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院子里是没有养鸡的,主要是大家都不会养,一连养死了好几只后,谁都舍不得再去买鸡了。
所以平日大家实在馋鸡蛋了,要么是去找村子里的大娘们换,要么就是花钱去供销社买。
除了委托人和金秀,另外四个知青家里条件都还算宽裕,又受疼爱,有家里补贴着,一个月还是能吃上好些鸡蛋的。
这碗里头的不知又是谁的鸡蛋。
记忆里这样的事儿发生过好多次了,每次都是这样卧在饭中,委托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问谁,谁也不肯承认,都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鸡下的蛋,拣的便宜。
这理由编的也是可以。
委托人拒绝了好几次,都没用。吃过的饭里刨出来的鸡蛋别人也不会吃,最后还是只能她吃了。
不过她之后便包了院子里的柴火,每天下了工还要上山去捡柴,整个人更累了。其他几个姑娘这才没有再往她碗里埋鸡蛋。
今天怎么又……
木蓉盯着鸡蛋好半天没有下嘴,坐她对面的蒋月只好放下碗开口道:“鸡蛋是我放的,算是我借给你的。蓉蓉你最近气色真的太差啦,再省钱吃的东西不能省,身体垮了,还要花钱看病吃药,得不偿失还要遭罪。”
她说的话立刻引起其他几人的赞同。
“就是啊,蓉蓉,你这也省的太过了。”
木蓉茫然的眨巴眨巴眼,想起来了。
为了给渣男买那件衣服,委托人不光掏空了积蓄,还卖了这个月一半的口粮,所以她每天只吃晚上的这顿饭。
难怪刚刚肚子那么饿!
木蓉咬牙在心里把臭渣男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行,那件衬衫她也得拿回来才行!
易永年才穿过一次,洗干净了拿到镇上,虽然说卖不回原来的价钱,但也可以拿回大部分。这样就不用挨饿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儿,就是把身体养好,别的什么都可以先放一放。
木蓉看着碗里的鸡蛋,真心的向蒋月她们道了谢。
“谢谢蒋月姐,谢谢你们都这么关心我。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明天我就把口粮拿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吃。”
见她这样听劝,蒋月几人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了些。但木蓉身边的金秀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是充满着担忧。
同住一屋,两人最是亲近,对方有什么事情,几乎都是瞒不住的。
“小骗子,卖都卖了,哪儿还有什么口粮。”
金秀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没有戳穿木蓉。打算等吃好饭再回屋里好好审审她。
结果吃完饭时,木蓉却说要请她们去听广播。
这下蒋月她们倒是有些信了木蓉吃饭时说的那话。
性子最爽朗的江芸勾搭着好朋友的肩膀,朝着木蓉笑道:“难得今天我们的铁人不忙活,还要请我们去听广播,那肯定得去啊。不过咱们得先把衣服什么的洗了才有空。”
木蓉点点头,说道:“不着急,我跟王大娘说好了八点去听。收拾屋子洗衣服时间都够。”
“那行!”
约好了七点半集合一起出发后,姑娘们就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金秀已经憋了很久,等木蓉一洗完碗就把她拉进了屋子里。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有啊……”
“蓉蓉!咱们两一起住了这么久,我还不了解你吗?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是没有出什么事儿,你怎么可能舍得拿钱去听什么广播。”
木蓉:“……”
好巧,她跟委托人都是一样的爱财如命。
“真没什么事儿,就是突然想开了。你说的对,我累死累活挣下来的钱粮干嘛要便宜了别人。”
“是吗?我劝了你好几年,你突然今天就想通了?”
金秀表示怀疑。
这又是卖粮又是请假又是花钱的,怎么看都反常的很。她别的不怕,就怕这妮子被人骗了,把钱跟粮都拿了出去,自己却饿的要死。
木蓉知道金秀是担心什么,毕竟委托人前阵子有些反常,自己来了后,更加的反常,也难怪她会这么担心了。
“放心吧阿秀姐,我是真想通了。以后我赚的钱粮都不往外拿了,自己吃。”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吧……”
金秀是真心疼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丫头,明明都快二十岁的一个大姑娘,身量却和村子里那些十五六岁的丫头差不多。但她干的活儿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院子里的这些知青上一天工顶多也就五六个工分,她却能和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们一样,拿八个工分。
勤劳又能吃苦,村子里的叔伯大娘们都喜欢她。要不是那群吸血虫一样的家人,她一个人不知道过的多滋润。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真的想开了。金秀无奈的看木蓉一眼,转身准备出去洗衣服。
“阿秀姐!等等。”
木蓉把她拉了回去。
“你的事儿说完了,我的事儿还没说呢。”
“嗯?啥事儿?”
