下本钱,练习生质量、节目策划、名流嘉宾、渠道宣发等几个方面都做的不错,因此也获得了空前的关注度。

    其中练习生质量作为一档偶像养成节目的核心,瑞星娱乐更是做到了极致,提前几年就开始筹备培养年龄相近的参赛练习生,参赛者们练习生涯最短的一批人,练习时长也有一年。

    说起来其中唯一一个异数就是原骄了,按理说只练习了半年的人是没有入围资格的,而原骄偏偏就是那个例外。

    “例外”、“唯一”这样的词,总是会引发很多联想的;如果同时再加上没有钱和没有背景的话,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世人赋予额外的目的。

    而池傲星,他是原骄活了27年见过的最为刚正赤诚之人,少年意气的他更是眼里不揉沙子。

    原骄偏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版的“求而不得”,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很古早狗血的台词: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

    “你摔坏脑子了?不吃饭晕了等下还要麻烦别人!”

    池傲星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粗,并不算特别好听。

    再加上那个小暴脾气,好话都能给他说拧了。

    他这一开口,原骄心中的激荡瞬间去了大半。

    他突然恍然大悟,他爱的那个人是上辈子的池傲星,不是眼前这个白纸一样的小少年啊。

    想起上辈子属于两人最后的那个瞬间,他原骄仍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心机婊:因为知道活着的人更痛苦,他选择让对方活着。

    想来整个少年到青年时代,他的痴缠爱恋给池傲星造成了无尽的困扰,即使死了,他还要整个扑过去死在对方身上,可以说是太有仇了。

    原骄想到这竟是笑出了声。

    “真摔坏脑子了?你——你等着,我去叫医生来!”

    池傲星看眼前这人先是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接着又突然边笑边流泪,吓得不轻。

    连病房有按铃这事儿都忘了,跳起来就要跑出去叫人。

    原骄低头抓起衣襟,抹了一把脸。

    傻小子。

    他这辈子没有害池傲星骨折,也无需担心对方被他连累无法出道,因此他此时的心态跟上辈子这会儿是截然不同的,心里负担轻了不是一点半点。

    说话语气也轻快不少。

    “不用喊医生,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池傲星猛地刹住脚,回头半信半疑的盯着原骄看。

    原骄对他笑了笑:

    “是真的,不过有件事得麻烦你,我脖子有些晒伤了,能帮我问护士拿点药吗?”

    池傲星见他确实没再流泪了、脸上那熟悉又刺眼的笑容也回来了,才哼了一声。

    “行吧,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你事儿真多!”

    他说完,就嘟着嘴推门出去了。

    终于把他支走了。

    原骄看着他尚未开始放宽、麻杆一样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算全身放松下来。

    脸上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

    池傲星,哥哥这回不会打扰你了。

    会远远的看着你,你就快乐的做你想做的吧。

    *

    池傲星不情不愿的捏着一管晒伤膏回到病房里,却发现原骄摊着四肢,大咧咧的睡着了。

    “切,麻烦精,就会使唤人!”

    他把药膏放在床头柜上,嘀嘀咕咕抱怨了几句,走上前把堆在床尾的被子拉起来,扔在了原骄身上。

    “嗯~”

    原骄睡梦中突然感觉一阵憋气,挣扎了好几下才好。

    池傲星瞪着眼睛把蒙住原骄口鼻的被角往下扯了扯,心虚的看他翻了个身又安稳的睡过去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转念想到自己被支使得团团转,药膏拿来了他却睡了,一股火气又上了头。

    “麻烦精!说什么脖子晒伤——”

    等一下,他的脖子晒一下就这么严重了?

    原骄翻身后正好侧躺着,露出了大半后颈和半边锁骨。

    看到那原本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此刻不仅通红,还脱了皮,池傲星抱怨的话一下子又卡在了喉咙里。

    刚才护士怎么说的来着?

    先用干净的冷毛巾敷一下,再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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