“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遇上大队长了。他跟我说……大队上决定把今年上大学的推荐名额给你。”
金秀猛的一抬头,眼睛瞪的老大。
“你说什么?!今年的推荐名额??给我?!”
没等木蓉回答,她自己就立刻否定了。
“要给也是给你啊,不可能给我的。”
“阿秀姐,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吗。真的是给你的,我亲眼看见大队长写了你的名字还盖了章,绝对错不了。”
金秀张张嘴,没说出话来。直觉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但对面这个丫头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而且她的眼神是那样真挚,并没有一点撒谎的样子。
她也没理由会拿这事儿来骗自己。
所以是真的吧?!
“蓉蓉……”
金秀太过激动,一开口眼泪就齐刷刷的落了下来。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千言万语都在眼泪里。
木蓉一见眼泪就头皮发麻,她一点儿不会哄女孩子,只好拿出自己某一世哄猫猫的手段,又是拍背又是摸头,好半晌才把人给哄好了。
这会儿外头的天色都暗了,衣服是洗不成了,金秀有些不好意思的去拿帕子擦了下脸。
“耽误你洗衣服了,明天早上我帮你洗。”
“不用不用,我今天都没怎么上工,衣服没脏不用洗。阿秀姐,我去找蒋月她们看时间,要是到七点半了,咱们就走。”
金秀连连点头。
“去吧,我把房间拾下,要走的时候叫我就成。”
房门吱呀一声,木蓉出去了。
金秀拿着个扫把扫地,扫着扫着动作却越来越慢,突然就抱膝蹲下,无声痛哭起来。
她知道,那个名额是蓉蓉让给她的。
要是一开始就给的是自己,大队长必定是亲自来通知自己,而不是让她来转告。而且,在推荐表上填写名字又盖章那肯定是在大队办公室里,只是让她转告而已,又怎么可能让她看到那么多。
得了那个名额就意味着可以回城,这是多少知青梦寐以求的事情。金秀无法拒绝,她实在太想回去看看妈妈了。
可是这样接受了的话,对蓉蓉又何其不公。
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金秀闷在屋子里头纠结的时候,木蓉跟院子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去了隔着不远的另一个女知青院子。
方怜就住在那儿。
今晚没她可唱不了戏。
木蓉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间屋子有隐隐烛光。她直接去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啊!!蓉蓉?!你怎么可以这样!门都不敲的!”
里头的方怜不是知道是在干什么,看见木蓉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手还下意识的往背后藏着什么。
木蓉假装没看见,理直气壮道:“你以前不都是这样进我屋子吗?你不是说这样显得咱们关系好?”
方怜:“……”
她的确是这样说过,但有些事情自己做可以,别人做就是不行。
“那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嘛,我胆子比你小,容易吓着。”
木蓉扯了扯嘴角,什么吓着,分明就是心虚。
“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诶?方怜你在藏什么呢?咱们两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还有啥怕我看的。”
方怜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被窝里,就被木蓉抓着手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方形的漂亮小盒子,还泛着淡淡的幽香。
“咦……”
木蓉咦了一声,方怜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怎么了?”
“这东西我今天才看到永年买,我还以为他准备送我的。原来……”
木蓉轻轻把那盒子放回方怜手上,眼神冷了下来。
方怜心头一慌,想起永年说过的,暂时还不能跟她翻脸,连忙把那小盒子塞回了木蓉手里。
“这就是他给你买的。傍晚我回来的时候碰上他了,他说白天忘了给你叫我带给你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什么样,看见这样新奇的东西难免有些好奇,就想着先看一看再给你。”
方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装的倒是挺像。
她根本想不到其实木蓉并没有看到易永年去买这东西。木蓉也就是随口诈一诈,没想到啊。不对,也该想到的。除了她的相好,谁还会给她买这东西。
木蓉拿到了东西,心情还算不错,也就不打算拆穿她了。看她演戏也挺有意思的。
“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要不是你先前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也不会误会嘛。下次不要这样啦。”
方怜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闷闷的应了声好。
“蓉蓉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瞧我,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之前永年说晚上九点约我去大坝那儿的黄角树见面,但我晚上有事儿不能去,所以想叫你帮我去跟他说一声,还是明天再见吧。”
方怜不是傻子,一个男人大晚上的约女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还能是去做什么。
她已经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先把男人的心抓回手里才是要紧的,至于那盒香粉,等永年去了城里,还怕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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